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红一来教室,林荫和纪子锐就醒了。
裴妙在和她极限的拉扯,硬生生把他们两的起床气给熬没了。
邓舒阳压根没睡意,脑袋趴着,耳朵竖着,听了全程。
纪子锐笑得拍桌:“邓舒阳这头毛还没被抓,你怎么先被抓了。”
“手不疼吗?”裴妙盯着他逐渐发红的手心,诚心建议,“你……”
“你什么意思啊?纪子锐,什么叫我没被抓,我很低调的,好吧!”邓舒阳也跟着拍案而起,对于纪子锐的调侃,他是第一个不服。
纪子锐欠兮兮地说:“哟哟哟,就你?”
……
一件小事引起了两人的争论。
争论归争论,四只手都能按耐得好好的。
林荫问她:“书全被收了?”
“没。”裴妙咽回哈欠,下一个哈欠紧接着来了,“这只是一部分。”
不是不困,只不过,她对看书的兴趣大于睡觉,现在书没了,困意自然爬上来了。
“我就知道。”
一个噬书如命的人,没了书,按照正常人的心态,或多或少都会有点烦躁,更别提裴妙是那种行过于言的人。出了事,也不会去复盘,只会想解决办法,她能淡定地坐在这,就说明肯定是有后招呀。
前头的拌嘴瞬间熄火了。
纪子锐和邓舒阳同声相应,“我去!”
他们平时闲着没事干的时候,会问她借书看,裴妙都是敞开书箱,任由他们自己挑选。
那个书箱,他们见过,看着小,容量其实很大……少说20本。
……她究竟带了多少书来学校。
裴妙淡而不语,“睡觉。”
校服被她卷成团,垫在了手肘,人是安安静静的趴着,思绪却在兴奋地活跃。
双眸望着对面的教学楼。
她的楼层变高了,好像,她和他的距离也近了。
地理位置上的。
**
开学风声紧,在不同时间段,裴妙都能看见周励在学校里巡逻。
午休的厕所和晚自习的操场,这两个地方成了学校的重灾区。周励卡着点,蹲在那抓人。
每天早上,学习的公告栏都会公布新的处分名单,上面的名字也一天比一天少。习惯在校规边缘徘徊的那群老油条,也都折在了周励这只老狐狸的手上。
防不胜防。
听人说,周励晚自习下课不回家休息,换上校服,伪装成学生在操场上抓小情侣。本来以为是传言,后来被邓舒阳田径队的朋友证实了,确有此事。
林荫咂嘴感叹:“哇!他是一年比一年离谱。”
以前最多拿金属探测册检查学生有没有带手机,或者带着卸妆水去检查学生有没有化妆,顺带给人卸个妆……手段逐渐升级,他是会玩的。
“换个角度想想,周主任这个年纪,穿校服也没有什么违和感,挺年轻的。”裴妙评价。
要是违和,学生一眼就会看出不对劲,早跑了,哪会傻乎乎的留在原地等着被抓现行。看来,校服和周励适配度挺高的。
人到中年,周励胜在没有啤酒肚,也没有秃顶,瘦瘦的,喜欢穿各种颜色的西装配牛仔裤。
在裴妙的印象里,没有见过他脸上露过疲惫的神情,比学生都精神。
纪子锐瞧着邓舒阳,补刀:“没在公告栏上看到你的名字,怪不习惯的。”
“为了我的头发,必须低调,必须低调~”
他说,“等着这波风声过了,我会让我的头发重见天日。”
夏天已接近尾声,天却依旧炎热地让人难捱。
所有人都穿着短袖,邓舒阳却穿着连帽卫衣,裴妙看他裹得密不透风的,为了这头卷毛,他是真“拼”。
她善意提醒:“你小心点,别捂出痱子了。”
纪子锐:“捂出痱子,也比成秃子,好,吧。”
林荫:“你,够损。”
接连受到几人的打趣,邓舒阳被噎得没有还嘴的机会,丧着脸,满脸写着委屈。看着裴妙的眼里,写着:都是你带的头。
裴妙狡黠的眸子藏着笑意:和我有关系吗?
那眼神无辜到把自己摘得有多干净就有多干净,清澈地如沸腾的白开水,没有一丝杂质,邓舒阳对她无可奈何了,回:你赢了。
向下的嘴角无奈地又上扬了。
他跟着大家一起笑,即使,被打趣的人是他,他好像也没有那么介意。眼神的余光不时在裴妙脸上停留,嘴咧在越来越大,没缘由地笑出了声。
他也没发现自己原来那么爱笑啊!
笑声吸引了林荫的注意力,她看过去,邓舒阳不动声色地扭回了头。头上的帽子掉落,林荫看见了他藏在黑发下的耳根子红了,很快,他又拉回帽子,短短一瞬,林荫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谈不上哪里奇怪。
她看到裴妙翻开了新书,好奇地猫猫探头,“老婆,你在看什么?”
“《赎罪》。”
不是英译的,而是纯英文版的。
《赎罪》是裴妙最喜欢的电影,没有之一。
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如同蝌蚪一样填满整页,林荫多看两眼,已经头晕了。
这跟做英语阅读理解有什么区别啊!
哦,不,跟上刑场没有区别,她不懂新雨是怎么能忍住乏味和枯燥看得下去,还能看得津津有味。
林荫:“你……”
怎么做到的。
“多看看电影就习惯了。”裴妙预判,断了她的后话。
林荫:“那……”
不一样。
“一样。”裴妙继续发力。
你到底让不让人问啦,林荫囧着脸抗议。
裴妙:“不能。”
没有林荫的声音,甚至,她也没有抬过头。
全凭直觉。
邓舒阳/纪子锐:这都可以?
林荫:“……”
牛。你赢了。
纪子锐又和林荫闲扯了会,也倒头趴桌,休息了。
裴妙看书看得沉迷,没发现周励蹑手蹑脚地从后门进来,站在了她的后面,看了她好一阵,甚至录了视频发给虞红。
他问:“你在看什么?”
裴妙回:“你看不懂的,别问了。”
周励:“?”
有种智商降为打击,被侮辱了的错觉。
他不服输地把眼镜往上推……这书要读懂是有点难度的。
他又问:“你为什么要看英文版的书籍?”
“因为——”
裴妙意识到不对劲,她周围人都睡了,声音哪来的。这场景好像跟一周前不免有些似曾相识呢,到嘴的喜欢,转瞬变成了,“想学好英语。”
公告栏里张贴的年级优秀学生的照片全是他拍的,裴妙这张脸,可是足足挂在英语单科第一名里一年的,他能不熟悉吗?
周励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你这英语还能有进步的空间呢?”
她对答自如:“这不是为了更上一层楼吗?”
周励:“……”
他伸手要收书,裴妙护住书籍,死活不给,双方僵持在那,大眼瞪小眼。
突然,监控里传来虞红的怒音,破局了。
“裴新雨,你给我带着你的书,来办公室。”
“立刻,马上。”
虞红在收到周励发来的视频后,立刻转头看监控,一秒都不敢耽搁。
见到裴妙跟周励犟了起来,这还得了?!
哪敢让他们继续待在一起,率先把裴妙喊走,又跟周主任保证,不会有下一次的。
得亏裴妙英语好,虞红作为她嫡亲的老师,对她的包容度是鱼能漏王的程度。
周励:「已经第二次了」
虞红:「您放心,不会有第三次的」
……她怎么还有书?
虞红研究视频半天,也没研究出裴妙看得究竟是什么书。
林庆阳问:“这回,新雨要亲自过来给我们送书了吗?”
“高兴早了,林老师。”虞红说,“这书就算给你,你也看不懂。”
“虞老师,你太小瞧人了,我们学数学的理解能力还是很好的。”他不信。
“恐怕和逻辑没什么关系,得和语种有关系了。”虞红一副“好自为之的模样”看着他,“纯英文版的,你想试试吗?”
“……不用了。”他干笑,这还真不可以。
解彧走神了。
靠着耳朵里刮到的几个字眼,在反推过程。
温杨小声问解彧:“好好奇啊,那个新雨长什么样子?”
见他没什么反应,“你就不好奇吗?”
好奇,但没表露。
没人知道,和“新雨”同音调的词,都能让他在人群里条件反射般的回头。
他对她的熟悉,像是气球,每天往里面灌点,一点点地膨胀。
终于要爆了。
解彧继续在卷子上拼答案,他在尝试所有的可能性,还差那么一点,完整的过程就能拼出来。
敲门声响起,办公室的门从外面被推开。
温杨直接转头。
身子跟着裴妙移动的轨迹在转动。
解彧手中的黑笔,用力一压,停在了原点,答案出来了。
墨水浸染纸张,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点。
他的余光瞥见了《赎罪》二字,那双具有骨感的指关节在有节奏地敲击着书面。
直至裙摆消失在所有的视线里,挪眼时被她左腿脚踝处系着的红绳给勾住了视线——是她。
一双细长白皙的腿印入眼目,小腿肚的肉感与大腿的比例有着恰到好处的匀称。
解彧没有在她腿上多做停留,他挺直背,看着她的背影。
女生个子瘦而高挑,穿着学校紫白格子相交的短袖和卡其色A版裙子,她没像常人那样把衣摆塞在裙子里,宽松地垂在那,很休闲。把校服穿成了自己独有的范,身上有痞子的野,也有君子的墨香。
人呢,懒洋洋地站在那,由内而外的张扬明媚,没有被喊到办公室的心虚,理不直,气倒是挺壮的。
解彧对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和她应该要认识的。
温杨说:“这学妹是学舞蹈的吧!”
清尘气质,仪态大方,看着冷冷的,却出奇得耐看。很舒心,没什么攻击性。
“你说呢,解彧。”
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