言散来得正好,扶住了差点跌倒的云书月,然后蹲下查看晕倒那人的状况,却又被那个自称“弟弟”的人推了一把。
但是言散毕竟是练武之人,哪有那么容易被推倒,还死死地盯着清醒的“弟弟”。
那人却是揽着昏倒的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哭天抢地:“大家为我们兄弟做主啊!这云来小摊的东西不仅吃昏人,现在跑堂的还想打人啊!”
花见红拨开人群,蹲下,一根银针扎在了昏倒的人的合谷穴上,然后用手按压那人的人中。
她拔针松手,回头唤花见紫:“报官吧!”
云书月看得莫名其妙:“他这是没救了?”
言散双指一探那人鼻息,眉头紧皱:“确实该报官。”
“散开散开,何氏医馆的大夫来了!”人群自动分成两拨,留了一条路给年过半百的何大夫。
何大夫身后还跟着一看看戏状的明城主和戴刀。
清醒的弟弟贼眉鼠眼地观察着四周,试图趁乱逃脱,却被戴刀一把按下。
何大夫双指搭上昏倒那人的手腕,捻着胡子道:“奇怪,这人脉搏强盛,面色红润,啥事没有,咋就晕了呢?”
只见何大夫话音刚落,昏倒的那人突然睁开双眼,试图推倒何大夫逃跑,却被言散一脚绊倒,双手被锁在身后。
“哎哟哎哟,吓死老夫我了!”何大夫被其他食客扶起,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顺气。
云书月自言散那句“报官”就明白了,又有人想搞事败坏她云来小摊的名声。
她踢了假装昏倒那人的大腿一脚,狠狠道:“说!谁让你来的?”
二人闭口不言,假装哑巴。
云书月先是谢过何大夫,顺带选了几样烤好的素菜让何大夫带走,然后才谢过花见红出手。
花见红摆摆手,只道:“医毒不分家,若是想他们开口,我有别的办法。”
还没等云书月的“反派”发言,花见紫就带着官差出现在院子里。
“何人闹事?”为首的方脸官差严声询问,众人自动给“哑巴二人组”让出了一条道。
明城主摇着纸扇悠悠道:“严捕头啊,这人假装昏倒,败坏人云来小摊的名声,你可要严查背后之人啊!”
严捕头郑重点头:“那是自然,有劳明城主费心了。”然后扬手让其他捕快将二人押回衙门。
花见红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又回到桌上继续享用美食。
花见紫也跟着师姐回到桌边,终归是年岁尚小,做事毛毛躁躁的,不小心就踢到了桌腿,一张画像顺着微风飘到严捕头脚边。
严捕头一看脚边画像,脸色顿时变了。他拾起画像,走到花见红二人面前,双手抱拳:“敢问二位姑娘,与画像的人是何关系?”
花见紫放下杯子回答:“此乃我百花门的采买弟子,已失踪一个月有余,捕头可在明城见过?”
严捕头面色凝重:“见过,只是……只是在义庄见过……”
花见紫大惊:“怎,怎会如此!可有看错?”
花见红听了严捕头的话更是身形不稳,几乎摇摇欲坠,幸得被云书月扶住。
严捕头也怕自己弄错,小心翼翼问出:“这位姑娘,手臂上可有一处蝴蝶状的胎记?”
见花见紫连连点头,严捕头叹气:“那就是没错了,我在义庄见到的,就是你口中失踪的百花门弟子。”
云书月察觉身旁人的微微颤抖,才发现不善言辞的花见红眼眶都红了。
花见紫惊慌的脸上早已挂满泪珠,嘴唇微颤,磕磕盼盼道:“谢,谢谢严捕头告知,何时,可以带我去见她?”
严捕头面露难色,最终还是长舒一口气:“明天一早有劳二位来一趟衙门,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她,她身上伤痕极多。”
听到严捕头的话,连一向克制的花见红也忍不住垂泪,却还强忍着擦干泪水,对着严捕头双手抱拳:“有劳。”
严捕头正准备离开,却被明城主拦住了去路。
明城主收起平时和善的笑容,盯着严捕头,厉声询问:“出了这么大的事,就没有一个人跟我城主府说吗?是置我明鹄于何地!”
严捕头面带愧色,双手抱拳:“事发至今五日,尚未找到凶徒,所以才……”
云书月见严捕头正义凛然,不像是玩忽职守的人,出言为他辩解:“明城主,严捕头一看画像便能认得,肯定是将事放在心里了。只是事情尚未有眉目,所以才没有禀告吧。”
明鹄眼神松动,却还是对着严捕头冷哼一声:“尽快破案,莫要让大家恐慌。”
严捕头向云书月送来一个感谢的眼神,回了句:“是!”便离开了。
云书月先是给明鹄上了一杯薄荷柠檬茶,才送走了食不下咽的花见红和花见紫。
明鹄得知明城祸事,也只是草草吃了些便告辞了。
其他在场的食客亦是如此。
“唉……”云书月叹气,连手中的烤串都不香了,“还以为能找回来,怎么就……唉……”
言散看似在沉默撸串,实则在打量云书月的眼色,居然还出言安慰:“别伤心了,起码知道下落了。”
云书月撇了言散一眼,凉凉道:“不会安慰人可以闭嘴,不用硬安慰。”
“哦。”
——
也不知是谁将百花门有弟子被害的消息传出,云书月顿觉今日的顾客比以往少了三成。
不过她也没心思开摊,等到晌午,严捕头唤她去衙门,她便送走客人,草草收摊了。
“是有眉目了?”云书月试图问道。
严捕头点点头,又摇摇头:“是知道闹事的人的始作俑者是谁了,但是百花门那案子,还没有线索。”
云书月低下头,眼神没有一丝波澜:“原来如此。”
知县坐于中堂,右侧还坐着城主明鹄,两侧站着官差维持秩序,正中间正跪着昨日闹事那两人。
云书月对面,站着天下汇酒楼的老板,一个身穿绫罗却獐头鼠目的中年男人。
闹事的二人承认,是城东天下汇酒楼老板找他们去闹事装晕倒,目的就是要让云来小摊的口碑败坏,免得抢他天下汇的生意。
知县看着明鹄的眼色,判了闹事二人关押一个月,天下汇酒楼的老板高夏赔偿云来小摊三十两白银并当众道歉。
高夏自是不愿当众道歉,只将钱袋不情不愿地丢到云书月怀里,随意说了句“对不起”,脸上毫无悔改之意。
云书月一脸“爸爸这就教你做人”的表情,转头对着言散挑眉。
言散当即心领神会,一手压住高夏的肩膀,一脚抵住他的后脚跟,让他对着云书月板正地举了个躬,直到高夏嘴里蹦出一句“对不起”,才松手。
高夏恶抬头时狠狠地剜了云书月一眼,才整理刚才因挣扎而凌乱的衣冠离开。
云书月甩着装有“赔偿款”的钱袋,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走出衙门,却遇见一同出了衙门的花见红和花见紫。
她上前询问:“可有消息?”
二人摇头,花见紫一副不甘却无可奈何的样子,瓮声瓮气道:“何花死相极惨,就是那个采买弟子,衙门也不让我们带走她,我与师姐只能先回师门复命。”
花见红双手抱拳:“这几日多谢照拂,改日再见。”
云书月点头,与二人拥抱道别,不再挽留。因为她知道,抓住凶手那天,就是他们再见的那天。
她往小院的方向走,言散跟在她的身侧,虽然二人无言,却让她十分安心。
言散:“这赔偿款他给了,以后就不会上门闹事了?”
云书月仰头望天思忖,半晌后才回应:“闹事,大抵是不敢了;只不过上门,早晚的事。”
——
正如云书月猜测,不过短短几日,高夏便宛如丧家之犬般推开了云来小摊的竹门。
高夏选在了傍晚来访,农历七月总归是让人有所避讳的月份,食客也会在太阳下山之前,早早地赶回家,因此并没有人看见他的到来。
此时的小院,只有空空如也却还没熄火的烧烤架在卖力工作,和瘫坐在板凳上扇风乘凉的二人形成鲜明对比。
高夏一屁股坐在了云书月隔壁的板凳上,哭天抢地:“云老板,求你救救我吧!”
原来,自那日公堂批判,高夏支使人闹事曝光后,天下汇酒楼的生意一落千丈,不仅门可罗雀,就连从前与他合作的商家都不再愿意给他赊货款。
每日他开门是亏钱,不开门也是亏钱。迫于形势,只能上门卖惨。
云书月低头浅笑,她自知一个公堂判决伤不了经营多年的天下汇,肯定是明鹄在背后又做了些什么。
她打断言散准备将人扔出小院的动作,饶有兴致地看着高夏在演,还配合他的戏开口问:“在下愚钝,还请高老板直言吧。”
高夏用袖子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对着云书月作揖:“还请云老板将小吃的配方卖予我,价格好商量!”
云书月对着高夏比了个“一”,然后一脸“你懂的”的表情盯着高夏。
高夏试探性一句:“一百两白银?”
云书月眯着眼晃了晃手指,表示高夏没猜对。
高夏又试探一句:“一千两白银?”
云书月再次摇了摇手指,公布答案:“我要你天下汇酒楼的一楼。”
高夏正打算拍案而起,但是面前没有“案”,只能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怒容满面:“绝无可能!”
云书月也摇着葵扇站起,一脸轻松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强求。言散,送客!”
然后高夏就被言散“送”出了小院。
言散不解云书月的做法,只能疑惑地看着她。
云书月却相当自信望向了竹门处:“他还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