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亚宇沉默了几秒,显然还在消化他的意思。
他并没有答应,而是反问道:“怎么这么突然?发生什么事了吗?”
简维皓一脚油门踩到底,直接朝医院方向开去。
郭亚宇继续耐心规劝,难得语气严肃:“拿下绿源不容易,这回我们有了先手,你完全可以拿着这个把柄让钱运清低头,没必要一下子断了他的财路,当心狗急跳墙,得不偿失。”
简维皓冷声道:“你把他想的太好了,他可不会乖乖当狗,他是一只喂不饱的饿狼。”
“不管怎么样,我劝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
“先把消息放出去,同时通知绿源走流程。”
“行吧。”
“对了,让伯母和医院里打声招呼,我现在送个人过来。”
“谁?”
“陈嘉韵,她受伤了。”
“在哪里?要不要紧?需要我过来吗?”
郭亚宇的三连问让简维皓的眸子冷了半分,就陈嘉韵现在这幅模样,谁见了都会怜惜三分。
“在我车里,不要紧,不需要。你赶紧跟伯母打个电话比较重要。”
“好,先挂了。”
简维皓一路飙车,次次都卡在黄灯闪烁的时候飞驰而过。他低头看了眼表盘上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就到了,你忍一下。”
陈嘉韵回过神,淡淡道:“没关系,我已经不疼了。”她抬抬手腕,又动了动手指,想展示自己已经没问题了。
两人沉默了一阵,陈嘉韵支支吾吾道:“早上的新闻...”
还没等她说完,简维皓就打断她:“我看到了。”
“我没有。”她默默低头,声音闷闷的,“我就归还了合同,其他什么都没有。”
所有人都可以质疑她、误解她,她都不在乎,但唯有简维皓,她不想被他误解。
简维皓瞄了一眼,发现她眼底闪着泪光,内心一下子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传来一阵钝痛。
“我知道。”他硬邦邦地转移话题,“身上伤怎么弄得?”
“刚进卫生间,那墙上的玻璃就自动落下来了。”
“你不知道那个厕所在维修,不能进去吗?”
“我进去的时候没有显示在维修。”
“我明白了。”简维皓转了一个大弯道,径直开到医院急诊室门口。
他单手放在方向盘上,侧身看向她。
她双手抱着胳膊,头抵靠在车窗上,安静地看向窗外,夜色笼罩在她的眉间,月光勾勒出她姣好的面容。
她的脸色比平日里更白了几度,目光沉沉,被汗水打湿的刘海团成一缕,搭在脸颊上,有一种易碎的美感。
不一会儿,护士拉着抢救床过来,将陈嘉韵扶上床推入急救室。
全身检查完毕,后肩胛骨、手腕和额头处的伤口较深,特别是额头处缝了十针,还可能会留疤。
往后的几天,陈嘉韵都在家休养。期间她特意上网搜了一个占卜大师,付了钱让他算上一卦。
虽然她不是特别迷信这些,但这段时间实在太倒霉了,她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破钱消灾的心态,顺便看好了一处寺庙,打算伤好了以后去烧烧香拜拜佛。
这一日,她正准备出门去医院换药,发现邓书南提着果篮在她家门口徘徊。
她推开门:“邓经理,你怎么来了?”
邓书南显然没做好准备,被她开门声吓了一跳,低头将手里的果篮往上抬。
“来看看你。”
陈嘉韵侧身开了一道口:“进来坐吧。”
邓书南换了鞋,将果篮放在客厅餐桌上,她回身去厨房倒了杯水放在餐桌上,两人面对面站着。
“坐吧。”
“不了,我马上就走。”他打量了一下她的额头,指着自己脑袋问道:“额头上的伤好些了吗?”
她笑得云淡风轻:“在结痂,医生说可能会留疤,幸好不是在脸上,不然就毁容了。”
“这两天海晟和钱氏集团的事你听说了吗?”
她点点头:“嗯。”
这些天虽然足不出户,但有苏酥这个小雷达,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找她聊天,事无巨细一股脑全跟她说了。
一夜之间,那些有关她与钱运清的照片和新闻在网上全都消失不见,反而出现了很多钱氏集团的内幕和黑料。
有但不限于钱运清在夜店买醉带美女回别墅过夜,谢兰耍大牌辱骂奢侈品柜姐的视频流出等等。
在这些新闻里还出现一段钱运清辱骂简维皓的视频,有网友扒出是在水晶大楼的私人贵宾室里。
一开始,钱运清夫妇还梗着脖子不肯低头,死撑了一段时间后,爆料越来越多,越挖越深,抵不住群众的怒火,俩夫妇还是开了记者招待会,谢兰甚至当着记者朋友们的面公开道歉。
俩人又卖了波惨,留了几滴眼泪,做了紧急公关,才渐渐平息众人的怒火。
反观简维皓这边,没过几天,京市警方发了一段见义勇为,空手斗歹徒的平凡英雄采访视频,视频里正是衣着休闲的他,谦虚有礼,文质彬彬,赚足了眼球。
一时之间,整个业界风云变幻,新秀海晟集团脱颖而出,拿走了钱氏集团好几个项目,誓有争夺行业头部大佬的意思。
陈嘉韵敛下睫毛,打开空调:“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邓书南有些局促:“没有,我就是周围办点事,顺便来看看你。”
“真的?”
犹豫了一会,他回道:“是有事要拜托你。”
陈嘉韵给自己倒了杯水,倚在饮水机旁边,屋内空调吹的她有些冷,拿了条毯子盖在身上。
柔弱无骨,媚意天成。
让他不敢直视,只能低着头小声问道:“可以拜托你帮我约下简总吗?”
陈嘉韵眉眼一挑,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又是钱氏集团的人,按理说她与他现在算是两个敌对的阵营。
她不想平白招惹一些是非,让他为难。
但邓书南一再恳请,她心软了,问道:“你是为钱氏,还是为自己?”
他如实回答:“钱总派我来和简总谈判,但我确实也有为自己的一部分私念。”
也是,钱运清和他夫人两个加起来快一百来岁的人了,怎么可能向简维皓低头认错,折中的办法便是坐下来好好谈判,各取所需。
“他若想见你,自然会见。他若不想见你,来找我也无济于事。”
“若有其他选择,我肯定不会麻烦你。你还不知道吧,为这事,简维皓的父亲都出面调和了,谁知简维皓不知在想些什么,连他父亲都不见,步步紧逼,不留一丝余地。”
邓书南上前一步:“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你在他身边五年,对他脾性应该十分了解,我们只需要给他俩搭个桥,让他们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两句,说不定很多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见她不出声,邓书南急了:“两虎相斗,非死即伤!纵使他战胜了钱运清,他也会元气大伤。”
陈嘉韵神色一凛,打开手机,看了下简维皓的行程表,道:“明天下午两点,他有空。”
“谢谢。”
*
邓书南走后,陈嘉韵先去医院换了药,然后去了公司。当她出现在简维皓面前时,他显然有片刻愣怔。
他停下手里的活,将笔帽盖上。
“你好些了?”
她点点头:“好多了,谢谢领导关心。简总,邓书南上午来找过我,他想见你。”
她帮邓书南是一回事,但她身为简维皓的特助,该汇报的事还是得汇报,即使会被责备。
“我告诉了他,你明天下午两点有空。”
简维皓向后一靠,不在意地回了句:“嗯,知道了。”
陈嘉韵沉思了一会儿,道:“你…不怪我私自把行程告诉他?”
“我猜到他会去找你,比起责怪,我更好奇他用什么理由说服了你?”他微微向前倾。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他目光游离在她的周围,语气低沉:“我让人去查了水晶大楼的酒店监控,你受伤一事就是谢兰在幕后操纵,她这么对你,你不怨恨?”
陈嘉韵低头轻叹:“小惩大戒也就过去了,犯不着为了我去跟钱氏做对。海晟集团目前在国内刚起步,如履薄冰,求稳为上。”
简维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错开眼道:“我会见他,但我的想法不会改变。”
随后他又补了一句:“不止为了你。”
*
邓书南是在一家私人咖啡馆的包厢里见到简维皓的,他没有带其他人,就只有他们两个。
这家店很注重客人隐私,前台就得上交手机,一路上过了三道电子设备检查才能进入。
简维皓靠在椅子上喝茶看周刊,见到他来也仅仅是招呼了一句:“随意。”
邓书南落了座,将茶壶拿到自己这边,为简维皓倒茶。
一直喝到第三杯,他把周刊看完后,才抬眸看向邓书南:“钱运清想什么时候见面?”
邓书南面色从容:“这个不急。”
简维皓挑眉道:“你不是为了这事而来?”
“我与简总虽然仅见过几次面,但我看得出,您决定好的事情,就算天塌下来也不会更改。就比如你想让钱氏倒台,我就算完成了钱总给我下达的命令,结局也不会改变。”
简维皓头一回正视眼前这人,道:“你看得挺通透,继续。”
“所以我今天来是想跟您做个交易。”
“交易?”简维皓失声笑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