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动作敏捷训练有素,手中剑气势如破竹,与看似呆滞的表面印象截然相反。
她出手便是致命杀招,檀心被袭了个措手不及,生死攸关之际侧身俯仰闪躲,抬手射出数缕碧玺天蚕丝。
女子歪头避开,手中剑速丝毫未减,但方向偏离了些许。
这给了檀心短暂的生机,灵机一动,决定启用隐身诀。
她无法判断女子修为高低,但武力肯定在她之上,武斗本就不是她的强项,近距离搏杀也不是碧玺天蚕丝优势所在。
隐身之时身体化为虚无,想必刀剑也奈何不得。
然而女子的身手异常凌厉狠辣,隐身诀还只念到一半,檀心颈间已经感受到剑刃的夺命寒意。
这一刻,她仿佛一只脚迈入了鬼门关。
“铮——”
一道金色光芒绽开,剑刃尚未碰触檀心的身体,握剑的女子却先被重重弹开,摔倒在数尺之外。
檀心疾速稳住心神,发现自己毫发无损,疑惑不解之时,瞥见腕间那只金玉手镯正隐隐发光。
难道是这镯子保护了她,莫非此物不仅是个宝藏,还是件防身法器?
不容多想,那女子已面不改色再次执剑刺来。
她木然的脸上无愠色也无畏惧,犹如无知无觉的死士,誓要杀了她方肯罢休。
檀心念出隐身诀,身形凭空消失。
女子刺了个空,却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也没有迷惘地寻找檀心的身影,而是毫不犹豫地转向一旁的有伶有俐。
辛有伶反应机敏,发现事态有变时,便按照与檀心事先的约定开始行动。她已将昏迷的辛有俐扶起站到地上,正要启用“奇金盾甲”遮蔽隐身。
辛有伶的速度足够快,奈何那女子身手更是快得惊人,眨眼间便如狂风来袭,剑尖近在咫尺。
千钧一发之际,檀心重新出现,祭出了碧玺天蚕丝。
丝线牵制住女子的手腕将她一拽,女子在空中翻滚几下,手中的星霜缥缈剑应声落地。
辛有伶抓住了这个时机,顺利带辛有俐一同隐身。
见她们躲好了,檀心终于略放心了些,喊了声:“千万不要出来!”
那女子在空中翻滚几下,用猎豹般的姿势轻轻落地,矫捷地扑到掉落的剑旁,正欲重新捡起。
她刚才试图徒手扯断碧玺天蚕丝,但失败受伤,现在两手都在流血,但脸上仍旧木然,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檀心扬手一拽,将她拖离那剑丈余。
女子这次已有准备,顺势飞身跃起稳稳落地,站定后反手抓住天蚕丝,反客为主想要将檀心往她的方向拖。
还好檀心早有防备,及时将手中的天蚕丝截断,转身再次射出数缕天蚕丝,打算将女子的身体束缚住。
谁知那女子竟如同野兽,直接用手臂阻挡,对这等高阶法器毫无惧怕。
天蚕丝毫不留情地穿透了她的手,围着她的身体绕了几圈收紧。
女子被捆了个结实,仍在继续挣扎,似乎不明白动得越厉害,身上的伤口就越多越深。
随着越来越多鲜血渗出,薄衫已染了半身殷红,而她从头到尾哼都没哼过一声。
檀心看得直皱眉,也不知该害怕还是该同情。
哪有人天生如此,她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变得这般麻木凶狠?
不宜再做停留,檀心决定先带有伶有俐离开这个幻阵。
她抬手将星霜缥缈剑召入手中,转身时蓦地瞥见房门口多了个黑影。
那里竟站了个人!
那人脸上像是天生带了张面具,细长的眼睛透着阴恻恻的光,正恶狠狠地盯着她。
是沈其鸣!
檀心吓了一跳,无暇多想即刻掐诀隐身,大气都不敢出,连退几步找了个角落后背贴着墙站。
虽说她知道沈其鸣看不见隐身中的自己,但对于此人的厌恶与恐惧深入骨髓。
此刻被困在这样一间满是怪异的房子里,单独与他面对面,竟唤醒了儿时噩梦般的黑暗记忆。
沈其鸣大约没想到她会瞬间消失,惊讶的同时深深皱起了眉,面具脸上的五官似乎也扭曲了几分。
他原地不动,警惕地四处扫视,仿佛试图看穿房内的一切。
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当他目光扫过自己,檀心内心的惊惶如万马出栏,剧烈到让她几乎有些想吐。
沈其鸣观察了半晌,开始在房内缓缓踱步。
他走到一处停下,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瞳仁来回乱转。
檀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所停之处,正是有伶有俐隐身前所在之处。
只知道沈其鸣是元婴修士,莫非他的实力能看穿“奇金盾甲”的遮蔽?
若果真是如此,莫说今晚的计划进展不下去了,便是逃命也成问题。
檀心开始焦急,可仍然疑惑,若是真能看穿,为何他仍未有所行动?
难道说他是在虚张声势,那然后想做什么?
没想到的是,沈其鸣并未久做停留,便快步转身走到那名女子身旁。
女子如同离开水的鱼,一直没有停止奋力挣扎,满身血污已令人不忍卒视。
沈其鸣按住她的手,女子即刻安静下来。
他摊开手掌,手中凭空出现一柄小刀,他用这小刀割断了女子身上的碧玺天蚕丝,断裂的丝线即刻化为乌有。
檀心的目光跟随他的举动,猜想着他意欲何为。
沈其鸣将女子从地上抱起,将她放到床上躺下,自己也坐到床边,掏出一瓶药,不紧不慢地帮她擦起药来。
女子木然地配合,不声不响任其摆布。
即便檀心知道沈其鸣老谋深算,现在也完全看不懂他在谋划什么。
她愈发被动起来,忽然有些动摇了,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安排。
也许是重生以来太过顺利,也许是突然实力大增令她过分地感到安全。
竟想凭一股莽劲,一次性将沈其鸣铲除?
自己真的是这个人的对手吗?
今晚的行动不该如此激进,不该将大家置于如此险境之中。
这边的情况尚且如此,杜守卿那边不知如何了。
希望他们平安就行,千万不要那么快敲响黄吕钟。
要想办法尽快脱身,出去后马上通知大家一起撤。
能够平平安安将有俐救回去就很不错了,无法奢望更多。
沈其鸣始终按兵不动,越拖越不妙,檀心开始心急如焚。
要不要赌一把,赌他看不见隐身中的她们?
按原计划,只要她喊出一声“跑”,有伶就会带着有俐一起往外冲,路径都已经提前商量好了。
犹豫不决之时,忽听沈其鸣开口道:“檀心,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坏了,真让你沈世伯失望。”
他手中仍在为女子上药,低着头道:“我还以为你是你,跟你爹娘不一样,今日才知道你也喜欢做贼。怎么,偷窃二字已经刻在你骨子里了?”
“你才是贼!心思肮脏的贼!表满上道貌岸然,私底下做的全是见不得人的事!”
檀心被他的话激怒,差点就要开口骂回去。
沈其鸣将药瓶收起,视线在女子玲珑的身体上来回掠过,竟一手撩起女子的裙摆,手掌缓缓顺着她的脚踝一寸寸往上。
女子睁眼望着房顶,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檀心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无耻,当即移开目光,眼睛死死盯着地面,双手紧握成拳。
沈其鸣用胜券在握的语气慢悠悠道:“你走吧,今日没有心情与你算账。但你休想带走她,带走她便是害了她,只要一出这间房,她必死无疑。”
檀心惊愕不已,这个“她”是指谁,有俐吗?
他对有俐做了什么,为何一出房门便会死?
沈其鸣这番话包含了很多信息,却难辨真伪。
要是有把握,他早就下手了,绝不会那么轻易放走她。
由此可见,他确实看不见她们。
他现在是在试探,还是想赶她走留下有俐?
檀心想起有俐昏迷不醒的模样,想起有伶没说完的那句话。
莫非他所言非虚?
沈其鸣仍在继续手中的猥琐举动,檀心却蓦地明白了此人的意图。
他是存心羞辱她,让她感到不适,让她感到羞耻。
扰乱她思绪的同时也扰乱她的主张,甚至或许想让她直接逃离。
千万不能被影响,不能乱了阵脚!
檀心紧紧闭上眼睛,沉下心梳理。
事关有俐的性命,这让她顾虑重重进退维谷。
绝无可能独自一人离开,也不能直接带人往外冲。
眼下还有哪些选择?
心里闪过一个冲动的念头,要不干脆跟他硬拼!
虽说武力天壤之别,但凭着自己身上几件法器,努努力说不定可以达成两败俱伤,拉着他一起死!
“啾——”
房中倏尔响起一声短促的雀鸣。
檀心瞬间大喜。
这是与有伶约定的信号,这声雀鸣说明她们平安无事,也戳破了沈其鸣试图蒙混过关的谎言!
可几乎就是在同一时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房中蓦地出现一个玄色铁笼。
这个从天而降的铁笼所罩之处,就是刚才雀鸣声的方位。
局势瞬间逆转,有伶有俐被这东西困住了!
中计了!
雀鸣声告知平安的同时,也暴露了有伶有俐。
檀心心如刀绞,没想到对方有这样一招,无比后悔之前举棋不定。
要是堵住耳朵早些按原计划行动就好了!
沈其鸣面露猖狂之色,疾步走过去,对着空空如也的铁笼内部咬牙切齿道:“无论你们用的什么方法,我都会让你们无所遁形。”
“啾——”
鸟鸣声忽然再次响起。
檀心几乎潸然泪下,都这个时候了,有伶还在报平安。
她的意思很清楚,是想让檀心一个人快走。
沈其鸣似乎也猜到了其中的含义,他眼中浮现出杀意,转身抬手掌心凭空出现一柄长剑。
檀心也握紧了手中的星霜缥缈剑,胸中怒火熊熊燃烧,准备好随时现身与之殊死一斗。
“铛——”
黄吕钟声响起,宛如远古传来般悠扬深远回荡山巅。
沈其鸣茫然地抬头张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铛——”
“铛——”
三声响毕,仿佛宣布大戏正式开启。
反应过来的沈其鸣霎时脸色铁青,他的脸变得生动而扭曲,狂怒地嘶吼道:“檀心,不要告诉我这也是你做的!你今天会死得很难看!”
此刻檀心反而安定下来。
不管对错与否应该不应该,箭已离弦,只有面对。
沈其鸣像是已经疯了,钟声砸碎了那张面具,他毫不掩饰内心的暴躁,愤怒地挥舞手中的长剑,如困兽般四处毁坏房中陈设。
檀心静静地凝视他,默默盘算着下一步的打算。
沈其鸣发泄一通,停下来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模样有些狼狈,眼神愈发凶狠。
他飞速扫视一圈,理了理额间散落的发丝,对床上的女子吩咐了一声,“留在这里。”
然后急匆匆出了这间房。
檀心见他离去,连忙现出身形。
为防止那女子再次袭击,她第一时间将女子束缚住,但这一次手下留情,没有捆得太紧。
她马上跑到铁笼边呼喊,“有伶,有俐!”
铁笼里的人应声撤去“奇金盾甲”的遮蔽,檀心却顿时傻了眼。
只见有伶紧紧地把有俐揽在怀中,有俐仍在昏迷中,却意外地多了满身血痕。
伤口的位置似乎跟床上那名女子的伤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