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都处于蓝天之下的灵王宫,首次陷入了永无止境的深夜。
此处的夜晚没有月亮,更不存在闪烁的群星,但却完全没有影响到视野。
若要说为何,自然是因为在真月的照耀之下,还有什么必要依赖星辰的光辉?
比光辉绚烂的满月还要绮丽的夜之象徽就在这里。
即使没有受到风吹,银色的长发依旧轻轻摆动。华美的宫装长裙有如月下的花朵,静静漂浮于漆黑的夜空之中。身着华服的女人是如此醒目,她的头发、肌肤、以及裙摆都在散发着澄澈的光泽,但是以上所有光芒的总和都无法胜过她的眼眸。
那双妖异的魔眼承载着世间所有的颜色,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的具现。
千辛万苦抵达灵王宫的护庭十三番,首先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在她的面前,别说是举刀战斗了,就连抵抗的念头都很难升起。
面对一轮直径三千公里的天体,会有人想尝试着去破坏它吗?
七夜的双眼是连神都能杀死的奇迹,面对她就与面对死亡无异,如果有的选择,死神当然不会挑战这样的对手。
他们的心里充满了疑问。
这是什么情况?她是要干什么?她不是已经投靠灭却师了吗?
怀着战死的觉悟登顶灵王宫,护庭十三番的死神面面相觑,不知自己究竟该找谁战斗。
是的。他们的对手是毁灭瀞灵庭的灭却师之王,从灭却师军团踏破瀞灵庭、接着又被灵王奔流袭击一事来看,他们理应打倒的敌人是统率灭却师并吞噬灵王的友哈巴赫。
尽管在此过程中,七夜·布伦史塔德发生了缘由不明的异变,但是敌人的头目应该还是友哈巴赫没错……
是这样没错吧?
“没想到你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啊,七夜。”
死神们还在犹豫不决,反倒是被从无间释放的男人发出了轻笑。
尽管战场的最前线并不适合笑声,但他还是无法克制地笑了出声。
“万万没有想到曾经弱小的你竟然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尽管我对种花种草没有兴趣,但是能培养出如此绚丽的花朵,也多少让我感到一丝意外。”
“喂喂……”
对于他的笑声,首先做出反应的是现任总队长京乐春水。
他压低帽檐,布满胡渣的沧桑脸庞扯出一丝苦笑。
“尽管我解除了你的两道封印,但是唯独没有解除你双脚的封印啊。但是现在,你为什么能穿着拘束衣,双脚站在地上?而且,还在我们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跟着我们一起来到灵王宫?”
听到京乐的话语,所有死神一起面向蓝染。
他们的脸上充满错愕,毕竟直到蓝染开口,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明明一起穿过了穿界门,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他,这实在太不同寻常了!
死神们同时拔出斩魄刀,眼中点燃红莲般的杀意,他们当然知道京乐释放了蓝染,但那必须是在他全身受到禁锢的前提下。
一旦丧失这个前提,蓝染惣右介就是尸魂界的头号仇敌。
被密集的杀气对准,男人却毫不在意地呢喃:
“是吗,要在这里先来一盘开胃的冷碟吗。”
“住手!”
京乐率先发出警告,喝令所有死神停止进攻。
“能让他悄声无息地通过穿界门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斩魄刀镜花水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针对他的封印会失效,但是现在的蓝染毫无疑问已经解放了他的斩魄刀!一旦动手就会变成自相残杀,谁都不知道自己刺中的‘蓝染’会是哪个同伴!”
“唔!”
已经将短匕架到蓝染的脖颈,随时准备刺穿他的咽喉,碎蜂赶在最后关头调转刀刃。强行中止攻击的她怒视蓝染,面带不甘地说道。
“难道说,要我们对这个尸魂界的叛徒视而不见吗?”
“很遗憾,现在只能这么做。”
京乐摇了摇头。
“我想你和我们一起赶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换个地方大开杀戒吧。”
“你的判断真的很及时,京乐春水。”
“什么……”
碎蜂的匕首握在手中,停止了动作。
她不自觉睁大的双眼,倒映着不合理的景象。
蓝染惣右介消失了。
倒不如说,他从一开始就不在这里。
只有一个金发妹妹头缩着脖子,一脸后怕地摸着侧颈渗出的血珠。
“放弃吧,碎蜂。”
他像是唾弃某人似的抱怨道。
“那个家伙选择用镜花水月欺骗我们的视线,而不是用庞大的灵压把我们压在地上,就是在告诉我们‘我现在还不想动手’啦。”
“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要知道,向愚者揭示谜底可是很花时间的。”
“既然如此,你能解答我一个浅显易懂的疑惑吗?”
京乐仰头看向天边,嘴角抽动了一下。
即使是老谋深算的他,也需要做足心理准备,才有勇气提出以下问题:
“解开你的封印的……”
他边说边指向夜空正中,那如明月高悬的女人。
“该不会是她吧?”
“是她。”
态度不再像先前那样轻松了。
总能看穿一切、玩弄人心的阴谋家,流露出了什么东西已经脱离掌握的表情。
“即使视野被封锁、关在空无一物的无间,我也依旧看到了她的双眼。”
那是非常遥远的距离。
虽说在尸魂界可以感知到大概,但是对于身处无间的自己来说,那个距离实在是太过遥远。
灵王宫。
那是过去的自己,付诸一切也要踏上的地方。
而相隔如此遥远的距离,那时的自己看到了——
连无间的黑暗都能一扫而空的炫目的光芒。
‘你正在看我吧,七夜。’
尽管存在和规模和从前天差地别,但他不会错认那绚烂到令人恐惧的瞳光。
毕竟,当时的她就是睁着这样一双眼睛,将他的野心毁于一旦。
‘不为人知的密室,拘束衣,皮带和眼罩……嗯……’
对方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这身战败者专属的秘密装扮,意外地还挺适合你的,蓝染。’
‘……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吗?’
‘有什么关系,正所谓衣品好是对男人最高的夸奖嘛。’
‘虽说你的语气不像是夸奖,不过无所谓了,作为监牢中消磨时间的闲聊,我不讨厌以这种方式打发时光。’
蒙上双眼、禁锢在座椅上的男人轻笑了起来。
那种莫名愉快的微笑,实在不像在监狱中度过漫长时光的囚徒应该做出的笑容。
‘我将登顶空悬的王座,真真正正站在天上——曾经这样宣称的我,如今被关入了无底监牢,没有实现成就神明的梦想。’
‘嗯,你的野心就到此为止了,你的梦想也已宣告终结。这样吧,掉队者,为了补偿你的失败,我就替你一睹天上的风景吧。’
对方收回了目光。
接着,双脚踏地的触感,以及风流过指尖的质感,一起涌入了他的身体。
对这阔别已久的感觉,他感到了些许的惊讶。
‘这是……?’
‘别在意,这是力量使用不成熟的表现。’
对方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只是没有控制住魔眼,一不小心将你的封印给杀死了。’
‘一不小心,是吗。’
‘是啊,一不小心。’
‘……好吧,七夜。’
听到对方的话语,他发出别有深意的笑声。
‘你一直都是一个随心所欲的女人,从见面到现在都没有变过。’
‘蓝染。’
对方没有正面回应他的评价。
‘如果你有机会走出这个地方,还能再次看见我的话。’
在彻底远去之前,她对着身陷囹圄的囚徒做出宣言。
‘届时,我将向你展现我的真体。’
‘你的真体?’
‘嗯……在你这个不敬神的家伙面前自称神明也没有多少好处,既然如此,你干脆把我理解为单凭质量就可以把星球烧光的异星之月,这样的解释可以明白吗?’
‘也就是星辰坠落吗……如果能看到那样的光景倒也不赖呢。’
‘什么叫坠落啊!我可是支配着天空诶,坠落一词也太难听了!’
回想起那时的承诺,男人微微一笑。
像是不让任何人听见般,他望着天空低语。
“真是豪华的观众席啊,就让我在最前排的位置,欣赏星辰诞生的时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