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夜晚,黑暗笼罩了整个宫殿,阿芙洛狄忒安静的躺在床上,她原本正沉浸在昏昏沉沉的梦境之中,却突然感觉到一股炙热的火焰从灵魂顶端开始燃烧,她的心脏仿佛凭空被人用手扼主。
无法形容的痛苦和躁动充斥着她整个人,阿芙洛狄忒一下子从昏沉的梦境之中醒来。
她猛地睁开眼,睡前点的蜡烛不知道在何时已经被熄灭了,周围是见不到任何光源的黑暗。
这让黑暗让阿芙洛狄忒感觉有些难受,她抬手朝桌子摸索着盛放着蜡烛的金座,却突然被一个东西抓住了手掌。
阿芙洛狄忒的呼吸停顿了一瞬,她猛的抽回手,警惕抬头:“是谁?”
黑暗之中传出一个安抚的声音:“阿芙洛狄忒,是我。”
伴随着他的开口,桌子上的蜡烛被点燃了,昏暗的光照亮了眼前人的面容,是安喀塞斯,他坐在床侧,双眼注视着阿芙洛狄忒,不知道这样的姿势维持多久了。
阿芙洛狄忒深深呼出了一口气:“你怎么在这?”
她望了一下周围,窗外还是漆黑一片,现在估计还是午夜时间,安喀塞斯不在自己的宫殿中休息,怎么跑到她的床榻边了?
安喀塞斯抱歉的说道:“刚才被吓到了吗?”
阿芙洛狄忒抬手揉了一下眉心,灵魂被燃烧的痛苦似乎仍残留在知觉中,她整个人有些提不起力气,只是点点头:“是有点吓到了。”
安喀塞斯又低声说了句:“抱歉。”
“我......好几天没见到你了,有些......想你,所以就.......”他吞吞吐吐的说道。
安喀塞斯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直都见不到面,阿芙洛狄忒猜测是不是特洛伊的国王吩咐他要去做什么事情。
“后天就是婚礼了,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见面,我就在这里,你又不用担心我突然跑掉。”阿芙洛狄忒提起一抹微笑说道,她的笑容看起来有些苍白和勉强。
安喀塞斯看了她一眼,轻轻的说道:“你刚才在睡梦中总是喊痛,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阿芙洛狄忒愣了一下。
“是做噩梦了吗?”
他的语气中透露着藏不住的关切和担心。
阿芙洛狄忒没有回答,只是含糊不清的说道:“只是梦到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安喀塞斯望着她轻轻颤抖的睫毛,意识到她并不愿意提起梦中的事物,也没有追问,两个人又陷入了安静之中。
桌子上蜡烛的火焰不断的摇曳着,将两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阿芙洛狄忒突然开口说道:“我小的时候曾经出过一场意外。”
安喀塞斯抬头望向她,她的双眼望着空气中的某个角落,似乎整个人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场意外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总会陷入梦魇,不过随着年龄渐渐增长,我已经不会再梦到,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我又梦到了。”
“梦里很黑很暗,所以刚刚醒来的时候我差点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她轻轻的话语在空旷的卧室中回荡着,单薄的身影在此时看上去格外脆弱。
安喀塞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阿芙洛狄忒,他察觉到眼前的少女似乎在不安和害怕,即使她表面上看上去还是那副镇定的模样。
“安喀塞斯,你能抱我一下吗?”她顿了一下,又说了句:“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
安喀塞斯当然不会不愿意,他坐到阿芙洛狄忒床上将她拥入怀中,少女的骨架很小巧,似乎只要他轻轻一用力,就能被捏碎成粉末。
阿芙洛狄忒静静的搂着安喀塞斯的脖子,对比自己身体冰冷的温度,他身上显然异常温暖,这种温暖仿佛流水般轻轻的将阿芙洛狄忒灵魂之中残留的痛感冲走。
就连那无法熄灭的爱欲之火在他的安抚下似乎都变平静了些,原本潜藏的睡意又悄无声息的袭来,阿芙洛狄忒将头靠在他肩膀之上,整个人有些昏沉。
两人静静的拥抱了一会后,安喀塞斯轻声开口道:“西莉亚,你爱我吗?”
这个问题他问过很多遍了,却还不厌其烦。
阿芙洛狄忒半睡半醒中眯着眼睛说道:“当然,那你呢?你爱我吗?”
安喀塞斯没说话,他低下头,怜爱的在阿芙洛狄忒额头上落下一吻。
“明日下午我会出去一趟,你好好呆在宫殿中。”
“去哪?”阿芙洛狄忒实在太困了,她只进去些只言片语,困倦的脑袋艰难的分析着他的意思,吐出两个字回答后再也又陷入了一片昏沉之中。
安喀塞斯语焉不详的回答道:“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事情成功后你就能够安心无忧的做我的妻子了。”
“放心,明天晚上我一定会回来的,毕竟那是我们的婚礼。”
他顿了一下,有些犹豫要不要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她,西莉亚会因此畏惧或者不安吗?
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她对神明的态度,只是知道佛里吉亚信仰爱与美之神阿芙洛狄忒,她的那杯魔酒也是祭司赐予的。
但她说过她爱他胜过生命,只要让西莉亚喝下仙馔密酒,让她成为和自己一样不凡的存在,摆脱死亡的阴影,她就能够永远的和自己看在一起了。
西莉亚知道这件事的话,应该也会感到喜悦吧?
想要这,他犹豫的开口:“西莉亚,我......我有件事情想要和你——”
话还没说话,安喀塞斯就听到悠长平静的呼吸声,他低头一看,怀中的少女不知道何时已经陷入了昏睡之中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望着少女的面孔。
她安静的闭着眼睛,眉头舒展着,胸膛轻轻的起伏着,看起来睡的很深。
安喀塞斯注视着她的睡容,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次吻上她的额头,在离去之前,他轻轻的在她耳边说道:“我也爱你。”
阿芙洛狄忒这一觉睡的昏天暗地,直到狄奥尼索斯来叫她,她才醒来。
昏暗朦胧的晨光穿透厚厚的长帘,刚醒来的阿芙洛狄忒有些发愣,她的双眼虚虚的注视着眼前的空气,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姐姐,你终于醒了。”
狄奥尼索斯跪坐在阿芙洛狄忒的床旁,一只手撑着下巴,另外一只手正玩着她的发尾,长长的发丝被他绕在指尖上一圈又一圈。
阿芙洛狄忒没说话,仍旧怔怔的望着前方。
“姐姐,你怎么了?”
阿芙洛狄忒抬起手,轻轻的放在自己的心脏的位置,好一会,才静静的说道:“魔酒的效力被解开了。”
狄奥尼索斯惊喜的张大眼睛:“解开了,那我们现在就可以走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那你也要回奥林波斯山了?”
阿芙洛狄忒抬起手揉揉眉心,这个魔酒的效力是什么时候解开的?
她记得昨天晚上安喀塞斯来了她房间一趟,似乎说今天要去办什么事情,让自己乖乖呆在王宫准备婚礼。
婚礼?对了,她今天晚上就要举行婚礼了。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这个必要,阿芙洛狄忒平静的想,过往对安喀塞斯的爱恋仿佛是一场梦境,现在魔酒的效果解除,这个梦境也该醒了。
她掀开被子,慢慢走下床。
狄奥尼索斯还是失落的跪坐在一旁,阿芙洛狄忒抬手拍了一下他低垂的头。
“如果你想回去,我把神格还给你吧。”
“不。”狄奥尼索斯连忙摇摇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姐姐,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阿芙洛狄忒注视着狄奥尼索斯,狄奥尼索斯也抬眼望着她,他翠绿色的瞳孔清晰的倒映着阿芙洛狄忒的身影。
她叹了一口气:“我们已经结束了,狄奥尼索斯,什么时候你才能接受这个事实。”
狄奥尼索斯的嘴唇颤抖了一下,他拉住阿芙洛狄忒的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姐姐,我们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
阿芙洛狄忒没说话,但她轻轻抽开了狄奥尼索斯的手。
狄奥尼索斯怔怔的望着自己的手,那一刻他的眼睛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明明你答应过我的,为什么,为什么......”他低着头喃喃说道,神色变得莫名和疯狂。
阿芙洛狄忒静静的注视着他:“把神格拿回去吧,它是属于你的,不用担心我,命运自会安排我的道路。”她顿了一下,“如果消亡是无法避免的事情,暂时的延缓毫无意义。”
狄奥尼索斯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他急切的打断她的话:“不,是有意义的,我不要神格了,姐姐,对不起,我刚才任性了。”
“不过是流浪而已,之后我肯定会找到克服赫拉诅咒的办法。”
“对不起,我不该任性的。”
狄奥尼索斯的神色惶惶,好像很害怕阿芙洛狄忒将那一半神格从她自己的灵魂中取出。
阿芙洛狄忒抿直了唇线,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门被人轻轻敲响。
“殿下,该起床准备婚礼了,我们可以进来了吗?”
是侍女来催促她了。
今天晚上要举办婚礼,而白日里侍女们就要给她换上新娘的礼服,直到夜晚才会带着她来到婚宴之上。
阿芙洛狄忒看了一眼狄奥尼索斯,朝外面说道:“进来吧!”
侍女们端着金色托盘一个一个走进来,每个托盘上都放着华丽繁复的首饰。
为首的侍女是一位面容和蔼的中年女人,她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地上眼角微红的碧瞳少女,一边微笑着朝阿芙洛狄忒说道:“这是我们安喀塞斯殿下为您准备的服饰,我来为您梳妆吧!”
阿芙洛狄忒没去看狄奥尼索斯,只是简单的点点头,安静的坐在梳妆台前,任侍女们打扮。
中年女人瞄了一眼狄奥尼索斯,意识到这位公主殿下似乎和自己的贴身侍女吵架了,现在正心情不好,也识趣的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梳妆打扮完,阿芙洛狄忒才轻轻开口道:“你们先出去吧,晚宴前再来叫我。”
中年女人点点头,听话的带着侍女们退了下去。
阿芙洛狄忒转头望向狄奥尼索斯,狄奥尼索斯擦擦自己微红的眼眶,朝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把你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吧。”
狄奥尼索斯乖顺的点点头,酒神权杖点地,那具由葡萄藤藤蔓构成的身躯浮现在地毯上。
阿芙洛狄忒低头看向那具身躯,抬起指尖,金色的神力在她指尖闪烁着,化为细微的颗粒将身躯包拢住。
这在个过程之中,地上的身躯穿的衣服和妆容渐渐变成阿芙洛狄忒被打扮完的样子,而与此同时,金色渐渐染上阿芙洛狄忒的发尾,她的头发不断变长,身躯和面容不断改变,唯有那双平静的蓝色瞳孔不变。
直到最后,一位浑身发着光的女神站在那,她身穿金色的华丽长袍,周身闪烁着焰光,腰间系着一条闪耀的金腰带,她拥有着难以形容的超凡美丽,尖尖的耳朵昭示着她神明的身份。
她身上的一切都与那地上的躯体完全不同,任谁看到了,也无法想象她竟然是刚才那位西莉亚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