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来来回回的进出人好些天,周边的百姓都以为是将军要回来小住,只是等到门又一次的关起来两三天的时候,总是探头探脑的百姓们这次啊消停了下来。
看来只是让人修缮一下而已,这种事情,这之前也有过的。当即也就没有人总惦记了。
当夜,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嘚嘚”的马蹄声在街道上响起,睡梦中听到声音的人醒来一瞬,伴着声音又睡了过去。
毕竟他们祥州城每日来来往往的车队数不胜数,夜里还有守城的军爷到处巡逻,每日什么时候听到马蹄声都不足为奇。
马蹄声在将军府的面前停下,早就得了信一直数着日子的门房,在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一个翻身就从床上下来,跑着过去开了门。
夜半时分,将军府的众人动作迅速的将马车上的东西都挪了下来,将他们阔别十五年的小主子迎接进府中。
柳绾月抵达祥州城的第二天,睡的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上下两辈子,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京外城郊。京城距离祥州城千里征途,一路而来,柳绾月刚开始的几天还能凭借新奇精力充沛,后来日日窝在马车内,病恹恹的样子像极了被抽走了精气神般。
可恨那木安,就因为她出发的那日说了一句,定要早日见到阿爹阿娘,所以我们全速前进。
然后,那不知变通的家伙,当真日夜兼程快马加鞭的向着祥州城而来,一刻都不停歇。
不论她好说歹说的,那家伙完全无视,就一句:“属下定要用最快的速度将郡主送至长阳关。”
对她的态度甚至都没有当初在那个小山村里好,活像是她哪里得罪他了一样。
现如今将军府中只有柳绾月一个正经的主子,别说她只是睡到日上三竿,就算是将这整个将军府都翻过来,也没有人会说她半句不是。反而都在心疼她十几岁的女娇娘这般日夜兼程着实受累。
故此,柳绾月吃了睡,睡了吃整整三天之后才算是彻底缓了过来。
而这三天里,木安不管去哪,都能收获一大堆的斜眼和抱怨。
“不懂事!”
“郡主多么娇贵的女娃娃,你小子急着赶路做什么!”
“你以为谁都是营中的那些皮猴子,个个皮糙肉厚的,你看看郡主累成什么样了!”
“我可是听说咱们家小郡主去年刚大病一场,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这身子都不知道恢复好了没有,你你你这小子真是,唉!”
木安:……
将军府中其实并没有那种正儿八经签了卖身契的真正下人。
二位将军虽然常年不住在将军府,但是府中的人并不少,大多都是因伤从战场上退下来,难以找到差事的人。
用将军的话说就是,去哪做差事不是做,他那么大一个将军府也是要有人看着的啊,与其从外面找那些不知底细的人守着府邸,还不如让知根知底的大家来办差。
话虽如此,但是谁看不出来是二位将军仁善,给了他们一个去处。
众人对将军的感激之情无以为报,将军平日又用不上他们,现如今,二位将军的独女到了,自然让众人将满腔的感激之情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所以,对于木安这种不顾小郡主死活的赶路,十个人有九个都对他不顺眼,剩下一个直接找理由动手。
真是世风日下,人不如人。
木安又被约架一次之后,人前还绷着,人后龇牙咧嘴。
他木小爷受宠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啊。
想他幼时就跟在将军身后于营中打转,直到够了参军的年纪这才正式编进军册。
这府中的众人,哪个不是他喊着叔叔伯伯或者爷爷长大的,之前见到他都是叫安哥儿,一个个稀罕的不行。
这柳绾月才刚来,整日就在房中睡着没露面呢,他们就已经移情别恋了。
真是人心易变。
而且,那样一个满口谎言的小骗子,有什么好心疼的!
木安一边给自己涂药,一边恨恨地想着。
木安虽然年岁不大,但是在已经摸爬滚打很多年,别的不说,对于看人这一方面他还是有些许经验的。
虽然不多,但是面对那个明显比他还要差的柳绾月,还是很够用的。
之前二人一同坠崖,他主要是先相信了柳绾月失忆的事情,所以对她毫无防备。可是这次做了她一段时间暗卫,往常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这次全都发现了。
毕竟,乐安郡主殿下的演技还没有到炉火纯青、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保持的程度。
亏他对于不会信这件事情,心中偶尔还有一丝丝的过意不去,结果,人家都只是例行公事一样,信里说得多么想念,人都在面前了却避之不及。
她就说,能将别人踹进湖里然后还能反过来说人家推她,她还以德报怨想要帮忙的人,怎么可能真那么乖巧。
他总不能直接说“你给我写信都是在做戏”,只能暗搓搓的在别的地方找补一下心理平衡。
不过……他倒是怎么也没有想明白,柳绾月贵为郡主,这么巴巴地给他写信联络感情究竟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人家看上你了呗。”
旁边有人搭话,木安惊了一下,愣愣地看了一眼对方。
“看什么,你自己在这里自言自语的,好心帮你解惑有什么问题?”
刘叔跛着腿走进来,手上提着药酒坐到床边,眼神示意一下,木安懂事的微微转身,将背面涂不到药的地方对着刘叔。
“刚到门外就听到你在说什么给你写信,见面又避着你之类的话。”
说话间,刘叔将药酒涂在他的背上,用手劲揉开淤血的地方。
“姑娘家的都是脸皮薄的,见了面避着你大多都是羞怯,你就是见识少,多见见世面就懂了。”
木安紧绷着身子,不是疼的是紧张,他没想到自己刚才将心里想的东西说了出来,就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不过,跟刘叔说说让你烦恼的是哪家的姑娘?”
“没有,我就是看话本子里这么写的,所以有些好奇。”
木安怎么可能说出来,灵机一动将这个锅扔给了话本子。他所住的那个帐中有个人特别喜欢看话本,这话说出来也不会惹人怀疑。
刘叔有些失望,他还以为木安春心萌动了呢,毕竟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你也老大不小了,平日里也上上心,若有了心仪的姑娘,快些成家才是。”
“老话都说立业成家,男儿未曾立业,何谈成家。”
木安小声嘟囔。
“放屁!老子读书少也知道人家说的是成家立业。”
巴掌狠狠地拍在背上,木安被拍的往前扑了一下,马上闭嘴不敢说话了。
刘叔帮他上完药之后骂骂咧咧的走了,独剩木安一个人趴在床、上,回想刘叔跟他说的话。
“难不成,她真的是因为对我有意,才会给我写信,见面又避着我?”
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比起柳绾月看上他这件事情,他还是更加偏向自己被骗了。
对没错,那就是个骗子!
骗子柳绾月醒来的时候,面对熟悉的房间,还以为自己依旧在京城,但是看到那明显新打没多久的妆台,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到了祥州城了。
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要接触一个完全陌生府邸的心理准备,却不曾想,她的阿爹阿娘早在多年以前就为她在这个将军府中,准备了与京中一模一样的院子。
即使那时候的他们知道,这处精心准备的院子可能一生都不会迎来它的主人。
门外候着的吟枝听到屋内的动静,便端着洗漱用的东西进来,跟她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位上了些年纪的嬷嬷。
那位嬷嬷柳绾月看着眼熟,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后者见礼之后也没说话,她便先洗漱用饭。
用饭期间,柳绾月总是忍不住偏头看一眼那位嬷嬷,每次都能对上她慈爱的眼神。
“老奴云英见过郡主殿下。”
那嬷嬷和吟枝一起伺候柳绾月用完饭之后才上前自报家门,却让柳绾月一惊。
这名字一出来,柳绾月便知道她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嬷嬷快请起,一别多年,绾绾都没能认出来您。”
应云英是长公主身边的人,柳绾月并不知道她跟阿娘什么关系,只知道阿娘对她很是敬重。
当年柳绾月刚留在京中的时候,就是云英嬷嬷留京照顾,将她从刚出月照顾到了六七岁的时候,才又回到长公主身边来。
而前世,阿爹重伤身亡,阿娘扶灵而归,那段时间,便是云英嬷嬷前前后后操持,日日夜夜伴着阿娘的。
只是,过去的时间太久了,她都想不起来云英嬷嬷是何模样了。
应嬷嬷眼中含泪的将柳绾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而后心满意足地笑了。
“郡主如今已经出落得这般标志了。”
“嬷嬷。”
柳绾月也不知怎么的,被她这般的眼神看着心中就酸涩不已,只能喃喃地唤一声,而后上前一步依进她的怀中。
应云英心头一颤,伸手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仿若护住珍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