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长发的妩媚女子微启朱唇，缭绕的烟雾缓缓喷出。
“把烟掐掉，贝尔摩德。”
副驾驶上坐着的银发男子冷声说道。
“真是爱惜你的车啊……琴酒。”
察觉到贝尔摩德语中未尽的意味，琴酒皱眉，帽檐下墨绿的眸色深沉。
“你想说什么。”
“哦，只是有一点小好奇……你以前是金发吧，琴酒？”
“……”
正在开车的伏特加背部肌肉一紧，大哥一夜白头（误）的事可是组织内人尽皆知的琴酒的禁忌之一啊！
一向擅长察言观色的贝尔摩德居然就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了？
果不其然，伏特加耳边响起了咔嗒的上膛声，琴酒转过身，伯.莱.塔冰冷的枪口直抵贝尔摩德的额头。
“哎呀，不要激动～”只要琴酒动动手指脑袋就会开花的贝尔摩德神色不变，“人家只是有点好奇而已嘛～”
“最近遇到了一个对金发有奇怪执念的小家伙，如果是以前的你，一定会变成她的狩猎目标吧？”
“收起你无聊的好奇心。”琴酒警告地瞪了贝尔摩德一眼，随后把枪收回，坐回了车座上。
这个女人毕竟是BOSS的人，只能警告，不能真的把她杀死。
而且，金发吗……明明是很常见的发色，怎么总有人会大惊小怪。
背靠着皮质是椅背，琴酒脑海里一段来自久远之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是他想忘掉，却不知为何总是会在梦中一次次重演的仿佛不属于他的记忆。
以至于他回忆起来，都怀疑只是一段妄想。
……
彼时的琴酒还只是一个在组织训练场里艰难求生的少年。
“大哥哥！我在这里！”
女孩清脆的声音是梦的开始。
和基地的其他孩子不同，女孩看上去白白净净，没有伤痕或干涸的血迹，澄澈的浅色眸中盈满的是纯粹的喜悦。
就像普通的孩子一样。
黑泽阵知道看上去不堪一击的她绝对不是训练基地的孩子，而能够在这里出现的，也只有研究所那边的实验品了。
——比他们还要可悲的存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孩一天两天往他身边凑，但黑泽阵还是默许了这一行为——用完全忽视她的方式。
反正过一段时间，就看不到她了吧？黑泽阵这样想着，以前基地里也有过这样的孩子，他们总是在训练场边缘用空洞的眼神看着厮打中的他们，然后无一例外，过不了几天就再也看不到了。
毕竟组织在他们身上进行的实验，不用说也知道是多么残酷的。
虽然这个女孩看上去显然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始终用那张纯净的面孔朝他傻笑，但黑泽阵心里没有一点怜惜。
所以在这里的人，不配可怜别人，也不配被人怜惜。
甚至他们已经不能被称为人了。
“大哥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穿着样式简单的白色连衣裙，这个叽叽喳喳的小家伙嗒嗒嗒地朝他跑过来。
忽视她，忽视……
“我说你的头发很好看哦！金灿灿的！”
痛！
感觉头皮被使劲拉扯，黑泽阵还是不由自主地向这个扯着他发梢的小女孩恶狠狠瞪了一眼。
“哇！大哥哥终于看我了！”
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眼神里警告的意味，小女孩浅色的眼睛一下子睁得溜圆，微微张开的嘴让整个表情可爱得一塌糊涂。
……好蠢。
之后，黑泽阵总是会遇到这个小女孩，她仿佛液体一样五孔不入，终于有一天，黑泽阵因为早上的伤痛疼得半夜醒来，他和一只手臂面对面。
……只有一只残臂。
那只手臂还朝他招了招手。
黑泽阵瞳孔地震！
然后那只手臂像蜘蛛一样在地上疯狂爬行，黑泽阵紧追不舍，一直追到了空旷无人的训练场。
不，还是有一个人的。
那个小小的身影笑嘻嘻地站在他对面，而那只残臂信仰一跃，自动安装上了女孩的肩膀。
“哎呀，被发现了呢……”
黑泽阵，黑泽阵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是应该质问那只手臂是怎么回事呢，还是应该惊恐这个人根本不是正常人类呢？！！
黑泽阵面色扭曲。
“呜哇，大哥哥不会生气了吧？对不起嘛，我今天只是看大哥哥受伤了就让整个右臂去了嘛……平时我也只让一根手指去找大哥哥的！”
黑泽阵后背发凉，所以说他以前甚至被一根活蹦乱跳的手指跟踪着吗？！！
而且他居然没发现！
渐渐的，这个小女孩在他眼里已经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狗带的小白鼠变成了碎尸狂魔跟踪狂变态。
黑泽阵也改变了平时忽视她的态度，变成了又扔又踢又踹。
他甚至每隔几分钟就会神经兮兮地检查身边有没有那个女孩的残肢。
……多亏了她，黑泽阵的反侦查意识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锻炼。
知道黑泽阵不喜欢被自己的残肢跟踪后，小女孩也减少了分尸自己的次数，而是整只往他跟前凑。
——虽然无一不被扔出去就是了。
直到有一天，小女孩又一次站在黑泽阵面前，她与他之间的距离是小女孩一次次试探出来的，黑泽阵能够容忍的距离。
“大哥哥，我之后有一段时间不能见到你了哦！”
女孩的笑容还是那样灿烂且……蠢。
“不过，不用担心！他们说我做完这次手术后就可以头身分离啦！大哥哥不喜欢看我的脸的话，我可以只用身体和你玩哦！你可以随便拆，我都无所谓！”
……还是不要了，饶是他也觉得这也太鬼畜，他也没有给活人分尸的爱好。
而且，她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她蠢不拉几的笑容？
或许是因为这个距离没有危险性，黑泽阵难得地站住脚步听那个女孩胡言乱语。
所以，她终于……也要消失了吗？
没有这个家伙捣乱，他也总算可以松口气了吧？
黑泽阵默默地想着。
“哼。”
出乎意料地，黑泽阵发出了一声闷哼的鼻音。
作为对女孩的回应。
不过这声音太小，女孩没有听见，她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觉得我会忘记一些事……不过放心啦！我不会忘记你的！毕竟我超级超级喜欢你的头发！”
“可惜一直没有摸到……”
“……”
“喂，过来。”
女孩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回应，她只是愣愣地呆了一会儿，然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丰富。
……眼睛还在闪闪发光，物理上的。
“好——！”
女孩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冲过来，手忙脚乱地甚至两条腿差点分离。
黑泽阵觉得有点后悔叫她过来了。
但他还是叹口气，转过身去，少年金色如瀑布般的长发垂至腰际。
“给你摸一下，仅限这一次。”
“好耶！”
但是黑泽阵半天没感觉到动静。
他转过头：“怎么了？”
小女孩仰起头可怜巴巴地看向他。
“大哥哥，能不能坐下来，我想从头顶开始摸……”
“哼！”
尽管黑泽阵已经真心实意地后悔了，但他还是冷哼一声，干脆利落地坐下来。
……
“喂，不是说了只许摸一下吗？！”
黑泽阵刚要转头，就被女孩的小手推了回去。
“不要动啦……我还没有编完呢！”
满头小辫子的黑泽阵恨不得回到几分钟前敲死那个心软了一下下的自己。
……
那天之后，就像女孩说的那样，他再也没有看见过她。
黑泽阵恢复了日复一日的非人训练，那个金发的还会心软的少年也变成了现在银发的冷血杀手。
已经过去了20年……那个喜欢给自己分尸的小女孩，也许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吧？
回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