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鬼谈论半晌，定下了促销活动的具体内容：

    消费满39送一包薯片，满69送一包坚果，满99送一箱纯牛奶。

    讨论完毕，超市里刚好进来了一位老婆婆，老婆婆直直走向水果区，叶南曦跟上去套近乎，“阿姨，您来买水果啊？”

    老婆婆笑呵呵地点头，看起来很和气，“是啊，死了之后就没吃过了，买来尝一尝。”

    叶南曦笑着，“我这些水果都是今天刚进的，很新鲜的。”

    老婆婆挑着葡萄，笑道，“看出来了，你这葡萄品质不错。”

    叶南曦微笑，“阿姨，我们这还有很多零食呢，您要不要买一点尝尝啊？”

    老婆婆摇头，“不了，我不吃那些东西。”

    “阿姨，您是觉得那些东西不健康吗？”叶南曦仍然笑盈盈地打直球。

    老婆婆面上现出犹豫，似乎觉得说实话有些不好。

    叶南曦连忙道，“没事，您实话实说，我就是想做点改进，超市的生意太差了，我压力大，想让您们给我提点建议。”语气诚恳，姿态卑微。

    老婆婆这才说出实话，“我们这些老年人啊，都是一脚迈进棺材里的人了，肯定要爱惜身体的呀，你超市的水果、牛奶之类的我们能吃，可其他的，不是我说……你听了也别生气，都是垃圾食品啊，我们怎么敢吃这些。”

    说完，老婆婆面色放柔，又指导道，“你想多吸引点顾客呢，我建议你少进点零食，多进点健康食品，我们这些老骨头就喜欢这些对身体好的。”

    叶南曦一幅受教的样子，点头道，“对对对，您说的是。”

    话音一转，叶南曦好奇道，“那阿姨您想不想尝尝这些东西啊？”话说完，叶南曦立即转身拿了一包热销的薯片，撕开包装，递到老婆婆身前，笑道，“要不您尝尝？我请您的，不要钱。”

    老婆婆面色错愕，听到叶南曦说不要钱，脸上浮现出笑意，“真的不要钱？”

    “不要钱，我请您，感谢您给我提建议。”

    老婆婆立即欢喜起来，接过薯片，脸笑成了一朵花，“小姑娘，你是会做生意的，以后你肯定会发财的。”得了好处，老婆婆也说起漂亮话来。

    叶南曦笑笑，“那就借您吉言了，您以后可要多来光顾光顾啊。”

    老婆婆笑着点头，“那是肯定的。”

    场面话谁不会说，就算她不来买东西，这个小姑娘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再说这附近就这一家超市，她之后也只能来这买东西，话说好听点，说不定这小姑娘还能给她打折呢。

    “您尝尝？”叶南曦将薯片递上前。

    刚才说的健康绿色被老婆婆暂时遗忘了，她笑着拿了一片薯片放进嘴里。

    口感酥脆，牙齿一咬，薯片立即断开，嘴里立马弥漫着咸香，带着微微辣意，令人精神一振。

    老婆婆一脸惊喜，“这个味道不错啊。”

    叶南曦笑着，“这些零食啊，虽然是有些不健康，但味道是没得说的，不然年轻人和小孩怎么会那么喜欢呢？您说是吧。”

    老婆婆点点头，难怪小孙子这么喜欢吃这个，味道确实不错，就是有些费牙，要是之前，她根本碰不了这东西。

    只是这些零食加了太多添加剂，一次两次还好，要天天吃指定会出事。

    老婆婆又尝了一片薯片，如是想到。

    “不过我们不一样，这零食危害虽然大，但害不了我们。”叶南曦话音一转，话只说半截，留下悬念。

    老婆婆果然好奇，“为什么？”

    叶南曦脸上露出更大的笑容，“阿姨，我们都死了，零食害的是身体，我们的身体都埋了，怎么害我们啊？”

    老婆婆一怔，恍然道，“是啊，我们都死了。”

    “对啊，管它对身体有没有危害呢，活着的人吃多了不好，我们又不用怕，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叶南曦的圆脸看起来极为亲和，老婆婆看到她便觉得她没有坏心思，再加上她说的话颇有道理，立即就动了心，“你说得对。”

    再看向手里的薯片，老婆婆笑着道，“那你帮我选几样好吃的拿来。”

    “行啊，阿姨您吃得了辣吗？”

    “吃得了。”

    叶南曦立即给老婆婆拿了一包素毛肚、玉米片、辣条和咖啡饼干。

    “阿姨，这些都是我觉得好吃的，您回去尝尝看，要是好吃就再来啊。”

    老婆婆笑呵呵地应了，捧着那包薯片道，“行，我去跟我玩得好的介绍介绍你。”

    这可是意外之喜，“那就谢谢您了。”

    说着，叶南曦拿过老婆婆拿着的薯片扫了条形码，以免不好清库存。

    送走老婆婆，林芊一脸佩服道，“南曦姐，你真厉害，口才真好。”

    叶南曦摇摇头，“我心里可是紧张得不行。”

    她是个i人，十分不会说话，刚才那一番推销，她心里极为忐忑，还好那位阿姨好说话。

    郑淮叶怔怔地看着她，她变了很多，从前的她是绝不会和一个陌生人侃侃而谈的，时事境迁，她成长了许多。

    林芊有些神伤，“你比我好多了，我妈妈总说我不会说话。”

    叶南曦宽慰她，“我之前也是，见到熟人都不好意思打招呼，后来长大了就慢慢会说了，你也会变好的。”

    林芊落寞道，“可我妈妈也看不到了。”

    叶南曦心里叹气，眼神柔和，林芊虽然文静，但大多时候都是乐观的，现在这幅消极的样子极为少见。

    她是想家了，叶南曦也想家，所以她才想方设法提高营业额，就是为了能早日回去。

    “托梦。”郑淮叶突然开口，“明天就是十四号，你可以托梦给你妈妈。”

    每月逢四，也就是四号、十四号、二十四号鬼魂皆可以去鬼界堡给阳间的亲人托梦，但托梦的成功率不高。

    叶南曦起身到林芊身旁，柔声道，“对，你明天可以去给你妈妈托梦，告诉她你在地府的生活，让她安心。”

    林芊压下眼里的泪意，心里暖烘烘地一片，她运气好，来到留城就遇见了南曦姐，陪她说话，照顾她，点点头道，“好。”

    又转头看向郑淮叶，“谢谢。”

    郑淮叶笑笑，一幅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想着林芊情绪不太对，叶南曦准备点个外卖安慰她。

    本打算蹭饭的郑淮叶被杨灏南叫走了，他见到杨灏南时还一脸诧异，完全没想起来自己晚上还要工作。

    晚上九点叶南曦便关了门，带林芊回家吃披萨。

    按理说地府鬼魂的生活方式应该和人间不一样，但并非如此。受人间白天活动的惯例影响，地府鬼魂通常白天出来潇洒，地府的娱乐产业几乎等同于没有，白天玩了，晚上就几乎没什么玩的了。因此虽然鬼魂不需要睡觉，但到了晚上鬼魂仍然会睡觉。

    林芊也住在云祁路，不过是五巷，离这里有些远，叶南曦便让她搬到同一栋楼，方便相互照应。

    比如现在，两只鬼可以毫无顾忌地聊天，吃东西。

    “你高中遇到过有人向你告白吗？”聊着高中生活的叶南曦开始八卦。

    林芊想了想，点头，“有。”

    叶南曦毫不意外，林芊长得很漂亮，瓜子脸，柳叶眉，眼睛不大但很有神，长得很古典，自身气质也十分文雅，有书卷气，没人追才是奇怪。

    她好奇细节，“谁？”

    林芊有些不好意思，“我们班和其他班的人都有。”

    叶南曦揶揄地笑笑，好奇道，“他们怎么表白的？”

    林芊回忆了一会儿，道，“很多人都是微信发消息。”

    叶南曦摇摇头，点评道，“真没诚意。”

    “还有一些人是当面说的。”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林芊摇头，“没有。”

    “真的？”叶南曦追问。

    林芊点头，“他们对我来说都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叶南曦了然。

    林芊也好奇起叶南曦的情史，“南曦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之前有，现在没有。”

    林芊眼里皆是八卦意味，“他是怎样的人？”

    叶南曦难得见到她现在这一幅生动，没那么礼貌、端正和生疏的样子，像一个平常的灵动的少女。

    她翻出脑海里陈旧的回忆，郑淮叶是怎样的人？和现在没什么区别。

    叶南曦想着措辞，尽力描述出自己对郑淮叶的感觉，“他看起来很散漫，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但其实很有责任感，三观很正。”

    “你对他的评价很好。”林芊静静地望着她，实事求是道。

    叶南曦点头，承认她的话，“他人不错。”郑淮叶是普世意义上的好人，恋爱期间没做过让她无法忍受的事，三观和她挺和的，责任感也比她高，这一点平时从他身上根本看不出来。

    “那你表白了吗？”

    “他表白了，我们在一起过，又分了。”

    林芊有些意外，“他听起来是个好人，你们怎么分手的？”

    叶南曦很平静，无论是脸上还是心里，“没什么大事，就是异地恋感情淡了。”

    林芊点头，“异地恋不好。”

    叶南曦认同，“确实不好，难怪毕业季是分手季。”

    两人一边聊，一边吃面，十二点才结束话题。

    叶南曦送走林芊，躺在床上想起白天她说起妈妈的情景，心里涌出一股忧伤和孤独。

    几条街外，郑淮叶也没睡觉，望着夜色等待十四号托梦的机会。

    窗外夜色如墨，微弱的星点毫无规律地散落在天幕上，遥望着这一座特殊的城和想念家人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