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册交还给刘贵妃的时候，正好卫王也在。

    内侍将名册翻开到江王和四大王圈了圈的那几页，并开口道：“四大王圈的都是他以往见过的，长相上不得四大王心意的贵女。江王也圈了几个，说是江王以前办差事时有过节的人家。”

    刘贵妃点点头，漫不经心的看着四大王名册上的那几个名字，随后指着一个杜姓姑娘的名字道：“这也是四大王圈的？”

    听见母亲开口，卫王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待看清那个名字，卫王与刘贵妃二人相视一笑。

    笑过之后，刘贵妃指指那个名字：“这个姑娘留下，剩下的就依着四大王的意思来。”内侍点头，收走了一份名册。

    刘贵妃又看了看宋凌朔送过来的名册，便漫不经心地吩咐道：“也按照江王的意思来吧。”

    话音刚落，卫王便出声道：“母亲，给我看看吧。”

    刘贵妃顺势将名册递了过去，卫王细细的看了看那几个名字，随后嗤笑道：“母亲，若无选妃，老三怕是都没机会成亲，这是官家的恩惠，何时轮到他挑挑拣拣了？”

    宋淮显说起话来也颇难听，内侍们听见这话只能鼻观口，口观心装作没听见。

    刘贵妃剜了他一眼，却也不是不认同的意思。

    翻了翻名册，宋淮显盯着林婉芙的名字继续尖酸道：“这商籍女是平民百姓，能与他有什么过节？”

    说着他还指出这个名字给刘贵妃看。

    “母亲，在我看来，只有商籍女子嫁入江王府才算是门当户对。”

    宋淮显只记的宋凌朔的母亲出身低，却想不到自己的母亲也是贱籍出身。

    眼下刘氏做了贵妃，傍上了身份贵重的哥哥，好似全然忘了自己的出身一般。

    刘贵妃从宋淮显手里拿过名册，直接交给内侍道：“官家破例允许商籍选秀，本身入选的商籍女子就不多，这人留下，别的都依着江王的意思来。”

    -

    数日后，内侍回话，条件合格，林婉芙进了下一轮了，三日后宫中会有马车来接，进宫过三审。

    若是三审都过了，便直接留在宫里，受十日礼仪教导，之后就可以面见圣人和官家了。

    林婉芙得知自己条件通过的第一时间就遣人去了孙家，看孙岫然通过没有。

    几个时辰后女使回来禀报，说□□庆祝着，说是孙岫然的八字与江王和四大王都不合，没进三审。

    听到这消息林婉芙还有些失落，原本她与孙岫然还能做个伴一起进宫，这回就剩她自己了。

    林道之在外面打听了一圈，说是今年入选的商户女算上林婉芙也只有三人，他估计今年商户女入选应该只是噱头，最后选定的大概还只是官宦贵女。

    想到这林道之的心情好了不少，回家便和令氏说了自己的想法，令氏一听也是大喜过望，连入宫的衣裳都不准备给林婉芙带了。

    林道之：“还是要准备的，太过怠慢怕是会惹人非议。”

    令氏点头，转身就去了升月阁。

    听说大娘子是来给姑娘选入宫衣裳的，琴音赶紧提议道：“不如就打扮的素气些，说不定能早些落选。”

    令氏听着琴音的话并未回答，只扭头问向林婉芙她怎么看。

    林婉芙笑笑：“贵女们都打扮的贵气，只有我一个素生生的站在那，反而显眼。”

    令氏满意的点点头。

    琴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脸上微微发烫，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令氏见状笑道：“你这妮子，打趣一下蔫儿了？哪像你素日的样子。”

    琴音红着脸：“大娘子，我素日也是这样安安静静的，不信你问棋音。”

    话说完，升月阁上下都大笑起来。

    林婉芙的这两个女使，人如其名，琴声杂乱，落棋无声，好似棋音不爱说的话，都被琴音说去了似的。

    等到入宫那日，天还未亮，林婉芙便踏上了去往宫里的马车，令氏怕琴音毛躁，便让棋音陪着她。

    已经入夏了，早上也不那么冷，御街上人影稀疏，只有马车的车轮声和马蹄声窸窸窣窣。

    偶尔有马车合流一道前行，林婉芙便知道那车里也定坐着一位秀女。

    少女们各怀心思，或喜或悲。

    走了一阵，马车停在了宣德门外，内侍朗声道：“秀女下车！女使小厮都在此等候！若是过了三审，自有内侍来此处取行李！”

    下马车前，棋音握了握林婉芙的手，低声道：“姑娘一定要落选啊，我等着姑娘回家。”她言辞恳切，眼圈似乎都含着泪。

    林婉芙莞尔一笑，天真昳丽：“好似我这一去就回不来了似的，放心吧。”

    内侍举着名册喊名字，叫到名字的秀女排成两列队伍等着进入内廷。

    林婉芙与那几个商籍女子一起站在队伍最后，宫门打开，这些豆蔻年华的秀女们带着好奇的目光踏入内廷。

    她们像是一阵带着香气的柔嫩春风，吹进古老守旧的皇城。

    很快就开始了三审，都是些简单的检查，看看秀女们是不是五官端正，四肢健全。

    这一套流程下来约莫两三个时辰，出了三审的房间，林婉芙红着脸站到院子里。

    就这么晕晕乎乎的，三审都过了，她还未反应过来，便有个老嬷嬷从另一侧走了出来。

    “姑娘们过了三审，待会有内侍去宣德门娶姑娘们的行李，接下来的十日姑娘们就住在宫里，熟悉一下宫里的规矩也学学礼仪，好准备面见圣人和陛下。”

    老嬷嬷细长的眼睛扫过院内诸位秀女，随后道：“姑娘们随我来吧，我带你们去住处。”

    秀女们自觉列成两排，朝着所居住的宫殿走去。

    清晨入宫时慌慌张张的，林婉芙这才得了空看看宫中景致。

    林府修的在奢华也不及内廷十之一二，宫中入目可及皆是雕梁画栋、金雕玉砌，不光是林婉芙，一众秀女都看的痴痴的，一直到了要住的宫殿才回了神。

    两个秀女住一间屋子，但恰逢入选秀女是单数，分来分去的，林婉芙自己住在一间。

    她胆子小，每晚入睡前都要心惊胆战一番，加上她体态略丰腴，嬷嬷给她的饭量还减了半，如此一来，林婉芙几乎是掰着手指头算着出宫的日子。

    这十日住的还算安宁，毕竟是给江王和四大王选妃，没有谁是抱着必须当上王妃的信念来的，前几日有两个秀女暗行巫蛊之事被赶了出去，听说求的还是不被选上。

    这些日子每天从早起开始就有嬷嬷过来盯着她们，吃饭、走路、说话样样都要教。

    平日上课的时候秀女们也会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相处下来，林婉芙便与其中两个秀女关系较为密切，其中一个顾姓秀女性子泼辣而嬷嬷们又颇忌惮她，后来才知道她是三司使顾德明的女儿，顾钰的妹妹顾锦。

    还有一个杜冬兰，其父亲是舍人院知制诰杜若明 ，杜冬兰的长相比起其他秀女略普通些，但是性子极好，说起话来柔声细气的，连顾锦也同她发不起脾气。

    每晚入睡前，秀女们会避着嬷嬷互相串门说说话，眼见着到了在宫里的最后几日，顾锦和杜冬兰便悄悄来了林婉芙的房间，与她说话。

    顾锦不知是哪里得来的消息：“听说刘贵妃后日要办千红宴，咱们都要参加。”

    杜冬兰：“眼下到了夏日，御花园里的花定是开的极美，去饱饱眼福也不错。”

    杜冬兰性子单纯，没什么心眼，凡事都想不到深处。

    顾锦笑笑：“你当真是去赏花的？怕是咱们也是那待赏的花朵。”说完她神色略严肃了些：“听说那日江王和四大王都在。”

    哦？那想必就是最后一关了，林婉芙不由得高兴道：“等后日过了，咱们就都可以出宫了吧。”

    顾锦点点头，她自知没那么好的运气嫁做王妃，林婉芙也是这么想的。

    想到这，林婉芙盛情邀请道：“等出了宫，找个日子，咱们去好好的吃一顿，这宫里菜式虽精致，却没什么烟火气，不如我家里的酒楼好吃。”

    顾锦笑着点点头，随后撇撇嘴道：“我想想就不情愿……”有些话不能明说，林婉芙抬眼看她，烛光下，顾锦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日后等我出了宫，我也要弄个‘万绿宴’把京中的待娶男子都搜罗起来，由我一一挑选。”

    林婉芙闻言捂着嘴笑了笑，眼神明快：“姐姐一定要把我叫上，我也看看京中有没有什么精致人物。”

    杜冬兰有些脸红：“未出阁的姑娘怎好说这些。”

    顾锦笑道：“到底是家中没有姐妹的，才说到这脸就红了。”

    林婉芙：“还说冬兰姐姐呢，顾锦姐姐不也是家中独女吗？”

    顾锦听罢摆摆手，极嫌弃道：“我家中有个不成器的废物哥哥，这些不正经的话我都是从他口中听来的。”

    林婉芙到是见过顾钰一面，说得哪有顾锦这么不堪？

    顾锦又自顾自道：“说来也怪，我那哥哥不知怎的，与江王十分交好，我父亲曾多次嘱托他不要与江王接触，但他全然不听，如耳旁风一般。”

    说到这，林婉芙也来了兴致：“顾锦姐姐，那你可见过江王吗？他长相如何？骇人吗？”

    顾锦摇摇头：“非但不骇人，还十分俊美，不过性子冷冷的，看着就不好接触。”

    林婉芙有些惊讶，顾锦笑他：“到底是官家的儿子，听说他母亲又是那样的美艳绝伦，他长相怎会差。”

    这倒是，林婉芙点点头，不自觉的撅起嘴，觉得自己有点傻，怎么早没想到这些。

    见她这幅乖巧样子，顾锦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顶，随后便带着杜冬兰离开了。

    转眼到了千红宴，宫里嬷嬷也过来通知了她们，过了今日便可以出宫了，若是被官家看中做王妃的，自会有内侍去各自府上议亲。

    能出宫对于林婉芙来说自然是乐不得的事情，这几日可把她拘束坏了。

    秀女们往花园去的路上，顾锦走在林婉芙身侧轻声提醒她：“福福，矜持些，快把你脸上的笑收一收。”

    林婉芙闻言抿了抿嘴，但眉眼还是弯弯的，掩饰不住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