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国,霖都,上元节
“妖类孽障,看老道我今日如何收了你!”
一个瘦高道士身披长袍,手持拂尘在房檐上疾奔。
秾华一身绯色纱衣,一头乌发在风中飞扬,秾华顺着房檐快速飞着,时不时回头看去。
怎么自己这般倒霉?刚来就碰见捉妖道士?
简直是倒霉到家了!
那道士穷追不舍,时不时拿拂尘甩出道道光鞭直追着秾华打去。
“孽障?我怎的就是孽障了?”
秾华听见这话不满地转头,旋身躲过攻击,甩出几条长藤飞向那道士,立定喊道。
“我一不偷,二不抢,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怎的就成了孽障了?”秾华一脸委屈,分明自己刚刚下山,什么都没做就被污蔑。
“一个妖,不好好在山里待着,偏要为祸人间,还说自己不是孽障?”那道士见秾华的长藤朝他飞来,不急不慌,伸手从怀里取出符纸。
那道士将符纸抛至半空,虚空画了几道府,顿时金光闪闪。
“四方烈火,随我而动——破!”
顿时,那符纸周围燃起熊熊烈火,秾华的藤条瞬间焚尽,吞噬了所有藤条之后,那符纸带着火球直直追着秾华。
“你这老道好不讲道理!”秾华看见那火光,瞪大了眼睛,扭头就跑。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火啊!自己不过区区海棠花妖,怎么可能斗得过啊!
秾华在心中哀嚎遍野,无奈上下逃窜。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难怪偏偏撵着她往里霖江远的方向去,合着根本不给她后路啊!
眼见那道士又燃了一张符纸,上下追击而来,秾华双手合十,“棠木灵枝,叶随影动——去!”
瞬间凝出无数枝条,上下挥动,想将那火球打散,可是……
火生来就克她们这些草木啊!
秾华眼见火球又吞噬了所有枝条,只得收手,凌空而起,将自己用枝叶团团围住,心想妖生就这么潦草结束了,起码,起码死得好看些……
秾华做好准备,蜷缩身体,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火球的来临。
秾华等了许久,也没有灼烧的感觉。
嗯?难道太快了自己还没感觉到就噶了?
秾华将枝叶扒拉开一道小口子往外头看去,只见那道士的火球被一道光盾抵住了,多次冲撞无果,心下疑惑。
秾华继续扒拉,将整颗脑袋漏了出来,甩甩脑袋看了看。
只见一红衣女子背对她悬空而立,单手撑起光盾,十分轻松肆意的模样。
“喂,给我个面子,这花妖我要了。”那女子轻启朱唇,语气慵懒而随意。
完了完了,原来不是来救自己的,秾华想着便悄悄地收回枝条,盘算着趁他们打斗快些溜了。
“区区小妖,楹楼主想要送你便是。”那道士收回符纸,甩了甩手上的拂尘,“不过……”
“一个消息。”楹素收回光盾,微垂着头,唇角挂起一抹轻蔑的笑,伸出纤纤细指。
“成交!”那道士很是开心的仰头大笑,“楼主看好了,那小妖快溜了。”
楹素笑笑,挥手一道结界甩了出去,“天地方圆,八方屏障。”
顿时,一面若有若无的墙堵在了秾华面前。
秾华无语,这世上厉害的人这么多?怎么就不能多她一个?
听见那道士大笑着走了,秾华崩溃地缓缓转身,朝楹素嘿嘿一笑。
“姐姐这般貌美,定是心善之人,不若放我一命?来日必定报答!”秾华伸出四根手指指着天,目光坚定,一脸信誓旦旦。
“我既救了你,便没有再杀了你的道理。”楹素看着秾华的四根手指,失笑道,“何况发誓都是三指?”
秾华闻言,尴尬地笑笑,收回了发誓的手。
“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楹素说着一边向她靠近,秾华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楹素的美貌。
只见她面若银盆,眉如烟柳,明眸皓齿,一身红衣独立屋檐,一举一动尽是风情。
美,毫无疑问的美。
秾华眼里闪过一瞬的痴迷,转头看着楹素讨好地笑着。
“我是楹素,青羽楼楼主。”楹素来到秾华面前,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伸手抚上秾华的脸颊。
“嗯?”感受到楹素如玉指尖的碰触,秾华浑身一颤。
青羽楼?楼主?谁啊?
“也是,你大概是不知道的。”楹素看着秾华疑惑的模样,也不恼,拉住秾华收起结界,“小花妖如今多大年岁?可有名字?”
“我……一千五百岁?”秾华也记不清了,她独自一人在山上修行,自然是没什么年岁概念,只记得自己的枝叶黄了又绿,一千五百多次了吧。
“我叫秾华。”这名字还是他取的……
来这里便是为了寻他,谁能想到刚来就碰到了捉妖道士,险些没了小命。
“那你可要叫我一声姐姐了。”楹素伸手拍拍秾华的脑袋,满脸笑意。
“嗯?”秾华疑惑,再怎么说她一个凡人也不可能大过她啊?
“你花妖的一千五百岁岂不是与凡人十五岁无异?”楹素解释,看着秾华迷惑的小模样很是喜欢。
秾华想了想,也是。
“风止息凝,无息无影——隐。”不等秾华答应,楹素伸手捏决,顿时周身气息仿佛凝固,二人于半空之中无影无踪,“跟紧了,姐姐带着你好好领略一番霖都的美景!”
“什么?等等!”
秾华来不及反应,便被楹素拉至半空,低头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身子,惊叹连连。
原来还有这般神奇的法术,气息身形竟是凭空消失了,甚是好用!
楹素带着秾华在霖江上方飞过,所到之处皆是人流。
此时正是灯霄月夕,雪季花时。
举目望去,尽是那青楼画阁,绣户珠帘。
霖江水上满是祈愿的花灯,顺着船桨击打的水纹四处荡着,倒是为这春寒料峭的时节添了几分亮色。
秾华看着那粼粼波光,想着当时若是在水边,也不至于怕那火球。
秾华想着便不自觉将手伸入水中,被冻的一激灵,顿时收了回来。
“这时候的水,能解冻就了不得了,你还敢伸进去?”楹素掩唇笑道,一用力便将秾华又拉至更高处,捧着她的手吹了吹,又缓缓地往青羽楼飞去。
秾华默默的欣赏着这热闹的风光,觉得人间有趣极了,比那空荡荡的凌台山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没过多久,楹素就带着秾华穿过了大半霖都。
只见那霖江水环绕着一座座楼房,层楼叠榭,雕栏绣户,高台舞榭,飞檐反宇。
上元节的灯火映照着水面的月影,楼中时不时传来声声丝竹,笑语欢歌。
楹素说那便是青羽楼了。
秾华一番感慨,当真是个好地方啊……
不过楹素却并未带着秾华进去,反而是带她绕过了青羽楼,直往后面飞去。
楹素路上时不时地介绍着霖都,介绍着青羽楼。
原来,南安国位于大陆中心,霖都是南安国的都城,更是位于要地。
霖都虽说繁华无比,可对妖却实在不是个好去处,这里不仅是人多,更是无数能人异士汇聚之地,其中不乏有许多捉妖道士。
“我瞧着妹妹许是刚化形不久,怎的刚化形就来了霖都?这可当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楹素也不解释为何绕过了青羽楼,挥挥衣袖一边往前飞着一边又问起了秾华。
“我是为了寻一个人,我一路追着他的气息而来,不料此厢鱼龙混杂,气息更是十分微弱。”
秾华解释道,小脸皱成了一团,脸上满是失落。
“找人?”楹素扭头,这小丫头才多大,能找什么人?
“什么人竟也犯得着叫妹妹这般费心去找?”
“说来话长……”秾华摸摸脑门,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也罢,那便待会儿再说。”楹素说罢加速前进,一时间秾华摇晃不定,连忙抓紧了楹素的衣袖。
若是被甩出去可就完蛋了!
“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啊?”秾华紧紧抓着楹素,开口问道。
怎么突然这么快啊?
“霖都繁华,太繁华了,你可曾听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楹素叹息,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愈发快了。
“不曾。”秾华感受着风呼啦啦地从脸上刮过,伸手挡了挡。
“意思就是那富贵人家酒肉飘香,贫苦人家啼饥号寒。”楹素语气寒凉 。
“到了。”楹素缓缓停下。
原是一条小巷子。
面上的繁华掩饰不住内里的阴暗,灯火璀璨之下的幽深巷道传来了阵阵呜咽。
“哎呦,你就从了我吧,你爹早就把你给卖了……”
夜晚,男人,没有出路的小巷。
痛苦,恐惧,毫无希望的未来。
听见声音秾华连忙现身上前,一道灵力将那男人甩开。
“你没事吧?”秾华见楹素用法术将那男人定住,匆匆上前看那个女人。
不,不能说是女人。
她只是个孩子。
秾华不忍打量她身上的伤痕,皮开肉绽,伤痕累累。
“姐姐!”秾华抬头看向一脸淡定的楹素,“怎么回事?”
“还好,没来太迟。”楹素似乎松了口气,“这些伤疤看着吓人,不过都是些旧伤,倒是没添什么新的。”
那孩子怔怔的,许是还没缓过来,眼中满是惊慌失措。
她想说话,却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喉咙,什么都喊不出来,只张着嘴,急促的喘气,豆大的泪珠滚了下来。
“姐姐,怎么办?”秾华抱着她,感受着她浑身恐惧的颤抖,抬头看向楹素。
“带回去。”楹素语气平静,似乎见惯了这种事情。
“那那个人?”秾华看向那个被定住的男人,只是丢在这里,未免太便宜他了。
“那个畜牲我自有安排,我们先走。”楹素瞥了一眼,单手掐决,“风息不止,云起速行——疾!”
说罢便又是临空而起,快速飞了。
秾华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生怕她掉了下去。
“姐姐,我们是不是还没隐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