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教学楼,即使天色晦暗不明,但比起在楼道间还是敞亮了不少,谈音觉得脑子清醒了些,后知后觉低声问道:“我刚刚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呀?”
之前下过雨,但路面上已经没有明显的水渍,却还是有雨过的痕迹,花坛里植被的叶子被雨水清洗过尤其清新可爱。
“为什么这么想?”纪临白问。
谈音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刚才的样子,感觉有点像被请家长。”
“没有”,纪临白笑道:“但就算是闯祸了也不要紧,我给你兜着。”
所以,他已经是她的家长了。
“那要是你也解决不了呢?”谈音问。
毕竟,她一般不闯祸,闯祸的话可能就不一般了。
纪临白略微思索:“那……只好和你一起抱紧二哥大腿了。”
谈音噗嗤笑出声。
因为外来车辆无法进入校园,所以纪临白把车子停在了校外,就是刚才去买咖啡也是骑自行车,因为咖啡店离那幢教学楼有些远。
不过此刻,他倒是更愿意和她一起走。
上了车,纪临白找出湿纸巾,轻轻给谈音擦右边脸颊上不太明显的墨迹,很快纸巾上就有了黑色的一小块:“书法课?”
“也不算”,谈音看自己白色衣袖上也有一团墨,不大但被衬得极其明显,她忍不住抬手揪了揪:“也可能是一个陷阱。”
本来今天的课不是书法,老师突发奇想还把所有带的研究生博士生都找来,除了有两个师姐实在是赶不上来了有九个,她是最后一个进教室的,还被这阵仗虎了一跳,然后是写字,《兰亭序》,不能有错字也不能有多余的墨点,还要看时间,最后完成的要完成一个任务,平常她最有的就是耐心,今天发挥失常她成了最后一个,当老师说出任务是让她替师姐做交流会的主持人,她的第一反应是师姐会同意吗,然后老师告诉她就是师姐极力推荐师兄师姐全票通过的,她才意识到这完全就是他们设好的一个局,不过师姐的情况确实上不了台了,而她也确实是对情况流程最熟悉的,所以她同意了,毕竟师姐平常对她照顾有加。
其实她很喜欢写毛笔字,喜欢那种落笔成调的感觉,写在纸上的字她都很认真对待,哪怕只错了一笔或者是不小心蘸了墨,都要重来,今天她就写了三次才满意。
“没关系的,做你想做的就好,你还有我”,纪临白摸摸她的脑袋,回过身坐好,打开了暖气。
捧了一路的咖啡,谈音放到嘴边。
“不能喝”,纪临白阻止了她继续动作。
“嗯”,谈音应着,道:“可是嘴巴没味道,想要点有味道的。”
纪临白想了想:“那你喝吧,少喝一点,剩下的给我。”连她纠结的浪费都考虑到了。
谈音果断放下:“那还是不喝了。”毕竟是生病不舒服,怕传染他。
纪临白拿过她手里的咖啡,仰头喝一口,而后倾身过去,左手压住她的后脑勺,吻上了她的唇。
好一会儿,他才放开她,但两人的距离依旧很近很近。
他问:“有味道了吗?”
谈音:“嗯,苦的。”还有点香醇。
纪临白再次吻了上去。
这一次比上一次时间还长点儿,亲了好一会儿,他的声音像是被水润过:“现在呢?”
谈音:“嗯,甜的。”
甜到可能会生病那种。
可是谁管他呢!
纪临白看她脸色倒比之前红润不少,坐正后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
“你回来几天?”谈音手里依旧握着还剩了大半杯的咖啡。
“三天,老板派我来出差”,纪临白把她那边的车窗升上去。
昨晚李毅和他说宜大有学生跳楼,虽然最后被劝下来也算是有惊无险,但他还是心有余悸就找了陆时屿说他要回宜城的事,陆时屿同意了,但他想着她这几天得精神状况没有丝毫异常,现在一看也还行,终于放下心来,所以就不和她说这件事了。
“他这算不算假公济私?”谈音笑道。
毕竟纪临白搞的是技术,出差之前也不怎么有,多数都是邢珂和陆时屿就能搞定,再不济还有赵哲和花孔雀,而他们真正需要的就是纪临白坐镇大本营。
“你觉得呢?”纪临白把问题抛了回去。
谈音眼神透着狡黠:“我觉得他做得太好了。”
纪临白纵容的笑笑。
直到车子停下,谈音才看着目的地问道:“你生病了还是去医院探病?”
他们停下的地方,正是市一院。
“是你”,纪临白从后座拿了围巾给她围上。
她忙了快半个月,有时候甚至都没时间和他道一声晚安,所以即使没有李毅说的那件事,他也是打算回来看她的。
谈音才后知后觉:“我这个没什么大问题,就低烧,过两天就好了。”
她几乎每年春天都会烧一次,就像是免疫系统一年一度的自我检测查杀更新,短的话就一两天,长的话也就一个星期,温度也不会高,就是持续的低烧,除了没精神没食欲其他也不影响,不用吃药它就能自动痊愈。最严重的一次是十九岁那年的春天,低烧居然把她烧得混混沌沌意识不清,还是安宁和徐青木发现不对劲两人把她送医院的,那次持续了一星期,后来也就好了。
“看看,让我放心些”,纪临白道。
“可是现在医生都下班了啊”,谈音把脸缩在围巾下,声音有些低。
“有人”,纪临白带着她熟门熟路,走到了医院靠里边一幢老旧的建筑物,上了三楼,一直走到最右边的办公室。
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医生,先给谈音量了体温,又做了简单的检查,得出的结论和谈音说的差不多,不用吃药,多休息喝水就好。
从医院出来,两人找餐厅吃饭,又到超市买了点东西才回家。
谈音这段时间几乎都住学校,这一打开门,那股冷清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往纪临白身边靠了靠。
其实之前一个人住习惯了,无论何时回家就像是根本感觉不到那股冷清,但自从和纪临白在一起,她忽然觉得房子有点大,也有点空,甚至于他不在的时候,她更喜欢待学校。
“怎么了?”纪临白把伞放进门口的桶里,而后从鞋架上拿了拖鞋,蹲下身子给她换。
从谈音的视角看下去,只能看到他毛茸茸的脑袋,她凝视几秒道:“这里是不是有点大了?”声音有些轻,但她似乎听到了屋里的回声,空空荡荡的感觉,如同一个轻飘飘的孤独的灵魂。
以前喜欢大的开阔的空间,不想被束缚,现在她觉得,港城的单身公寓好像也够了。
纪临白换好自己的鞋,又把两人鞋子在架子上放好,才直起身:“你喜欢哪里?明天我们去看看。”
谈音心里的孤独被他的话打散,她笑道:“暂时不用了,况且我还等着收获你给我种的果子和鲜花呢。”
屋里橘光融融,驱散了身上的寒凉。
“那等你想换了告诉我我们一起去看”,纪临白道。
“好”,谈音站旁边,看他将买来的东西分类放进冰箱。
“橙子还是苹果?”纪临白一手拿了一个。
“橙子”,谈音选。
实际上她不怎么想吃,还觉得有点冷。
纪临白拿了一颗橙子,又拿了个柠檬:“给你煮橙子水。”
“嗯”,谈音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我先去洗澡。”
这两天天阴加感冒,她都不敢洗,特别是昨晚睡着像是发了汗,感觉身上不舒服。
“不要洗太长时间”,纪临白道。
“嗯。”
橙子和柠檬先用粗盐搓洗,切片,弃籽放入锅中,加入□□糖和水,开火,很快锅底产生绵密的小气泡一个个往上溜,在水面化作蒸汽消失不见,空气中来自橙子的气息不断加重。
趁着煮水的间隙,纪临白把屋子稍微收拾了一番。
谈音收拾好裹了厚厚的睡衣下楼来,整个屋子弥漫的都是橙子的香气。
纪临白盘腿坐在沙发上,手指敲打着键盘。听到响动,他把头抬起来,看她捂得严严实实,头发也已经干了,才道:“马上就好。”
刚才唐瓷他们给他传了几个数据,他运行测试了一下。
“嗯”,谈音径自去了厨房,从柜子里拿出两个杯子,把橙子水分装好,放上勺子端了出来。
纪临白已经把电脑合上放一边,接过她递来的杯子:“想看什么电影?”
他们视频的时候,要是时间允许,会一起看同一部电影,或者是一场线上音乐会。
“懒得动了”,谈音窝在他身边,小口啜饮。
她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些配方,但总是意外的很合她的口味。
“那也可以在这里看”,纪临白重新拿过笔记本。
谈音把杯子放桌子上,想到什么,凑过去在他笔记本上点了几下:“看这个。”
是一个纪录片,叫《萌兔的奇妙旅程》,是那天的那个编辑给她推荐的,而兔子是那位编辑最喜欢的动物。
纪临白把窗口切换成全屏,将电脑放在桌子上,调好了角度,才坐回来,捞过旁边的毯子盖在两人身上。
才看了不到五分钟,谈音靠着纪临白已经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
纪临白用手托着她的下巴让她睡得舒服点,继续看。
一共七集的视频,每集四分五十秒,自动播放下一集。
三十三分五十秒之后,纪临白把电脑合上后抱着谈音回了房间,又给她量了一次提问之后才放心睡去。
前一晚谈音实际上没怎么睡好,发烧加上畏冷让她断断续续醒来过好几次,但这晚,因为纪临白在身边,她睡得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