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许司湉说这话,蒋轶眨了眨眼,绷直了嘴角,有气无力地说:“得,还不忘给我发好人卡呢。”
“我说你人好呢,你整天扯东扯西的,好人卡又是什么意思?”许司湉确实对网络用语不是很了解,知道的一些还都是从时知月和周绰约那听到的。
蒋轶耸了耸肩,眼睛看向自己的电脑屏幕,没好气地说:“表白被拒,对方说你真是个好人,就是被发好人卡了。”
“那我也没拒绝你啊?”许司湉又说:“你也没跟我表白。”
蒋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他看了一眼桌子前的草莓牛奶,抿了抿唇,声音闷闷的:“那你干嘛说我真是个好人?”
许司湉觉得他这话问得莫名其妙,便说:“你人本来就很好啊,并不像别人说得那样,没礼貌还拽,我感觉你很善良、很绅士,也很优秀。”
许司湉一连用了三个形容词,听得蒋轶那叫一个心花怒放,他把草莓牛奶拿到手里,嘴里含着吸管,身体转向她,眼睛半眯着,不要脸地说:“好听、爱听,多说点。”
许司湉:……?蹬鼻子上脸。
“但是……”许司湉用手捏着下巴,装作沉思状,问道:“打拐软件应该是公益项目,你让我投,根本就不是想让我赚钱。”
蒋轶一口奶没咽下去,呛到了自己,连咳好几声才顺上气,脸、脖子、耳朵也因缺氧红了个彻底,他平静了一下,说:“我不能先开发别的需要人脸识别的系统,等赚到钱了再去做打拐软件吗?”
“哦~那这样的话,我还可以考虑一下。”许司湉准备再次点开那档真人秀,蒋轶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你很想赚钱吗?”
生在泼天富贵之家,蒋轶从小就衣食无忧,对钱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而且越是有钱的圈子越信奉墨香铜臭的道理,他受到影响,总觉得像他爸那样利欲熏心的人都没有什么好心肠,所以打小就立志要成为为国家、为社会做贡献的社会主义好青年。
许司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你不缺钱,不代表所有人都不缺钱啊。”
蒋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又问道:“那你不想做一点更有意义的事吗?”
“在没有钱的前提下,你觉得人能做到的有意义的事有多少呢?”许司湉也是很真心地想和他说明:“或许大家都觉得提钱是很物质的,但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没有钱是什么都做不到的,就像你说的打拐,从现实出发,它本身就是一件既要耗费时间、精力,又要花钱的公益项目,如果没有足够的资金,你觉得你能做好吗?”
大抵是从没缺过钱,蒋轶也没有想过这么深刻的话题,他看着许司湉说:“那你想赚钱是为了谁?”
“为了自己,为了家人。”许司湉和他对视着,目光坚定:“我不像你,我只想让自己过得更好些。但,如果我以后赚到了大钱,能安顿好妈妈和姥爷,我也会选择和你一起去做公益。”
说完许司湉才意识到“一起”这个词实在是太暧昧,她又补充道:“说错了,是和你一样去做公益。”
蒋轶撇嘴:“这么排斥我?跟我一起做公益不好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许司湉一时间语塞,怎么回答都是坑,不如直接不回答,她干脆戴上耳机,点开视频:“好了,我要开始看了。”
意思就是别再打扰她了。
许司湉不喜欢把心情表现在脸上,但蒋轶也能看出来她现在是有点害羞了的。
所以他也没说话,学着她戴上了耳机,两只手撑着下巴,嘴里还叼着吸管。
虽然他的眼睛是盯着屏幕的,但他目光无神,思维神游天外。
许司湉对他说的东西,他不是理解不了,他一向认为自己生来就是要做大事情的人,不应该是像蒋豫那样每天混在酒池肉林的商人,但他却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如果没有蒋豫,他又能有什么优势呢?
就像为了生活不得已寄人篱下的周衔青一样,他是不想飞吗?是他还没有足够的筹码能支撑自己离开周家。
那么,如果他彻底离开蒋豫、离开蒋家,他又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一瓶牛奶终于见底,发出空瓶的吸响声。
蒋轶伸手将牛奶瓶拿起来,扔到了右手边的垃圾桶里。
再一抬眼,就看到许司湉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
蓝色氛围灯下,她的发丝也变成了蓝色的,整个人也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清冷、独立。
他突然想到那一次在景观石雕前见到的许司湉。
那时她面对着校园暴力却没有一丝害怕,他当初还觉得,他和她是一类人。
但并不是这样,他们两不管是性格还是家庭背景,都是完全不相干的人,或许他们本就是不应该有交集的人。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许司湉戴着耳机趴在桌子前睡着了,蒋轶蹑手蹑脚地帮她摘下耳机,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已经凌晨2:56了。
空调的冷气不算足,但蒋轶还是从后面的收纳柜里找了一条毯子给她披上。
即使已经快到凌晨三点,网吧里依旧不算清净,外面好像是有人吵起来了,还动起了手脚,躯体撞击墙壁的沉闷声一下接着一下。
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蒋轶睡不着,而且他也害怕睡着了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所以一直强撑着眼皮,不让自己睡着。
但人很难抵抗本能的困意,最后没办法,他只好找出几部恐怖片提神看。
因为被人贩子关在过一个狭小的密室里,他非常怕黑也非常怕鬼,现在真的是豁出去了。
既要绷紧神经又要控制自己不因害怕而发出声音。
蒋轶感觉自己的魂都被抽走了,但他转眼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许司湉,突然也没那么害怕了。
耳机里是透着诡异的背景音,但面前的人却是真实可触碰的。
他趴在臂弯里,脸转向许司湉,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直到睡意再次袭来。
-
许司湉醒的时候,蒋轶已经不在位置上了。
她抬眼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六点钟了,难道他已经先走了吗?
刚准备站起来,就发现有条毯子从身上滑落,她弯腰去够,一只修长白净的手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于是,她张口:“蒋轶?”
蒋轶将毛毯捡起来,随手抖了一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然后将手里的早餐放到许司湉面前:“给你买的早餐。”
“啊?”许司湉刚睡醒还有点懵,目光呆滞。
蒋轶看她这幅样子,干脆帮她把吸管插好,又把盛着生煎包的打包盒打开,将一次性筷子塞进她手里,说:“快吃。”
“可是我还没刷牙呢。”许司湉此时终于清醒了些。
然后她就看见蒋轶又从手上的购物袋里掏出来一瓶矿泉水和牙刷牙膏,还有一条巴掌大的粉色小毛巾,对她说:“刚刚顺手买的,没仔细挑,你将就用一下。”
“谢谢。”许司湉感慨于他的细心,竟然还知道买洗漱用品,她接过东西,说了一句:“下次还你。”
蒋轶也把自己买的牙刷毛巾拿在手里,然后问她:“还什么?”
“买这些东西,还有包间的费用。”许司湉手里拿着水,又指向桌子上的早饭说。
蒋轶突然笑了:“许司湉,你跟我算这么清楚,怕我赖上你啊?”
“你为什么总是曲解我的意思啊,钱也好、人情也罢,我都不喜欢欠别人的。”许司湉生怕他再说点歪理,又说:“你要是不要,那这些东西我也不要了。”
蒋轶无奈,只好妥协:“行行行,我要。”
网吧的厕所外面有个洗手台,许司湉和蒋轶便在洗手台洗漱。
老板正好打着哈欠路过,看到他两,熟稔地拍了一下蒋轶的后背,打趣道:“一起来就来刷牙啦?”
蒋轶嘴里还含着泡沫,只好点了点头。
谁知老板笑了一声,“年轻就是好,还知道早晨起来刷个牙再打啵儿。”
“噗——”蒋轶一口泡沫喷出来,他赶紧漱了下口,对老板说:“你想什么呢?我们等会还要去上学。”
老板拍拍他的肩膀,咂舌道:“上学也不影响打啵儿啊。”
蒋轶:……
蒋轶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了,他抬眼看了一眼许司湉,许司湉还在淡定地漱口,仿佛没听到他们说的话。
不过他眼尖,看到她的耳垂红了。
于是,他又忍不住犯贱道:“女朋友,等会要不要打个啵儿再去上学?”
当着老板的面,许司湉也不好骂他,便狠狠刀他一眼。
老板看他两这你来我往的互动,觉得很好玩,笑得开怀:“哈哈,等你们以后住在一起,就没有这么美好咯。”
这下两个人都没再搭话了,蒋轶也被老板说得开始害羞了,他用手捧水往脸上泼,冰凉的水打在脸上,寒意透过毛孔传向四肢百骸,到达每一条末梢神经。
终于清醒。
脸上的温度也降下来些。
蒋轶组织了一下语言,面向许司湉说:“老板开玩笑的。”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