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阵里的光芒四射,洛特蒂亚戈面前也是一样的。
眼前的一切足够洛特蒂亚戈串联起发生的一切,一瞬间他做出了决定。他要在这里赐予莱基第二次生命,这是串联起在那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的开端,是能解开死结的钥匙。
只有他才能拯救拉法,将她从那毫无道理的命运诅咒中拽出去。
创生的光芒也在四射,炼金术士在血污中睁开眼睛。
希达也睁开了眼睛,她身周光芒消失了。
就像光芒亮起之前一样,一切没有任何不同。洛特蒂亚戈仍然在地上躺着,保持着死亡的姿态,希娜歌尔仍然拥有可怖的模样,伊琳仍然站在众多精灵身前,保持着警惕和愤怒。
拉法也仍然是飘荡又落地的粉末。
“你做了什么?”面对着一切未改的现状,伊琳支棱起了她的警觉:她一定做了什么我们所有人都察觉不到的事,这很危险。
希达现在看起来似乎有什么不同了,即使外貌上并无差别。她走到伊琳面前,微微弯起腰。她们的身高相差不多,希达这样的姿势能够让她贴近伊琳的脸颊,从而仰视她,看清她的每一寸表情。
伊琳被那目光蛰得后退一步,她无法面对这样坦诚的目光,它太像一个水晶锥子。
“你觉得现在怎么样?”希达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不着边际地提问,“你的声音很重要,这里只有你,能发出大家的声音。”她的目光透过伊琳看向花车下面哪些看不清面孔的精灵。
伊琳对这样的距离和问题感到厌恶,她说:“糟透了,令人恶心。”
“很好,很诚实。”希达说,“那么,你,或者说你们有什么希望吗?任何希望。”
伊琳避而不答,她避开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会揭露自己所有的隐藏。
“我知道了。”希达又转过身去,走向希娜歌尔,“你呢,你有什么希望吗?”
“我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希娜歌尔说。
“哪一切?是洛特蒂亚戈的死亡,还是莱基的到来,又或者是我们的到来?”
“全部。我更希望我没有碰触那个罪恶的神格,刺向我自己。”希娜歌尔说,“这是我做过最愚蠢的决定。我不应该去触碰任何神明相关的事物,只要我还想活着的话。”
“我知道了。”希达说。
“那你呢?”希达走向另一个方向,她对着地上的洛特蒂亚戈说,“你希望什么?”
“我希望拉法重新拥有她的身体,获得自由。”洛特蒂亚戈说。他一直静静躺在地上的身体仍然僵硬着,可他的嘴巴优先动了起来。
希达点点头:“我知道了。”她转过身,高举起双手,对着天空说。
“你希望什么,拉法?”
“你希望回来吗?”
“我希望、希望、希望我从未出生过。”所有人都听到了。拉法的声音不知从哪来,但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我希望她们自由。”莱基从笼子上跳下来,说,“新的女神,你有一双诚实的眼睛,一切在你的面前无所遁形,不用你来问,我主动回答。”
希达笑嘻嘻的:“那莱斯呢?”
“我希望这一切结束,你呢?”
“我希望这里每个生灵都幸福。大家都不再避而不答、大家都坦诚。大家能认知到自己所希望的一切、能够表达它或者面对它,然后实现它。”希达说。
然后希达将双手在胸口处虚虚举起,在她双手环抱的空间中,出现了几个光点,有的大些,有的小些。
她把这些光点送到了伊琳手中:“去问问大家。”
随着伊琳在人群中越走越久,她手里的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它们在手里无规律地运动,有的互斥,有的相吸,凝聚成更大的光点。
光点们聚在一起,它们相互舞动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越来越快,它们绞在一起,变成了龙卷风一样的光束。
“这是希望。”希达说,“这是所有人表达的希望,我将它们呈现出来。”
“你能实现它们?”伊琳问。
“哈哈,这怎么可能呢?我能呈现它们,让你们知道,就像莱基带来了法阵,他把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变成了知识,让你们知道,而我把它们视觉化,让你们能够感受到、触碰到,这样你们就可以选择去实现它。”希达说,“希望只是希望,不要对它期待太多;但它也是希望,希望本身就有强大的力量。”希达慢慢举起手,“看看吧,大家的希望会呈现出怎样的影响,看看你们的集体意识是怎样的,你们希望这里会有一个怎样的未来愿景。”
巨大的龙卷已经变成了稳定的光柱,浮现出一些影影绰绰的影像。
“开始是空无一人的土地,和一棵树。”希达的声音响起,她的语气又是那样平实,讲光注中的画面转变成了语言。
现在在场的、提供过希望的精灵们无论是谁,都会得知这些画面了。低下头逃避观看这些影响并不能阻止他们面对这些答案。
“然后拉法来了。”
“她在树下创造了精灵,她折下树的枝干,注入自己的力量,在碧绿的光芒下,树枝变成了精灵。”希娜歌尔加入了阅读。
“精灵越来越多……我们既是母树!我们就是她!”希娜歌尔继续说。她的大脑不可控制地推导出了一个答案。
“树根变成了短耳朵的精灵,树冠变成了长耳朵的。”伊琳不可置信地复述着。这是她第一次得知精灵差异的初始。
“那时她还会亲自降临国土,与精灵们以朋友相称。她很喜欢这样。”希达说。
“后来她不常出现了。她躲到了母树里。精灵开始因耳朵的长短产生分歧。”伊琳说。
“是她必须不能出现了。她的力量在退化,灾难在庞大,她无法同时做到既成为自己又成为母亲。”希娜歌尔说。
“慢慢的,神明成为了传说中的符号,没人见过她,她变得抽象了起来,精灵神性格也在一代一代的传说中变得古怪。”
“我出生了!”希娜歌尔惊呼道,“我带着洛蒂见到了她,她医治了当时出现病症的洛蒂,并分给了他一部分力量!难怪她当时的表情是那样的……”
“然后是母树的狂暴,她死了。”
“她的灵魂来到了我这里。”希达说,“遥远人类国度的丽兹博物馆里。领取了另一位爱着她的神明为她准备的,属于她的神位。”
“我建立了没有神明的国度。”希娜歌尔说。
“后面就是我的故事了,大家都很了解。”莱基终于开口,他沙哑的声音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画面停止了。光点浮动着,久久不能再次稳定下来。
“精灵的集体意识选择了正面了解精灵的神明。看来结果并没有预想的那样糟糕,女王陛下。”希达说。
“现在呢?”伊琳问道,“你大费周章只是为了给我们看一段影像?”
“应该说是,我需要先了解到你们希望些什么,才能决定我接下来该做什么。很幸运,这是我所能预想到的最好结果了,我想如果拉法能够顺利回来,她的认知会动摇一些。这是件好事。”希达说,“至于女王陛下,你的身体无法恢复了,希望你能够爱上自己这个充满攻击性的新外貌。不过我可以给予你赐福,在每次被疯狂攻击而产生动摇的时候,你都能够明确认知到此刻的你是谁、在那里、欲望何在。祝你能够掌握疯狂。”希达长舒一口气。她彻底告别无业游民了,也告别了自由的盗贼生涯,告别了地上的生活。
希达大步跳下花车,她说:“好了,举手之劳就到这里,我要去完成我的希望了。”
说完她变被淹没在了人群里,没了影子。
“她疯了?”伊琳对莱斯说,“她就这样,做了什么吗?”
莱斯说:“对她来说,接下来的是等待,因为她只在意拉法,对于你们来说,做你们该做的。那份影像里的信息足够影响你们许多重大的决策。”
关于神明、关于女王、关于怎样认知他们身上的疾病,还应该称呼他们原本的样子为疾病吗?
“伊琳,你说你是短耳精灵,想做些什么,现在是时候了。”莱斯说,“神明的力量不适合你,你是根的代表。”说完,他跳下花车。那份影像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比如说“母树是身体的原料。”这个信息。
“有谁要和我一起去吗?”莱斯环顾了一圈,“你们可以选择,是选择观赏神明的新生,还是制度的新生。”
伊琳站在花车上,她正打算演讲。众多精灵簇拥着她,这些精灵都信任这个在痛苦时亲手照顾他们的精灵,即使她是短耳朵。
希娜歌尔已经不能再独自担任女王,一个时刻与疯狂相伴的女王,她的危险程度不亚于一个身为灾难的神明。
精灵们需要新的制度和新的王者了,许多眼睛都是这样说的。
希娜歌尔站在一边,站在两个方向的交汇点,也是岔路口。左边是她的爱人和前半生的事业,右面是她的弟弟和完全陌生的路。
“选哪边?”莱基的声音恶魔一般,缠绕在希娜歌尔身旁。
希娜歌尔的心脏重重敲击着胸腔,一下又一下。
希娜歌尔深吸一口气:“我在这里,守着洛蒂的身体。我想我至少该见证我维护了许久的秩序前往何处。”
“以这样丑陋而不属于任何一边的身体吗?”莱基又说。
“我总会喜欢上她。”
“祝你好运。”莱基说,“不过很可惜,你的选择让我很失望,你本该成神的。”莱基饱含失望地说,“我要取回我的神格了。”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实验失败了,只能换个地方换个方案再次实施。
“永别了,女王。”
伴随着他的话音,莱基的手穿过了希娜歌尔的胸腹。新鲜的热血从乌黑的疯狂雾气中凝结出一颗透亮的绿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