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兵营,申公豹斜斜地靠着凭己,嘴里叼着青草,“大姐,那坛美酒真的是大王的意思?”
九尾狐端坐在对面,“大王确实打算在摘星楼宴请赵公明。”
申公豹眼角微微上挑,露出一点痞气,“大姐为了大王还真是尽心尽力。”
“彼此彼此。”九尾狐淡然一笑,“你为了对付姜子牙不也是挖空了心思吗?”
申公豹吐出青草,“大姐,我看三霄没这么好收服。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九尾狐目光一冷,“当然是想办法让三霄确信赵公明夫妇是被姜子牙杀死的。公豹,我们手脚得快一些。”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道,“怎么半天都没看到青青和玉罄?”
九头雉鸡精和玉石琵琶精此刻被困在西岐的丞相府大厅。九头雉鸡精一脸愤恨地将扫把狠狠地扔在地上,玉石琵琶精大骂姜子牙卑鄙。姬发冷笑回以讥讽,姜淑祥借机抖出长绢收回扫把。姜子牙神色凌厉,朝九头雉鸡精和玉石琵琶精骤然发出三昧真火。两只妖怪痛苦地呼喊,声嘶力竭。待她们翻滚挣扎一番后双双被烧回了原形。
姜子牙收起法力,急急从姜淑祥手里抱回扫把,嘱咐一句回了内室。他将扫把小心地放回床上,然后对着扫把施了一道法术,片刻扫把重新变回马招娣。她睁开眼睛,看到姜子牙坐在床边,问道,“相公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她猛地坐起身,“今晚夜宴你肯定喝酒了吧?我去给你端解酒汤过来。”说着就要下床往厨房奔去。姜子牙拉住她,“我没有喝酒。今天休沐,侯爷只是把我们叫过去君臣同乐而已。”
“哦。”马招娣应了一声,皱起了眉头。她捶着后腰,“还真奇怪。我明明在床上睡得好好的,怎么感觉像是被人给扔到了地上似的。”
姜子牙柔声道,“你一定是做噩梦了。天还没亮,你再睡一会儿吧。”
马招娣勾住姜子牙的衣袖,“相公,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啊?”
“我去洗漱。”姜子牙温柔一笑,轻轻地拍了一下马招娣的手背。
翌日清晨,西岐君臣齐聚西伯侯府大厅议政。内政攻伐商榷过后,姜子牙启奏,“侯爷,迷惑帝辛的两只妖怪昨晚成擒,请侯爷发落。”
“各位有何意见?”
哪吒道,“侯爷,师叔,老母鸡很补的,我们可以把那只老母鸡炖了给我们的士兵补补身子。至于那只琵琶,干脆上了弦拿到市场上卖了充作军费。”
土行孙挠着头,“士兵们吃了那只母鸡会不会中毒啊?师叔母的眼睛可是被她给毒瞎过。”
雷震子道,“我们可以把那只鸡用三昧真火烤着吃,这样应该就不会有毒了。”
姬旦问道,“丞相,那两只妖怪还会再变回来吗?”
姜子牙道,“如今大公子不在了,冥界也加强了防备。她们应该是没有办法再变成妖怪了。”
姬旦提议西伯侯,“既然如此,以孩儿之见,咱们还是将那两只妖怪送回朝歌兵营。这也是两军交战的规矩。”
群臣讨论了一番后,西伯侯最终采纳了姬旦的意见。朝会结束后,西伯侯留下了姜子牙和散宜生。姬发等人回到丞相府,哪吒见到摆在案上的点心,一个箭步过去伸手抓了一块。哪吒舔了一下嘴唇,正要把点心送进嘴里,手里的点心却被姜淑祥夺了过去。哪吒撅起小嘴,“糖糖姐,盘子里那么多块呢,你干嘛非要抢我的啊。”
姜淑祥佯装板起脸,朝着一边的水盆扬了扬下巴,教训道,“先去洗手。”
哪吒面上虽然有些不快,但还是乖乖地照办。姬发笑道,“姜小姐真是细心,早把水准备好了。”
姬旦道,“听说昨晚夫人被妖怪抓住,是二哥和姜小姐一搭一唱才把夫人救下的。莫不是事先商量好了?”
“才不是。”雷震子摇了摇头,“师叔母被妖怪掐着脖子的时候,就连师叔都吓了一跳呢。”
姬旦用肩膀抵了抵姬发,“二哥和姜小姐还真有默契啊。”
姬发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恰巧猜对了而起。”
姜淑祥屈膝一礼,“不论如何,家母能够平安都是托了二公子的福。”姬发微笑还礼。
朝歌兵营,九尾狐和申公豹正急得团团转。闻仲派人传信,说凤妃和玉妃回来了。九尾狐和申公豹满怀欣喜地赶去闻仲的行营,见到摆在地上的九头母鸡和玉石琵琶,登时怒火中烧。申公豹两眼喷火,怒声相问究竟发生何事。闻仲恨声叱了姜子牙一句。申公豹右手紧握成拳,似要把姜子牙捏碎一般。九尾狐目眦欲裂,“姜子牙!你将缚龙索占为己有,我两个妹妹上门讨要,你竟将她们打回了原形!”
申公豹闻言一愣,闻仲脱口相问,“王后是说,凤妃和玉妃是为了帮三霄才殉身的?”
“不错。青青和玉罄对我说,姜子牙到底是阐教门下,要是以同门友好之义劝说,姜子牙必定会给这个面子。可没想到……”
“岂有此理!”闻仲怒喝,“姜子牙这分明是不把我截教放在眼里!”他平了平怒气,对九尾狐道,“王后,我这就去面见金灵圣母。家师法力高强,或许有办法将二位娘娘救回来。”
九尾狐和申公豹心里一慌。灭商兴周乃是天道,他二人却为了各自的情和欲违背了女娲娘娘的旨意。金灵圣母既为截教高人,自然洞察天机,虽不会为难闻仲这个爱徒,但也绝对不会出手相助违逆女娲法旨的两个妖怪。申公豹忙道,“太师勿急。我之前听赵先生夫妇提到鲛人,就稍微了解了一下。原来,鲛人在无恙之时其血液能够起死回生。太师,王后,我们不妨一试。”
“鲛人?我记得北海就有一只。”闻仲思忖片刻后作出决定,“老夫这就去北海把那只鲛人捉回来。”
“可是……”申公豹迟疑,“北海的鲛人是姜子牙的儿媳妇。咱们去捉不太合适吧?”
闻仲立着眉毛,怒声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姜子牙一而再,再而三地使出下流手段,咱们还讲究什么君子礼数?老夫不但要用鲛人的血来救二位娘娘,还要用她换回缚龙索!”说罢斗篷一掀,大踏步走出了行营。
九尾狐和申公豹对视一眼,得意而笑。申公豹捋着搭在胸前的两绺头发,“大姐,我真希望姜子牙不会就范。这样一来,北海就是咱们这边的了。”
“何止是北海。姜伋不是很疼爱他这个妻子吗?如果姜子牙拒绝我们的条件,他们父子必定离心,而姜淑祥那丫头也会感到失望。如此以来,我们就不用担心冥界和神农谷不知何时会插一手了。我的妹妹,大王的爱妃为了琼霄的缚龙索牺牲,三霄心怀感激也必然会倾向与我们这边。”九尾狐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个妹妹,叹道,“虽然她们行事鲁莽,倒也给我们挣回了一些赢面。公豹,轩辕古墓里还有厉鬼的一些阴气。我带青青和玉罄先回去,这里就交给你了。对了,把白雪雁的金光宝镜给闻太师,我担心姜伋会启用定海珠。”
申公豹颔首,九尾狐将二妖的原形收回袖中,遁身而去。
北海水晶宫,敖丙卸下护卫统领的盔甲,换上浅蓝色袍衫。他轻叩殿门低声禀报了一声后正步迈入殿内。鲛儿白色长裙曳地,卷发上左右两边各别了一支雕花银钗。她坐在织机旁微微俯着身子,织机上绷着已经织好一半的玉色鲛绡。鲛儿的头深深垂下,敖丙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看到鲛儿修长的手指缓缓扫过还未成锦的一缕缕丝线。
敖丙拱手,“少夫人,水晶宫守卫敖丙已经布置妥当,统领一职也交接完毕。若无其他吩咐,在下告辞了。”
鲛儿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吐出一句话,“你是打算追随公子吗?”听到肯定答复后,鲛儿直起身子,抬眼看着敖丙,碎碎地叮嘱,“公子喜欢喝热茶,你沏茶的时候记得先用开水烫一下茶杯。公子酒量虽不差,但酒喝多了会伤身,劳烦你在旁多劝着。公子口味清淡,你记得叮嘱庖厨做菜的时候不要放太多的油。公子喜欢穿宽松一点的衣服,裁缝做衣服的时候尺码可以适当大一些。还有,线头一定掖到里面,不要让公子看到,要不然他会不高兴的。公子向来浅眠,一旦醒来很难再睡得安稳。你千万记得提醒给公子守夜的下人,让他们动作尽量轻一些。还有……”
“少夫人!”敖丙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冲口相问,“既然你对公子情意仍在,为何还要斩断公子古琴上的琴弦?”
鲛儿无言,微微别过了头。敖丙上前一步,大声地疾言厉色,“我不知道少夫人遇难以前公子对你如何,但我亲眼目睹少夫人长眠忘川河后公子为你所做的一切。公子守着你,护着你。北海一次次出事是公子扛着,水晶宫一次次摇晃是公子扶着。我实在是不明白,公子到底是哪里对不住你,你竟这般狠心地抛下他!公子那么刚强的一个人,你毁琴的时候他却跪在你面前痛哭流涕。少夫人,你折磨公子折磨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鲛儿悲戚一笑,凄艳无比,“小敖,姜郎是世上最好的人,所以他值得更好的人去照顾。我……不能再耽误他了。”鲛儿含泪的黑眸迎上敖丙疑惑不解的目光,“公子有你陪着,我很放心。”
殿前突然一阵喧哗,一名蟹将快速进来单膝跪下,“主人,统领,不好了,朝歌的闻仲骑着墨麒麟杀进来了。他手持金光宝镜杀气腾腾,属下实在是抵挡不住了。”
说时迟那时快,闻仲已经冲破殿门最后一道屏障,冲了进来。敖丙挺身护在鲛儿身前,“闻仲,你休得乱来!这里是北海,不是殷商朝堂!”
闻仲哼了一声,“北海又如何,老夫还不是单枪匹马闯进来了?”他锏指鲛儿,“乖乖跟我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鲛儿盯着闻仲手上的金光宝镜心头发紧,但面上还是一派从容,“殷商柱石无力御外敌平内乱,却挟着武器为难我一介妇人。你就不怕天下人齿寒吗?”
“休要逞口舌之力。我闻仲戎马一生,几经沉浮,区区几句羞辱奈何不了我。”
鲛儿轻笑,“闻太师要我跟你走,说一声就是了,何必这般大张旗鼓。”她站起身,推开敖丙,走到闻仲面前。“我跟你走,但你不要为难我北海水族。别以为你的金光宝镜真能敌得过定海神珠。还有,北海出了事,天下水族唇亡齿寒,绝不会与你善罢甘休。闻太师也不愿见到水淹朝歌吧?”
闻仲长臂一揽,雌雄双锏将鲛儿制住。他喝令墨麒麟一声,便挟着鲛儿快速离开。蟹将焦急地询问敖丙该怎么办,敖丙思忖,“北海还在汛期,定海珠不可贸然取出。少夫人因上次火烧水晶宫心有余悸,故而对闻仲手上的金光宝镜十分忌惮。跟他走,也是权宜之计。闻仲没有直接下杀手,可见他有事求于少夫人,少夫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我们还有营救的时间。”他吩咐虾兵蟹将一级战备,自己则入室,沐浴焚香三柱,求助姜伋。
姜伋边走边揉着太阳穴。姜子牙正在厅堂看书,见到姜伋递过去一杯茶,“让你喝那么多酒,头疼了吧?”
姜伋接过来喝了一口,突然他神色一紧,“小敖召唤我,是北海出事了?”
哮天犬快步进来,双手递上闻仲刚刚派人送过来的一封信笺。姜子牙展读过后,脸色发青,右掌重重拍了一下桌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