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风,拂过灯火通明的梅家外院,当白日络绎不绝前来吊唁之人散去,梅家其他两房帮忖着梅六郎哭灵的姑娘,白日里也忙累了一日,晚间无人前来吊唁,自是要回到各自的院子歇息,而尚留在金陵梅家的孙辈及其各自的媳妇们,白日里也是忙前忙后的帮忖着梅家小三房招待前来吊唁的亲朋,眼下夜已深沉,自然也各自回屋歇息。
按照规矩,成亲无子嗣傍身的媳妇病逝,只得在夫家停灵七日,待第七日卯时一刻起,梅家需在四娘灵柩前的长香案上,将此前七寸长的短香换成四十九寸长的香,再摆上鸡鸭鱼等荤肉并各色瓜果糕点,统共七七四十九样丰厚的祭品,这便是头七的祭拜。
另还有,头七里来梅家吊过唁的众人,得再次来给四娘上香磕头,算是送四娘最后一程,直待众人一一上香磕头后,在梅家吃了朝间斋饭,并拿着梅家的回礼,将四娘的灵柩送出梅家的大门,这些吊唁之人并不需要跟着梅家族人将四娘送上山,便可以就此打道回府了。
当然,除了梅家族人中的平辈或是小辈需一路出殡送四娘的灵柩上山外,作为四娘娘家人的沈家,比之四娘辈分小的族中男丁,需得在出殡路上摆上几十上百样的祭品给四娘路祭。
虽四娘出自嫡支一脉,而嫡支一脉多数都是嫡长承袭,惯来辈分不高,可,耐不住沈家房头多,比之四娘辈分小的小辈,最小的还不足三月,最大的已年过三十,统共七十有三之多,这七十又三个小辈之中,有三十七个都是男丁,所以,这三十七人,在四娘头七出殡的那日,都得给四娘设路祭祭拜。
当然这三十七位小辈男丁,其间有十六人要么考中了秀才举人,如今人在外游历,要么已中了进士在外为官。
对于路祭来说,本人亲自设路祭祭拜自然最好,倘出现在外之人,一时赶不回来时,可择一个尚在金陵亲自路祭的族中兄弟或是小辈代替。
这些个,王氏已然出面同他们一一商量妥当,必不会坠了沈家的脸面,也算给四娘风风光光的葬礼上凭添一笔光彩,届时,旁人说起来,不仅沈家得脸,故去的四娘也能得脸。
而今个儿,才是头七的第一日,各个与梅家有来往的亲朋好友且人在金陵的,皆已派了人来吊唁,之后的几日,更是一日累过一日。
而需给四娘摔罐的梅六郎,头七里头想要合眼眯一会儿,也是奢侈无比的,便是在这无人来吊唁的深夜,梅六郎也得烧纸,燃香,这头七里头,黄纸香火务必不能熄灭,否则,别说故去的四娘,就是梅家族人也是兆头不好。
梅六郎虽心里头恨极了四娘的不贞不洁,却是读圣贤书长大的,眼下四娘这一桩,已然被自个儿祖母花了大力气压下,别说其他两个小房头的人了,便是他的母亲,也是一概不知的,如今四娘这一去,便是她的陪房诸人也一并交由了沈家大太太王氏处理干净了,现下知晓内情的,整个梅家里头,也只他自个儿同祖母俩个罢。
所以,梅六郎丝毫不担心四娘不贞不洁一事儿泄出半点去,眼下夜深人静,偌大的灵堂,梅六郎目光幽幽的盯着四娘躺着的棺椁,心里头的恨与羞耻恼怒似乎也寻不到源头。
盯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梅六郎才恍然回神,又朝着面前的铜盆里添了些纸,心里越发寂寥难明,余光瞥着留在灵堂里服侍的几个奴儿,都离的有些距离,梅六郎适才忍不住喃喃自嘲
“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呵!”
“不重要,我也不想晓得那宵小无耻之徒究竟是哪个,免得凭白生出是非波折,给梅沈两家徒增麻烦”
“如今你去了地府见了阎罗王定了你的罪,该是后悔的很了吧!”
“呵呵呵。。。”
“值得吗?”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