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五娘昨个儿就将亲抄的经文托给了九娘,其他也只有十娘将经文交到了九娘手上,一想到昨儿个晚间竟抄经文抄到睡着,十娘不免脸色羞愧到薄红,现下也不似平日里活泼,而是微微低垂着脑袋,双颊染着羞红拉着九娘的双手,很有些自责喃喃恳求道
“劳烦九姐姐烧我这些个经文时,多代我向在天有灵的四姐姐致个歉,也是我不堪用,明明下定了决心要抄了地藏经全文,却是料不到,抄着抄着竟睡着了,只前头四页并两行半是我亲抄的,其余的,都是陈妈妈并识字的丫鬟们分着抄的,也不知这几个人的手笔,菩萨会不会怪罪我的心不诚,只期望四姐姐莫怪罢!”
这一早上,大家齐聚荣养堂请安,虽因着四娘的病逝,老夫人也好,大太太王氏或是一屋子大大小小的人儿也罢,丝毫没有往日里往老夫人跟前说笑凑趣的心思,提及的话茬,也总也几句离不了四娘往日在家的种种,引得满室唏嘘感慨无数。
不过,今个儿早间请安却在满屋子唏嘘感慨中,多了另一番景象,不论是是沈家老三房的姑娘还是客居的姑娘,争相将亲抄的地藏经文托了六娘带去梅家烧了,好表一表待四娘的一份心。
原本,九娘瞧着姐姐妹妹们都往六娘跟前凑,就连一母同胞的七娘,也是将地藏经文托付给了六娘,而没有托付给她这嫡亲的妹妹,倘换做任何一个人,或多或少都会觉着很是丢脸,明明同六娘一样,皆是以四娘娘家女眷的身份去梅家,偏生那些个将经文托给了六娘,这不是丢脸,还能是什么。
但,九娘倒有些自知之明,一来自认年岁小,那些个姐姐妹妹的没有托付到自个儿跟前,也委实好理解。
二则,九娘心里头还惦记着昨儿个五娘托自己的经文,哪里还会将那些个无关紧要的姐姐妹妹的经文放在眼里。
就算将他们尽数团在一块,也比不过一个五姐姐。
只要她的五姐姐看重自己,信任自己,其他人,有什么所谓。
然而,确实出乎意料的,细想又在情理之中的,十娘竟不同旁人一个样,直往六娘跟前凑,而是选择了托付九娘这么个年岁尚小,委实让人不放心的小丫头。
但,这落在九娘这个当事人的眼里乃至心里,却觉着很是正常,往日里,十娘就喜欢同她一处,女学其间,更是连午食都一处吃,且十娘与六娘平日子也因着年岁差距过大,而不甚熟络,而六娘又不似四娘亦或者五娘那般待底下的妹妹们温和热情,两厢一比较,十娘自会选择将经文托到她的手中,这又有什么值得细究吃惊的。
九娘不吃惊归不吃惊,但,当她听到十娘凑在自己跟前,特特压着声音用她们俩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喃喃告诉自己这经文并不是全数出自她手,倘仔细瞧,九娘都能瞧得见十娘此刻满脸满眼的羞愧自责。
直到这一刻,九娘的双手任由身侧半步的十娘拉着,似乎并没有什么超乎寻常的感触,但,此时此刻,在听到十娘这么个不好在人前透露的秘密时,九娘的整个人连着一颗心还是忍不住震动了一下。
是的,就好像一颗心被人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的震动。
说不上什么被人相信的感动,只是这一刻的九娘并不傻,脑袋也反应及时,几乎在十娘这袭话出口的瞬间,九娘就明白了,十娘能把这件事儿告诉给自个儿知晓,那是她对自己无比的信任,半点也不设防。
要晓得,沈家女,自来重规矩,又事关将将病逝的四娘,牵涉到手足姐妹情谊的,可以私下里着人代笔,可这事儿却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叨,倘传将出去,那就是留了让人说嘴的把柄,没得往自个儿身上泼脏水的。
九娘更是心有所想,除了五姐姐外,其他那些个围在六姐姐跟前的姐姐妹妹们,又有谁的经文尽数是她们自个儿亲手抄的呢!就连她自己的经文,还不是春草代笔的。
但,十娘却是自个儿亲抄了四页并两行半之多,更是抄到睡着,想也能知道,她是抄的多么用心,只怕除五姐姐外,没有比她更心诚的了。
可,就是这么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秘密,十娘却选择毫无隐瞒的告诉了自己这个九姐姐,更还托自个儿在烧经文时在四娘的灵堂上念叨念叨。
九娘虽小,她也是常听刘妈妈说叨,人死后有灵,可不经念的。
但十娘却托自个儿念叨,即便用脚指头想想也晓得,十娘是真个儿觉着不能亲自抄完全本的地藏经文羞愧的无地自容,这才不得已托自己在四娘灵前念叨一二,算求个心安也罢!
九娘恍惚寻思了一阵儿,目光又在屋里头转了一圈,瞧着祖母也好,伯母,姑母一众长辈奴儿也罢,他们的目光都围着六娘打转,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这处,也便松了口气,更是压低声音点点头作保
“你放心好了,你的心意我一定带到。”
瞧了九娘一脸郑重的保证,十娘这才长长舒了口气,从而随着九娘齐齐松泛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