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有些汗颜:“可这永逸王殿下身患残疾,足不出户。圣上应该没有必要......时时防着这么一位与世无争的王爷吧?”
“这可不好说,谁知道那永逸王是不是在韬光养晦呢。反正我第一次见到文贤帝,就觉得他是个厚积薄发的聪明人。你想想,能够同时娶到当朝左相与夷光大将军的女儿,这人得多有手段。”
“师姐......你好像一共就见过他两次......”
季音支吾片刻:“总之,当初这么多王爷中司玄选了他,那他肯定有点儿不一般的地方......”
不待她说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将两人都吓了一跳。
叶辰起身询问:“什么人?”
“快开门!是我!”
这不是方才那位头上带草私奔逃跑的公主吗?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叶辰便缓缓将木门拉开。
白璎珞仿佛回到自己寝宫一样,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毫无顾及地闷了两大碗茶水。
末了她还抹了抹嘴巴,直呼一句:“过瘾!”
先前已见识过一位不像皇后的皇后,如今再见这不像公主的公主,季音觉得自己勉强能应付过来,便抢先她一步抛出疑惑:“三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你为什么来这里?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白璎珞清了清嗓子:“我看着你们进来的,再多给楼下小二点儿银子,直接就把我带上来啦。你们既能受邀参加贵妃的千秋宴,那肯定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相见是缘分,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帮我一个忙,报酬好商量。”
季音指了指自己:“我叫季音。”又指了指杵在一旁的叶辰:“他叫叶辰。”随后将目光转向白璎珞:“听说过吗?没听说过就对了。你的忙我们不想帮,也帮不了。看你跑的满头大汗,我允许你带上这壶茶离开。慢走,不送。”
白璎珞眨了眨眼睛,突然凑到季音身边撒起娇来:“姐姐,最漂亮最善良的好姐姐!你看我一介弱女子,不会武功,也不认路。独自在这江湖上闯荡,恐怕连我那夫婿的面都见不上呐。”
叶辰站在一旁面部扭曲。也是,这套攻势若是用在他身上,恐怕现在已经被吓跑了。
不过白璎珞算是走了大运。因为季音这人,软硬都吃。
只见她坐在椅子上喜笑颜开:“最漂亮最善良?有眼光有眼光!你说,你想让我们怎么帮你?”
白璎珞秒变星星眼:“帮我潜入永逸王府!”
季音一脸纳闷:“你不是公主吗?去永逸王府还用得着‘潜’?”
“哎呀,人家这不是偷跑出来的嘛!而且......而且若是直接进去......六哥肯定不会让我与我夫君见面的!”
叶辰不解:“公主殿下......你的夫婿......在永逸王府?”
白璎珞将头点的跟拨浪鼓一样,紧接着又比了个“嘘”的手势:“没错!偷偷告诉你们,我夫君就是天下第一好的——江畅!”
季音与叶辰对视一眼。
“没听说过。”
“不认识啊。”
白璎珞跺了跺脚:“他是我的护卫,天底下最棒的护卫!结果后来被六哥抢走了!今晚的千秋宴,皇兄和贵妃那么恩爱,弄得我也好想见他一面,所以只能偷偷溜出来了。”
“皇上与贵妃恩爱......吗?”季音回想起今晚的所见所闻:“这个估计还真不一定。”
白璎珞努了努嘴:“总而言之,你们帮不帮我?”
季音思考片刻:“那你打算给我们什么报酬?”
“都行。”
“一千两银子行不行?”
白璎珞眸子瞪大:“多少?一千两?!”她面露为难之色:“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季音看她满脸着急的模样,不免有些好笑:“算了,我也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这样......你知不知道几日后末名派要在东豫举办比武大会?”
“呃......听过!”
季音瞧着对方显然在不懂装懂的做派,挑了挑眉:“今日我进宫参宴,听他们说若想上台比武,需得手持这末名派的请柬才可以......”
白璎珞恍然大悟,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支金钗子:“这可是宫中匠人打造的,比那什么请柬好用多了!”
齐活儿!季音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你想什么时候潜?”
她望了望对面的季音,又望了望旁边的叶辰:“......现在?”
于是,才出虎穴的三人又踏上了入狼窝的道路。
堂堂昌和公主,却只认得皇宫与去永逸王府的路。季音走在她身侧,发现这路越走越偏僻,不免有些好奇:“我上次来东豫时,瞧见了金碧辉煌的尊宣王府,也瞧见了庄重大方的贤安王府,就是没有见到那位永逸王的府邸。”
白璎珞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因为六哥这人很奇怪。”
她来了兴趣:“怎么个怪法儿?”
“据说当年六哥初封即为王。但他不要金银册,亦不要金银宝,甚至连封地都选了座死城。”
叶辰眉头微皱:“死城?可是那座有着‘血鬼残尸’之称的素城?”
听得此话,季音一愣:“素城不是位于紫宸与司夏交界之处的那座小城吗?什么时候得了这么个吓人的名号?”
“紫宸七城,以东豫为宏,安阳为繁,临风为侠,灵州为秀,霜余为孤,莲峰为隐。可偏偏就是这唯一以单字为名的素城,荒无人烟,满目疮痍,又名死城。”叶辰顿了一顿:“我记得师兄说过,多年前素城虽残破了些,却民风淳朴,当地人热情好客。后来不知发生了何事,百姓们走的走,散的散,传言也渐渐流出,说半夜总能听到孤魂野鬼啃食残尸的声音。流言俞传俞烈,这地方很快便成为不毛之地了。”
季音咋了咋嘴:“那这永逸王还跑去干什么?满城里就他自己,也没人需要管啊。”她望向白璎珞:“而且不是说他身患残疾吗?都行动不便了还去那种凄凄凉凉的地方,要我说就留在东豫享福休养算了。”
白璎珞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你说他腿不能走肩不能扛的,却连个随从侍婢都不带,万一哪天出了意外可怎么办?”
“他腿不能走啊?”季音声线中不自觉带了些惋惜。
“对啊,反正从我记事起他就一直坐在轮椅上。而且......自从几年前他把江畅从我身边抢走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甚至连皇兄的登基大典都没有见到他!”
季音点了点头:“这么说的话......那个臭骗子并非皇上安插在永逸王身边的细作。”她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你六哥叫什么名字啊?”
对方回答的干脆爽快:“白瑾然,我觉得这名字是我们之中最好听的,看来父皇果然没有认真给我取名字!”
季音眸光微闪:“确实,一听便是位温文尔雅,知书达礼的贵公子。”
三人边聊边走,突然一只竹蜻蜓从前方飞来,好巧不巧正中季音眉心。
她已经很久没玩儿过这东西了,不免有些怀念:“这竹蜻蜓做的很漂亮啊!”
白璎珞把脑袋凑过来:“看这编制的手法......应该是王叔做的吧。”
“王叔?”
“是啊,他就住这附近。原先我想溜进去的时候,都找王叔来替我望风。他眼睛看不见,可耳朵却非常好使!”
季音眉梢微挑:“那你这次干嘛要找我们?”
白璎珞脸颊泛红,有些不好意思道:“因为......我之前从来没有成功过。”
话音未落,一位头发半白的中年男子便摸索着走上前来:“几位可有瞧见一只竹蜻蜓?我这准备收摊嘞,结果给它放跑了。”
瞎子?季音又望了望手里编制复杂的竹蜻蜓,很是敬佩地开口:“王叔,这是您编的?”
“害......这条街上孩子多,编这个既能逗他们乐,还能赚几个钱养活婆娘。不是什么厉害把式,不过却是个好营生。”
叶辰也十分惊讶:“您是怎么想起来做这个的?”
王叔似是回想起来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感慨道:“当时我可没想着干,甚至都活不动了。我跟婆娘大老远跑来皇城,人生地不熟的,就想着在天子脚下还能饿死不成?可我眼睛瞎,没人肯用我。婆娘也瘫在床上,屎尿都得我伺候。后来实在不行了,我想着就算去偷,去抢,总不能让婆娘饿死!”
季音有些唏嘘,果然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折磨苦难人。
“可我看不见,连东西都偷不了。更何况万一人家也难,我这良心上都过不去啊。我犹豫了两天,终究还是没能下手。到了第三天,实在是不行了,我就准备先药死婆娘,再去陪她。可这时候,有个小伙子上门来了,问我能不能帮他看看他种的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