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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损面

    姜淑祥背着药箱顶着夜风匆匆赶至西岐丞相府,甫一进门便急吼吼地问姜子牙夫妇道,“爹,娘,到底发生何事这么着急?”

    姜子牙夫妇没有回答,只是齐齐向屋里看去面色俱是异常凝重。姜淑祥见状蹙了蹙眉头,没再废话疾步入内,只见姜伋内着寝衣外披白裘侧身端坐,一边脸颊肿起上面四道血痕触目惊心。姜淑祥脸色猛地一沉快步上前俯身细眼查看伤口,片刻,整个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弟妹?”

    “长姐。”姜伋楚楚可怜地抬起头仰睇姜淑祥,黑亮的眸子仿佛才被泪水洗濯一遍似的。姜淑祥放下药箱取出药膏給姜伋处理伤口,抹药的时候故意加重了手劲儿疼得姜伋立时呲了个牙咧了个嘴。“姜大公子,清醒了吗?”姜淑祥瞪了姜伋一眼,声调平和地娓娓说道,“你这么着急,想必是泰山府君那边动手了,我从病患家中出来连口气儿都没喘匀就把我叫过来,你心里怎么打算的长姐也猜出个七七八八了。果果,你这是饮鸩止渴你知道吗?是,女子产后或有情绪异常的情况出现,严重的话可能会伤人伤己,但即便长姐答应帮你编这个谎,这份由我神农谷出具的证明交上去,弟妹还能是少夫人吗?就算她还是,冥界会容许一个情绪异常的少夫人掌管君翊殿内廷吗?眼下最好的办法是把这件事淡化成家事,是内廷之事,马家有家主,君翊殿有殿主,姜家也有爹娘做主,你还是弟妹娘家的赘婿,无论从哪家论,这事儿都轮不到你师尊来处置。先把弟妹要出来,昊天上帝、白虎星君、阐截三清都还在冥界押着,这个时候不宜再生事端,泰山府君大概也不会愿意把事情闹大,让爹往冥界走一趟,跟泰山府君见一面,互相給个台阶下,把这事儿摁死在床笫内,想来也就没事儿了。”

    姜淑祥給姜伋抹完药膏,一边收拾药箱一边交代养伤时的注意事项。姜伋一一应下,起身整衣来到姜子牙夫妇面前下跪叩首。马招娣无奈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推了姜子牙一把,“你还站这儿干嘛啊,去吧。”

    姜子牙没有移步,反而转身看向马招娣一脸认真地问道,“糖糖说的话,跟这小子来家的时候我跟他说的话,有区别吗?”

    “你就认了吧,这个时候,你的话就是没有咱闺女的话管用。”马招娣实打实地觉得姜子牙不该在这个时候较这个真儿,弯腰扶起姜伋后又开始催促起姜子牙来,“别愣着了快去吧!”

    “怎么夫人,这么快就心软啦?先前不还很生气地嚷着要教训媳妇的吗?”姜子牙还是没动,而且还双手抱胸揶揄起马招娣来。马招娣圆了眼睛鼓起腮帮子盯上姜子牙的脸,姜子牙这才正经了神色抬脚赶赴冥界。此刻鲛儿已卸了钗环散了发髻换了素衣跪了许久,主位上泰山府君正襟危坐,水草马明王侍立在侧。姜子牙迈步入内行了一礼,眼尾扫了鲛儿一眼后方看向泰山府君说道,“泰山府君,不过是小俩口拌嘴打架,夫妻情趣罢了,有必要生这么气吗?”

    “夫妻情趣?”泰山府君眼神凛冽,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公子的脸颊被氐氏抓成什么样,你眼瞎看不见吗?”

    “舌头牙齿难免磕碰,又不是故意为之,我们夫妇会训诫她的,泰山府君日理万机,就不必分神来操心我们姜家的家务事了。”

    姜子牙说着俯身下去就要把鲛儿拉起来,泰山府君见状立刻出言喝止,大有不肯就此罢手的架势。姜子牙眉头一皱直起身来,走到泰山府君案前肃容低声,“公子脸颊受伤,明明白白就是内廷的责任,泰山府君为何不立时发落了她,还容许果果跑家里来求我夫妇帮着周全?如今冥界和天界正僵持着,您不就是不想在这个挑起事端,为了找台阶才拖到现在的吗?现在我把这个台阶跟您送来了,您就着下来不就完了,这又是干什么?”

    泰山府君眸光锐利,朝着姜子牙倾了倾身子,“本君也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你好好瞧瞧氐氏的表情,姜子牙,本君岂能容她?”

    “什么?”姜子牙闻言愣了愣神儿,不自觉地依言转头打量鲛儿表情。他这才注意到,鲛儿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怨恨。姜子牙的心不禁咯噔一下,仔细掂量过后,他回身与泰山府君说道,“君上,还是暂且压下吧,让子牙带回去好好问问,万一当中真的有误会呢?”

    “她是你的儿媳妇,你带回去处置也应该。只不过有件事你务必记住,为了伋儿,本君对氐氏可以让步,可以宽宥,但本君身为君父,绝不能允许一个凶徒,一个刺客伺候上殿。”

    “子牙明白。”姜子牙品出了泰山府君话里的滋味遂正色颔首,拉起鲛儿快速离开冥界返回西岐。姜淑祥已回了西伯侯府,而丞相府内,马招娣亦早早为鲛儿备好了热水和茶点,鲛儿对着马招娣那盛满慈爱的笑容终是绷不住了,伏到马招娣怀里放声痛哭。马招娣抱着鲛儿不住地柔声哄着,姜子牙站在一旁郑重承诺,“孩子,你有什么委屈你尽管说,若真是果果欺负了你,我跟你娘绝不饶他,一定給你做主!”

    “是啊鲛儿,你不用怕,只管放心大胆地说!”马招娣也紧跟着拍胸脯保证,鲛儿渐渐止住泪意恨声说道,“你们去问姜伋吧,我实在说不出口。”

    “啊?”马招娣被鲛儿的话震的一脸懵,她下意识地扭头望向姜子牙,不想姜子牙也是同样的反应。姜伋从帘后出来走到鲛儿身侧双膝跪下伸出手来准备去握她的手,就在指尖触碰的一刹那,鲛儿陡然一个激灵甩开姜伋的手,就像甩开一个脏东西一样。姜伋至此再也抑不住心中郁气开口质问,“我到底做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你心知肚明。”鲛儿通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地怒视姜伋,姜伋深吸一口气霍然起身唤来阎罗王厉声吩咐,“即刻送少夫人回北海水晶宫,没我的允许,不许踏出宫门一步。”

    “姜伋你放肆!”未等阎罗王应声鲛儿便蹭地站起身来疾言斥问,“本宫才是北海之主你凭什么软禁本宫?!”

    “就凭我是宫主的夫主!”姜伋额角青筋若隐若现,但话到底没从嗓子里吼出来只是稍微提高些音量而已,可即便姜伋这边努力克制自己的火气,鲛儿那头却不打算与姜伋维持和气,姜伋话音未落她便已抡起胳膊扬起手来照着姜伋的脸颊作势就要抽打下去,这一动作非但把阎罗王和姜子牙夫妇吓傻了眼,纵是姜伋表情都有些怔忪。好在巴掌落到一半骤然停住,原来是姜子牙反应了过来伸手攥住了鲛儿的手腕,“孩子,莫要冲动,你且先回宫,这事,爹娘一定给你一个明白交代!”

    “是啊少夫人,上殿言行自有律法教则约束,不会让您受委屈的,先让臣送您回宫吧,有什么事儿都以后再说。”阎罗王从姜子牙手里接过鲛儿,连哄带劝地护着她出了府门。姜伋蔫儿了似的半晌才缓过劲儿来,向姜子牙行礼道谢。姜子牙摆了摆手道了声应该,马招娣则是静静地看了看姜伋眼角再也掩藏不住的那两滴摇摇欲坠的泪珠片刻温言打发他回房休息。姜伋抬手抹去泪意点了点头起身回屋,掀被上榻却是倚枕半躺丝毫没有就寝的意思。马招娣知道姜伋是在等阎罗王回话因此也不催他,只是吩咐华云去烹一盏莲子菊花茶来給姜伋平平肝火。趁这个功夫姜子牙給姜伋诊了把脉,又仔细察看了姜伋脸颊上的伤势。华云烹好茶奉給姜伋的时候阎罗王正好回来,于是姜伋便命华云也给阎罗王奉了一盏,待阎罗王嗅过茶香放下茶盏方才开口问道,“少夫人安置好了?应该有吩咐小敖多加照拂吧?”

    阎罗王俯身道,“敖近侍日前被臣收押,臣另派了婢仆伺候。”

    “放肆!”姜伋怒声呵斥,手中茶盏往旁边小几上用力墩了下去,“敖丙身为近侍贴身伺候本座,你说收押就收押,都没同本座知会一声,你眼里还有本座吗?”

    “惶恐之至。”阎罗王受姜伋见责立马解下青鳞单膝跪下,“公子容禀,时人间正月初二,公子胃脘出血之症复发,臣已查明,是由当日敖丙所呈稀粥导致,臣本打算有了结果之后再向公子禀报的,是臣处理不当,还请公子责罚。”

    姜伋听罢阎罗王禀报后思忖片刻,曲起手指敲了敲盖在身上的锦被,“你收押敖丙,事先可有通报北海水晶宫?”

    阎罗王点了点头,“公子放心,该走的流程,臣一样都没省。”

    “唯独没预先告知本座是吧?”姜伋跟阎罗王撂了撂脸色,抬手示意他起身,“罢了,尽速查明,退下吧。”

    “喏。”阎罗王重拾青鳞佩在腰间,起身整衣复又禀告,“公子,还有一事,臣回来时收到通传,酆都主官斩衰携属官邓秀殿外求见。”

    “更衣。”姜伋思绪一转肃起面容,下榻披衣和阎罗王一道走入帘幕,同时吩咐华云不必候着自取歇息。华云垂首弯腰行恭送礼毕开始收拾屋子,马招娣起身搀上姜子牙的胳膊,姜子牙握上马招娣的手,夫妻俩并肩离开。慢步在廊下时,马招娣一脸担忧地开口道,“相公,真的不用我走一趟北海水晶宫吗?”

    姜子牙道,“鲛儿情绪这么激动,还是先让她冷静一下吧。现在果果和马家正被西伯侯府秘密调查,这个关口我们俩都不能随意走动。且缓一缓吧,等果果的事儿了了,咱们腾出手来再处理这件家事也不迟。”

    “俗话说床头打架床尾和,但愿不用咱们操心,他们小俩口能自行消解。”马招娣无可奈何地扯了扯嘴角,抬脚正要和姜子牙一起转过廊角,一名仆役垂手趋至廊下躬身禀报,称天子邀姜子牙即刻往西伯侯府,说是有要事相商。马招娣疑惑片刻后脸色猛地一变,姜子牙心绪一乱面上依然镇定。他低头与马招娣对视以作安抚,送妻子回屋后方更衣前去。姬发和姜淑祥同在西伯侯府内书房等候,待姜子牙到来后,姜淑祥即刻过去紧闭门户。姜子牙奇怪地回头扫了姜淑祥的背影一眼,面向姬发行了一礼。姜淑祥关好门窗后回到姬发身边,姬发面色沉重却眼神坚定地将一封密函递到了姜子牙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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