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见大路的交汇处,听见人马喧嚣时,靳雨才向韩琦交代完了今天的情况。梦夜跟在后面,看见韩琦点点头,嘴动了动说了什么,她从头到尾什么也没听见。
韩琦回过头叫她赶上,梦夜赶忙驾马上前,三人并排。“招亲会我要去比武,你跟着韩琦听他安排。如果冬景庄有人请女客与小姐作伴,你尽量争取,多和冬若雪接触。”梦夜心里生疑,还是一字一句记下了,毕竟也不是什么难事。
交代完事情,靳雨依旧走到他们前面,头也不回。汇入大道后,再走两刻钟就到冬藏镇了,车马喧嚣一下子都近了,人和马和车都像是一下从地下钻出来的,道路瞬间被占满。四五辆车并排行驶在道路中央,车旁跟着随从,车前坐在车夫,赶着一色的马匹,缓缓前行。道路两侧,白马黑马花马,挂金戴银坠玉。车里的人看不见,马上的人带着镶金的佩刀,或是镀银镶嵌玛瑙的弓,要么就是各种装饰的配饰。骑马走得轻快,叮叮当当一阵响动,人和马都在阳光下有点反光。梦夜少见这样富贵的装束,倒是有点不适,感觉这些人不大像来参加比武招亲,而是来炫富的。
她看着一个又一个戴着各处金银的人纵马从旁边经过,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吆喝,顿时一惊。马头往路边猛地一转,她下意识地抓紧缰绳看向身旁。韩琦正拉着她的马往路边走,让过身后的车。“车太多了,走边上吧,省得挡别人的道。靳阁已经到前面去了,咱们得赶紧。”梦夜点点头,跟着韩琦从路边加紧往前走。
他们很快就到了冬藏镇口的牌坊下。石牌坊已经伫立数年,上刻冬藏镇三个大字,此时两边各挂一朵红绸大花,下有红绸悬挂,又有红灯笼挂角。梦夜想起之前在钟灵山下的镇子上见过出嫁,不过是轿子或者马车上挂些红花,办喜事的人家门前挂个红灯笼,隔上两条街都不一定知道喜事。如果今天冬藏镇有人家正好办喜事,也能蹭点喜气了。
“这阵仗,不愧是冬景庄。”韩琦看着街道两旁的布下的种种装饰感叹道。
沿街道走了一段,路被堵住了。韩琦张望了一番,让梦夜下马。他们于是牵马步行前进。
“一会儿到门口登记,你就报上名字就行,问你出处你就说菡林苑。别把名牌给外人看,也别跟外人说你是瞻星阁的。”韩琦靠近她压低声音说。
路上堵了很远就是因为冬景庄门口登记,两个小厮手忙脚乱地记着名字,一边收着礼钱,还得登记。一时间乱七八糟,众小厮不知道该不该放人,也不知怎么接待好,来客全堵在门口,车马都堆在门外,吆喝声,车轮声,马的嘶鸣声混成一团。韩琦隔得老远就看明白这种情况了,扶着额说:“前面乱了,咱们等等吧。”
靳雨正身处一片乱局中,不过他并不想抢着进去,找了个不会被人挤着的地方,牵着缰绳往墙边一靠,静静地看着他们闹腾。不多时,一个稍年长者出现在门前,众小厮瞬间像见了救星一般朝他行礼。来客中有些认得这是冬仁,问一声好,作个揖,于是门口堆着的人都开始作揖行礼,满口庄主地叫。冬仁微微躬身拱手作为回礼,三言两语安排了门口的事,一下就有序多了。记名和记账都顺畅起来,车马不断被下人拉走安顿,来客被一一安排到座位上,沏上茶,摆上点心。
靳雨看着堵着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向门口走去。登记过名字,要登记礼钱时,靳雨向登记的小厮说:“我这件东西想直接交给冬庄主。”众小厮知道今天来的不少都是不得了的主,不敢怠慢,赶紧找个人带他去见冬仁。
冬仁此时空闲下来,在庄中到处走着,忽然见小厮带了个人过来,知道肯定有什么事,赶忙正色迎接。靳雨向冬仁行了礼,冬仁拱手回礼,远不像刚才在门口那么随意。
“在下丘池,师出履繁,有一物件想亲手赠予庄主,故前来打扰,还请庄主见谅。”外出行事,谨慎为上,靳雨轻易不报真名,都用化名。
冬仁听闻心中一惊,赶忙说道:“足下是履繁大师的弟子?”
靳雨点一点头:“正是。”
冬仁一拱手:“久仰尊师大名,未曾想大师高徒莅临敝庄,有失远迎。”
靳雨欠一欠身:“不敢,在下才疏学浅,不敢倚仗师门盛名。”他从衣袋中掏出一个细长木盒,打开取出里面的物件给冬仁看。
“师门最擅灵机造物,这金雁钗正是出自师门之作,心意相通之人各自注入灵力,使用时可化作鸿雁传书。”收获冬仁惊叹的目光后,靳雨将金钗在盒中收好,双手捧到他面前,躬身道,“在下仰慕小姐已久,希望今日能施展所学,得到庄主与小姐的认可。这支金钗还劳烦庄主转交于小姐。”
冬仁接过东西,扶起靳雨:“今日大会就是要选取优胜者,为小女,为冬景庄,也为四大武庄。先生既说要在今日施展,想必是百人之一了,只要实力足够,小女中意,有什么不能的呢?”
靳雨淡淡一笑:“谢庄主提点。”然后退下离开了。
他走到门口,正好碰上刚进来的韩琦和梦夜。靳雨跟韩琦打个走的手势,他们就一起在小厮的引导下向待客的廊下安排好的茶桌坐了。
“阁主,我看来的人有带兵器的,你真的什么都不带就来了?”韩琦简单看了看四周的情况问道。
靳雨喝着茶嗯了一声。
韩琦放弃和他交流,开始慢慢观察周围。这里是山庄中一处练武台,也是冬景庄中最大的练武台。北面是一座高楼,一般是主人和贵客坐在上面观赏练武台上的各种表演。东西两边是两栋看楼,低出北楼一些,供来客观赏,现在每一层都被摆上了茶桌,人挤得满当当的。中间的练武台直径约莫二十丈开外,高处平地几尺,旁边三级台阶通上,石砌的台子没有一丝缝隙,大概是拿蜃灰抹过。
阳光均匀地洒在庭院中,时间一点点流逝,所有人都等待着大会开始。还有一刻钟,来客已经非常不淡定了,走动,谈天说地,天马行空,山庄中沸反盈天。他们这一桌在这里堪称反常,靳雨捏着杯子淡定喝茶,韩琦挨个打量来客,梦夜靠着柱子发呆。
冬若雪已经梳妆穿戴完毕,正在侍女的陪伴下登上北楼。外面的喧闹愈加厉害,她听得清清楚楚,知道都是为自己,心里却没什么太大的波澜。含章见她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向她说道:“小姐,你看外面那么多人都是为你来的,可见在这江湖上声名远扬啊。”
她淡淡一笑:“声名远扬有什么好,这些人中,哪个真的能与我永结同好。未必真的有。”含章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扶她坐下后赶紧借着倒茶跑开了。
“小姐,是不是该点陪侍的女客了?”含英提醒道。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确实是,让他们随便挑一个吧,不用进来,坐外屋看就行了。”
“小姐,这可不能马虎啊。庄主交代过,这是个结识外人的好机会,还是挑一个吧。”
“有什么好挑的,都是不认识的,只有个姓名和门派,不和随便挑的一样。”她伸手扶了下头上垂下的珍珠串。外屋传来脚步声,然后停在内屋的圆拱门外。含英快步走过去,见一小厮用盘子托着个木盒站着那儿。
“什么事?”含英问。冬若雪头也不回,耳朵听着。
“庄主让给小姐送来这个,说是件灵器,是位来客特地送给小姐的。”
含英拿了木盒,遣他回去。小厮退下了。她把东西拿到冬若雪面前。
“小姐,要看看吗?”她知道冬若雪听见了全部。
“能入得了爹的眼,还是灵器,想必是件好东西,看看吧。”含英打开盒子,一支精致的金钗出现在主仆俩的眼前。冬若雪有些诧异,端详了片刻才取出来拿在手中。
“大雁是痴情忠贞的鸟,婚礼常以大雁为聘。”冬若雪握着金钗,抚摸着上面雕刻的大雁,心头有些颤动。
“小姐这是遇上有心人了啊。”含英见状,笑着说道。
“去,少耍嘴皮子。还是把册子拿来挑个人吧,我看这来客中或许有些有意思的。”正好含章倒茶备点心回来,含英就去取册子了。她很快就拿上薄薄一本册子给冬若雪。
“今天来客众多,女客大多是其他三大武庄的女眷,要么就是上阳城中的官家小姐。夏盈庄的二小姐来了,要不要去请?”含英与冬若雪一同看着册子说道。
冬若雪沉默不答,扫过一页一页一个个名字和后面的出处,最后目光落在倒数第二页下面一个很不起眼的名字上,手指点了点这个名字后面的三个字。
菡林苑。
“就这个人吧。”她让含英看过就把册子合上放在一旁。含英下去让人立刻去办。
靳雨已经离开去准备,桌前只剩韩琦和梦夜。韩琦正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看见个侍女从走廊上费力穿行过来到他们面前,心知这不是来找他的。果然,来人站着他们面前问:“请问梦姑娘是在这里吗?”
“我是梦夜,找我吗?”梦夜心里猜到七八分。
“是,我们小姐请姑娘到北楼上共赏盛会。”
梦夜看向韩琦,对方向她点了点头。梦夜站起身,侍女伸出手,请她过去。
刚走到楼下准备上楼,响彻云霄的鞭炮声从前面传来,随即就是一阵声势浩大的鼓点,夹杂着逐渐响亮的唢呐笙箫。楼梯在后方,梦夜看不见前面的阵势,听见了声音,一时停住脚步。“楼上视野好,再看不迟,请姑娘随我来。”侍女站着楼梯上见状说道。
北楼共有六层,最高一层就是观看底下盛会的地方。北楼正对着的是这个院子外的闻松楼,离这边五十丈开外,上下三层。梦夜被侍女带着上了六楼,进了内屋,看见一位妙龄小姐坐在一梅花屏风前的茶桌边,满头金灿灿的首饰,珍珠做的流苏从金凤口中垂下,衬得花容无比娇艳。侍女通报了一声就下去了。她侧过脸,嘴角一提,笑容浮现在脸上:“请坐。”然后吩咐侍女,“含英,倒茶。”侍女应声上前。
梦夜拱了拱手算是谢过,沉默着坐下。
楼下的仪式已经开始,冬仁坐在北楼二层的看台上的太师椅里,管家在台上放开嗓子吆喝着准备好的欢迎辞。乐队和众人的喧闹一时间都停了,小厮拿上来满满几箱箭,放在台子一侧。
韩琦见状,挑了下嘴角,开始漫不经心地继续观察周围的人。
预先挑选出的一百人走上练武台,有高大威猛的,有看似弱不禁风的,有穿金戴玉的,也有看着朴实无华的。不过人人都争着往前站,虽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要比试什么,不过人人手里都拿着把冬景庄发的弓,傻子都知道要比射箭。韩琦根本看不见靳雨,心想他肯定站着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打扮得寻常,穿了件深色的袍子,很难引人注目。
韩琦把目光从台上收回来时,无意瞥到了对面二楼上一个身影,抓住了他的目光。他定眼看去,那是个绿衣男子,别人都是坐着,唯他站着,离得远看不太清楚,只觉得有点眼熟,他旁边坐的人也让韩琦觉得似曾相识,不禁有些警惕。
北楼上,冬若雪让含章把窗子打开。最大的窗子正对闻松楼,旁边窗子略小一些,都是檀木雕花镂空。梦夜透过窗户看见对面楼上立着个红红的东西,似乎是个花,心里估计这和今天的比试有关。
“在场诸位请看对面闻松楼顶。”管家说道。全场的目光一齐投向楼顶,都看到了远处那个东西。“楼顶是一朵红绸大花。闻松楼离此处有八十丈,能射下红花者入围下一轮。”
这场比试给参与的一百人设置了三轮,隔空穿花就是第一轮。
练武台上的人都沉默着望着远处的红花,看楼上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人拉弓比划了一番,叹了口气,转身从台后悄悄退下去了。这样的人有两三个。
“如果没人能射下红花呢?”韩琦听见身边有人说。
“今天来的可都是高手,总会有人做到的。要是真没人能做到,应该另有安排吧。”旁边有人回答。
终于有人鼓起勇气,抽出箱子里的一支箭,大喝一声拉满弓向前快步走。台上的人纷纷让路。“崩”的一声羽箭离弦,划破空气向闻松楼飞去。看楼上的人屏住呼吸,然后眼看着那支箭直直向下落在了院门口。
练武台最边缘离闻松楼都有八十丈,还得向上射到楼顶的花,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第一个人虽然失败了,不过他看上去并不是武艺精湛,也不甚强健,这给其他人带来了一些信心。有两个人去取了箭,同样拉满弓站在台边,使出吃奶的劲儿想把箭往高了射,恨不得再推两把。然而没用。于是台上的人又是半晌没有任何举动。陆续有人试了几次,最远的落到了院门外,还有扎在院门上的,管家赶紧叫人去拾回来。
见此场景,冬仁蹙起眉。他身边的随从附身说道:“庄主,这样下去有损各位斗志还没有结果,不然换一换。”
冬仁叹了口气:“隔空穿花确实困难,更何况离那么远。我也是有些心急,想挑出最优秀的人才,反倒适得其反了。”
“庄主,不如在近处再设一处红花,也好多留些人,让小姐有个选择。”
“嗯……”冬仁捋着自己灰白而短的胡子,“这样,院门上再设一处花,用个小一点的。每人限制三支箭,必须把花射落才能入围。哦,还有,楼顶那个红花不要摘,能射中的直接进入第三轮。”随从听完,赶紧下楼去告诉管家。管家听完,松了口气,心里对庄主感恩戴德,赶紧吩咐底下人去照办。
“诸位来宾,刚刚庄主在院门上又设了一处红花,能射落此花即可入围下一轮,能射落楼顶红花入围第三轮,每人三支箭。”侍者上前给每个人发了三支箭,然后搬走了箱子。
“各位,请。”管家宣布完毕就退下了。
降低难度后明显士气大增,大家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过还是不敢轻易出头。刚刚把箭射到院外的人此时还站在最前面,把两支箭放在地上,搭上手上的一支,拉开弓,“嗖”的射出一箭,箭尾羽毛带过划破空气的声音,射穿了红花,扎在院外的地上。
看楼瞬间轰动,叫好声一片,练武台上人也纷纷击掌,冬仁微微笑着。这人满意地下台,到一旁茶座旁观后面人的表现。侍者捡回了射下的红花,连同羽箭送到他手里。
此人虽然尽力,但不是费了很大的劲儿就射下了红花,这让后面人信心大增,一个接一个,一箭接一箭地尝试。每射落一朵,看台上就一片鼓掌叫好。见此情景,管家让乐队继续演奏,山庄顿时又淹没在盛会的热闹中。
半个时辰过去,台上人成功射落的有四十左右,已经安坐在北楼下茶座上,只剩五六人仍在台上。
这时,韩琦才看见了面无表情的靳雨。他怀里抱着弓,抱着双臂站在哪儿,眼帘下垂。
“下面怎么样了?”冬若雪问道。这半个时辰她一直没往下看,只是偶尔看看对面楼顶上随风颤动的红花,喝口茶。梦夜就一直无聊地打量着这屋子的上上下下,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台上还有六个人,已经有四十二人射下院门上的红花了。”含章答道。她一直在侧窗看着,隔一会儿还有人上来汇报情况。
“楼顶的花呢?有人射下吗?”冬若雪不很关心有多少人入围。
“怎么会呢,庄主就是觉得楼顶穿花太难了,才在院门口设置一处。院门口也有三十丈远呢,并不容易啊。”
“那都有四十二个能射下,看来也不全是酒囊饭袋。”冬若雪转着手里的金钗,漫不经心地说。
“小姐,今天这百人可都是庄里筛选了好几遍才留下的,事先也有武测,当然不会是无用之人了。必定有点本事才能参加今日大会啊。”
“嗯……”冬若雪拿起茶杯,像是终于发现自己对面坐了个人地看向梦夜,“姑娘觉得,楼顶穿花的难度如何。”
“这么多武艺精湛的人都做不到,想必堪比登天吧。”梦夜随口应付道。
冬若雪也不是很在意她的回答,把杯子在手中转了转就放下,起身走到窗前。此时楼下只剩三个人了,前面几个都没有射中红花,下台就去看楼坐着了。现在的这个人正在拉第三次弓,不过手都是抖的,想必也没什么好结果。此时看台的来客都看乏了,就算此时再有人射落红花也只有那么几声叫好和稀落的掌声。乐队的乐师们演奏得有气无力,完全是刚才太卖力的后果,倒有种半死不活的感觉,很是让人扫兴泄气,可能也是导致后面这些人一个又一个射偏的原因。
只剩两人了。
冬若雪完全不指望这两个人能翻出什么花来,她只是象征性地看看,在自己的行为上表示对这一轮的重视。
靳雨仍然抱着弓抱着双臂一动不动。他旁边那人看看他,看看那朵挂了半天的红花。“要不,你先来?”
靳雨抬眼看了他一眼:“我先?”那人被他看得有些发怵,没有答话。靳雨放下胳膊,舒展了一下筋骨,丢下两支箭,只在手中留下一支。“好,我先。”
这会儿太阳当空,阳光直射下来,有些刺眼。看楼上的人已经没了开始时的端正,栏杆上趴着的,撑在桌子上的大有人在,谈天说地闲聊杂碎也有一群。这些人一点也入不了靳雨的眼,他搭上弓,拉开,瞄向院门上的红花。
周围闲人依旧。
瞬间,他眉目间锁紧,弓箭猛抬,弓弦张满,向高处开弓射出。羽箭从人们面前带风疾驰而过,迎着太阳飞去,仿佛不是穿花,而是射日。看清的人以为他是做不到随便开弓,没看到的人依旧随意攀谈。他们连冬仁猛然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都没注意到,当然也不会注意到闻松楼顶的红花已经不见了。
冬仁看到了,冬若雪也看到了。她探出头,看到那个人收了弓拾了箭转身走下练武台。
她莫名有种直觉,手中这支金钗来自那个人。
冬仁站在那里,庄重地击掌三下。下面的看客这才反应过来,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大多数人以为是这一轮完了,跟着鼓起掌来。突然有人惊叫着发现楼顶的红花没了,所有人才恍然大悟,又是一阵叫好。乐队看不见这边的情况,已经销声匿迹了。最后那个人没想到是这么个场面,随便把三支箭射出去,赶紧溜下台了。
靳雨送还了弓箭,折回看楼坐着。“靳阁,我就知道,这事儿只有你能做成。”韩琦倒是比靳雨还兴奋不少,面露喜色。
“我要是做不成,就太丢师门的脸了。”他端起茶杯,仿佛刚刚那一番事情不是自己做出来的。
第二场在下午,山庄还不到饭点,人们就继续坐着打发时间。小厮跑了老远把大红花捡了回来,跑到北楼下茶座却不见靳雨人,打听了一圈才找着他,忙不迭把花给他送上。
他看着这么大一朵红花,刚想推辞不要,被韩琦道谢接了过来。“人家的规矩,坏了不好。就算你不喜欢这花,”韩琦压低声音,“回去拆了也能做别的。”靳雨似乎是觉得有道理,默许它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存活一阵。
“姑娘在这里坐久了,先请回吧。午后再会。”冬若雪从窗前转回来坐下。
梦夜心说下午居然还要让过来,面不改色地行礼,随含章离开。
“小姐,楼顶的花真有人射下了呢。”
“我看见了。但愿他能走到最后,我想亲眼看看此举是个什么样的人做出的。”
她噙着笑,手指又抚摸过金钗上翱翔的大雁。突然又想是想起了什么,伸手去摸头上那支银簪,而触碰到的都是金的棱角和玉的温润,找不到一丝银的凉意。手指找寻无果,顺着那串珍珠缓缓放下。半晌,她吩咐道:“把这些首饰去了吧,我累了。”
一点白花花的影子就藏在金饰和青丝的缝隙中,当那些金晃晃的东西和乌黑的长发都被放下时,才终于显现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