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叮铃~叮铃~”
门铃声刚响起的时候,林佳正正好系上衬衫的最后一颗纽扣,她看了一眼门的方向,没有立即上前,缓了半刻,等门铃声再次响起才走了过去。
“谁?”,林佳眼神凝了凝,手放在门把上,却是犹豫了一下先问出了声。与此同时,探向了猫眼,只是刚凑近便又顿住了。
“是我赤木,柳生比吕士”。
柳生比吕士的声音是温润而儒雅的,和他的面容和气质一样,绅士、礼貌。
他貌似也是因此而闻名的。
但这和林佳没有关系。
林佳抿唇,眼中恢复平静,她转动门把将门打开,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笑着出现在了眼前。
他推了推眼镜,眼里的精光随着手部的动作被掩盖,他勾起嘴角,极为绅士的打招呼。
“早上好,赤木桑”
“嗯”,林佳冷眼,也不请进,也没有任何多的话,转身自顾自的坐在了餐桌前,旁若无人的开始吃早餐。
柳生比吕士似是早料到了一般,他笑了笑,提着书包战立在门口,本着礼貌和教养,也没有进门,就这样静静的等着女生吃完,再收拾好一同前往学校。
林佳的话极少,一路都没有在多说话,只是调整着速度,保持着并肩的动作,笑着偶尔打开些沉默的话题。
他们之间不熟,按道理来说其实不会有共同的话题,但也不巧,恰好在最近,参加了同样的比赛,而这又恰好给了柳生比吕士打开话题的闸口。
朝阳和夕阳是不同的,清爽的晨风总是会和初升的阳光一起流窜,柳生比吕士的声音温润,似是正好与清风做了友好的搭配。
“昨天竞赛复赛的名单已经下来了,想不到赤木桑那么厉害,这一次立海大附中可是只有一个人同时进入了三场竞赛的复赛”。
“嗯”
“赤木桑这次应该准备了很久吧,一年级,我听说进入复赛的不多,朝仓学妹貌似也只进了数学竞赛的复赛而已”。
“嗯”
“不过,接下来复赛会比较难一些,涉及到一些高三以上的知识,赤木桑应该压力也很好,还得好好准备才是”。
“嗯”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赤木桑也可以联系我”
“嗯”
“那明天下午的复赛,我来接你”
“嗯,嗯?”,林佳冷眼,从纪检办公室那天开始,柳生比吕士似乎便盯上她了。
她其实一直就不太想搭理他,不管是刻意的接放学,还是课余资料的分享或者是在她耳边的絮絮叨叨。
她也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像是监视般的接近,但她想,比起被人每天盯着违反校规,直接把纪检组长放在身边要更能够摆脱纠缠些。
只要摆脱掉真田弦一郎这个校规检查器,纪检组长的柳生比吕士的处理,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她看了一眼柳生比吕士,从最开始便没有阻止他,是因为她敏锐的察觉到,他们之间似乎是有一个同样的目的。
但在此时,他的目的又让她琢磨不透了。
林佳停下脚步,冷冷的看向他,身高的察觉让她脖颈略有不适,往后退了两步,手背在身后,时刻准备结束这段稀奇古怪的默契,以更冷冽的气息看向他。
“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声音太过寒凉,带着锐利的敌意。柳生比吕士并没有对她的冰冷而感到奇怪,只是手指微蜷缩一下,盯着林佳,四只眼睛都死死的看着林佳。
“呵,赤木桑,你很聪明的”,他笑着,温润的声音丝毫不会觉得油腻和突兀,林佳掌心握紧,鲜血刚要破皮而出,下一瞬他的话语一出,却又是一滞,整个人都又不好了。
“你看不出来吗?我在追你”。
“……”,林佳深呼了一口气,舒展了一下眉头凸起的青筋。
枝头的鸟雀胡闹发出吱吱吱的叫声,带动着树叶和树枝也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怎么了?不相信?”柳生比吕士状似懊恼的悔恨,带着些不好意思来。
当然,是装的。
林佳眉间冷戾,一眼便看了出来。
“嗯,我不信”,鬼才会相信,林佳冷脸回答。
柳生比吕士倒是没料到林佳的回答,又是勾起嘴角笑,眼中似是无奈,也似是宠溺,“那你要怎样才能相信?”
他带着宠溺的伸手,想要在林佳头上轻揉,只是还没触到,她便先一步挪步躲开了来。
林佳抱臂,看了一眼手臂时间,手指在上面轻敲,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像是思考完了一样,仰头看向两人高的围墙。
围墙的另一头是她们都所熟悉的校园。
林佳抬眼,左手竖起示意了一下时间,又拍了拍白色砖墙,“要迟到了”。
直白得不要再赤裸的暗示,柳生比吕士愣了愣,犹豫了半晌才勾起嘴角,“赤木桑,你应该知道我是纪检组长”。
林佳只瞥了一眼,没有说话,转过身手上行动已经将态度表明。
她并没有平江桥那样的驾轻就熟,行云流水,她的每一步都踏得坚实,稳定,没有想象中的顺利,但不慌不忙,慢条斯理的。
等爬上墙头时已经是大汗淋漓了。
第一道预备铃声响起时,林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撑在墙头上,居高临下的看向柳生比吕士,声音冷静陈述,“柳生会长,上课了”。
柳生比吕士盯着她,好一会儿,才又勾了勾嘴角,将两人的书包往上都丢了进去,退后几步借力往前跑。
对比起林佳,他的动作迅速潇洒许多,只是一个晃眼,墙壁围栏上伫立的便多了一个人。
而与此同时,墙壁下方的红袖标似早已等候多时,真田弦一郎就站在那里,手握成拳,阴沉的脸被顺滑的黑色碎发掩盖。
清风吹动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摇曳的树影让林佳处于斑驳的光影之下。
她平静的接受这种对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好,我相信了”。
柳生比吕士坐在墙头,在看见真田弦一郎的那一刻,便像是被架在了火上炙烤,尴尬和心虚,他看向旁边坐在墙头女生,她实在太过淡然。
他哂笑,突然反应过来,被算计的是他。
“嗯哼”,他无奈的笑,有些自嘲,事已至此,他手撑在两边,借力跳了下来。。
“抱歉,弦一郎”,带些歉意的笑,转过头又朝林佳伸出手,也是轻笑,“赤木桑,我接住你”
他的动作和笑意太过自然,看在真田弦一郎带着一丝挑衅。
他攥紧了手,看向墙头上的赤木佳优,是忍耐,还是隐含一丝期待。
期待什么?
林佳自然知道,也不在犹豫,往前一跃,便扑进了带着幽兰花香的怀抱里。
“赤木佳优,柳生,违反校规,今日部活前打扫学部三楼办公室”,说完,他扣上记录簿转身便走。
等真田弦一郎的身影渐渐走远,林佳才推开些旁边的男生,理了理身上的衬衫,捡起书包便要走。
只是刚踏入蜿蜒的石子道路,她便又停了下来,偏头看向身后的准备跟上的男生,声音和眸子一如既往的冰冷。
冰冷得让人血液倒流。
“到这里就够了,请不要再跟着我了,仁王前辈”。
说完,林佳也不管身后人反应,踩着步子,走在熟悉的路上,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而去。
女生高挑而又瘦弱,冰冷和疏离在她身上从来都不维和,以至于混在人群里,好像一点也不违和。
仁王雅治褪掉身上属于柳生比吕士的那层皮,缓慢抬手放在胸口。
心脏跳动的声音从微弱到剧烈,从冻结到重启,一下,两下。
阳光晃动树影,冷汗自额角顺流而下,好一会儿,才又恢复知觉。
他眸子动了动,嘴角勾起,慢悠悠捡起书包朝着教学楼走去。
阳光刺眼,银发在照射下,也越是灼目。
“比吕士,我被你害惨了”。
仁王雅治对赤木佳优的惧意自不是天生的,他不会知道国三时候的一时好奇发生了什么,也不会知晓看见她为何会下意识的退缩。
这些他都不可能知道,但身体的本能会让他瑟缩。
说起来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他没有办法解释,柳生比吕士也只能推着镜框,将所有的视线都放在了赤木佳优的学生档案上。
赤木佳优…
以他的角度来看,赤木佳优的性格和外形做到大隐隐于市其实是一个很难的事情,但她同样隐匿了三年。
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咒语可以解决的,更多的还是从平江桥身上所赚取来的伪装。
作为下一任的学生会主席,林佳想柳生比吕士大概率不会轻易的放弃,只是,这种无畏的窥探和坚定势必会给她带来另一层的困扰,影响她后面的行动。
所以,在转开真田弦一郎的注意之后,下一个要解决的,便是他了。
“她,是我的姐姐…”
泪水晶莹滴在冰冷的地板上,血泊之中,白色衬衫制服的女生却是无法动弹。
林佳站在与二年级教室遥远相隔的对面教室,没有开灯,在黑暗里,即使是隔着厚重的玻璃窗也能将其现状一览无余。
“啰嗦”。
她皱着眉,实在是觉得林安处理问题的时候太过啰嗦。
前因,和后果,没有任何重要性可言,从一开始最节省时间的做法,是扭断那张难看的脸。
她冷冷的吐槽,又淡淡的扫了一眼周围安静的要命的环境,确定了无可防御的危险才伸出手,嘴唇翕动将作为隔离屏障的白玉珠子手里回来。
无形的屏障消失,她手里的白玉珠还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她伸手轻轻擦拭,直到所有的光泽黯淡,自己的眼神也跟着黯淡了才一颗一颗的放进隔离袋揣进包里,还未转身,便感应到了最后一个需要解决的麻烦的到来。
“赤木桑,这么晚了,不太安全,需要我送你回去吗?”,柳生比吕士的声音还是那个样子,只有眼镜在清冷月光下反光,无形的隔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林佳抬眼,月光并不能完全透过厚重的墙壁,锐利黑眸在黑暗中对视,指节在身后捏紧又松开,血色无味,随着不经意的一颤滴在地板上。
“柳生”,林佳悠悠的转身,声音里依旧是刺骨的冷意,话落的一瞬间,她并没有打算得到回应,嘴唇翕动,手中鲜血找准方向浸入眉心,正要夺走那份追查她的记忆。
“忘”
只是咒语刚完,她却皱眉顿住了。
对面的柳生比吕士和她想象中的样子,不太一样。
在林佳面容出现在视野时,他脸上表情也逐渐生硬,嘴唇微张,甚至脚也有些颤抖,脸色刷白,眼中盛满了恐惧,在林佳的一个咒语之后,推后两步,最后却是碰到讲台的台阶,直愣愣的摔了下去。
林佳皱眉,这个反应着实是超出了她的预料,她犹疑的偏头看了一眼,最后却是直接冷眼瞥向教室后门的角落。
“出来”,她的声音还是冷的,比起刚才更冷了些,是暗示的威胁和外放的威胁相结合,“否则”,
林佳顿了顿,她说的从来都不是狠话,是实话,“今晚将是你们最后一次化形”。
她说到便能够做到,角落的两个白糊糊的身影抖了一下 又对视了一眼才慢慢的,一踱一踱的从后门走了进来。
林佳定睛看了过去,一兔一猫在黑夜里发着莹白色的光,直站定后,才又慢慢幻化成人模样。
熟悉的墨绿色制服和白色衬衫格子套裙,林佳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是踏着脚步站在脸色刷白昏倒的柳生比吕士跟前。
即使是昏倒,他也还是带着不安,脸色刷白。
“誒…你…”
林佳睫毛颤了颤,无视紧张攥紧双拳的两人,毫不怜惜的对着地上就是一脚,偏头问两人,“他怎么回事?”
“……”,星月和三浦春和其实也没想到,她叫了他们出来,却是皱着脸问被吓晕的柳生比吕士。
作为道人,作为一个实力过于不可测的道人,她的第一时间,应该是质问,斥责和问候,威逼他们远离人群,不准在出现。
或者说,三言两语之后,气氛变得严峻,就像是她们妖怪中发生冲突一样……
星月和三浦春和一样愣了一下,她手中光圈敛去,眨了眨眼,又蹭了蹭耳朵,才闪着猫眼回答,
“柳生前辈怕鬼”
她还是有些害怕的,在回答时伸手指了指她,又迅速的收回,不可查的往后退了两步,踩在了三浦春和的脚上。
林佳不可查的抽搐了下嘴角,余光一闪,转移到反光的玻璃窗上。
漆黑的长发盖住了大半部分的脸,白皙的肌肤在月光下被脸颊两侧的青紫大面积侵蚀,嘴唇上本该是刷白,但又因站上鲜血而变得乌黑,黑黝黝的眼珠看不清纹路,眉头一皱,似是要将人吞噬。
“……”,她有记忆,图书馆那一次他应该也有参与。
只是,林佳冷眼,他怕的是活着的鬼?
“柳生前辈不是你的男朋友吗?你不知道?”
不怕死的小猫再次发声,林佳嘴角动了动,又是无语,垂着眼,对着昏倒的人又是一脚。
“……”,她是不是该庆幸这两天纵容柳生比吕士调查起作用了。
“柳生君是人,会反噬的”,三浦春和咬牙将星月推到身后,同时将被她踩住的脚趾解救出来,“而且,他是你男朋友”
“……”,男朋友?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就算是男朋友,那又怎样。
林佳眉头轻提,看向他。
比起A nine时候的狼狈,他现在倒是精神多了。明明是只残疾的兔子,化成人后脊背却是挺直。
他应该是不记得A nine时候的事的,但却又和那时候一样,第一时间是告诉她反噬。
但还是不同,上次是担心她,这次是担心他,柳生比吕士。
林佳顿了一下,突又想起来真田弦一郎来,她看着三浦春和认真的瞳孔,那里面看不出任何似曾相识的情绪。
她想,这才是真正的忘记。如果是忘记,就应该像这样,一丝一毫痕迹都没有。
“将他带走”,林佳负手,指尖的血珠还没有完全干涸,随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的滴在离开的走廊上,冰冷的声音也在教室里回荡。
“告诉幸村,仅此一次”。
听到幸村,星月和三浦春和瞳孔蓦然扩散,扶起柳生比吕士的动作也是一顿,对视同时质问出声,“她怎么知道?!”
“不是我?!”
这个答案没有人能够回答,因为下一瞬,带着莹润光泽的血珠探入两人脑中,悬绕耳中的一个“忘”字随之入耳。
所有关于赤木佳优的记忆泡沫应声碎裂,只余下那一声带给幸村精市的警告。
“告诉幸村,仅此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