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葵看着眼前安静空旷的街道，不见行人，转头看徐克剑：“要不要来一下？”

    徐克剑：“什么？”

    洛葵突然朝天叫了一声。

    “啊——”

    中气十足，气贯长虹。

    徐克剑面色闪过惊异。

    洛葵喊了一嗓子只觉得舒爽解压，瞧见徐克剑表情：“你什么表情？这不是你以前教我的吗？”

    “有吗？”

    “你忘了，高二有次期中考试没考好，晚自习咱俩在操场上，你带头喊的，喊得可大声了，后面还被保安举着手电筒追着跑。”

    徐克剑看着层层叠叠向远处蜿蜒的路灯，眼角漫出温柔：“我记得。”

    洛葵怂恿：“那你也来一下？”

    徐克剑犹豫：“别了，我放不开。”

    洛葵笑着打趣道：“有包袱啊。”

    “对啊，长大了是要面子的。”

    “那你高中的时候不要面子的吗？当时你突然喊了一下，把我吓一跳。”

    “那时候黑灯瞎火的，看不见脸，丢脸也没关系，现在不一样，这大马路上路灯通明的，你还是别为难我了。”

    洛葵被逗笑，风吹乱头发，她随手扒拉两下，不太在意，继续向前走：“你当时还骗我说你没考好，我信了，结果只有我自己没考好。”

    洛葵哼哼：“学霸对自己要求就是高，难怪能考状元。”

    徐克剑：“运气好。”

    洛葵知道他是谦虚，可能每人都有自己不能为外人道的心事，没再说，就此跳过。

    “对了，你玩抖音吗？”

    徐克剑从善如流：“没怎么玩过。”

    “我也觉得，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刷抖音的人。”

    “为什么这么觉得？”徐克剑反问。

    “你一看就是那种特别会读书，健身锻炼养生然后高度自律的人。短视频这种东西……”洛葵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

    徐克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你应该没怎么看过我的视频吧？”

    徐克剑没回答，洛葵自然默认没看过，自顾自地说：“其实我有一千多万粉丝呢，很厉害的！”

    洛葵转身倒着走，双手背在身后，眉宇间浮现出几分神气。

    “如果你要是和我一起拍视频的话，你可以注册一个账号，我们在上面一起联动共创，可以通过我的账号给你的引流，然后你可以通过你的那个账号来进行中医养生的知识分享啊等等，你这么热爱中医，一定也非常想将中医推广到更多的人面前，抖音就是一个很好的平台和途径。”

    徐克剑盯着她没有插嘴，只不时留意她背后的地面。

    “其实只需要你这张脸就可以吸引很多粉丝，但如果再加上你的专业——中医传人，职业反差”洛葵一拍手，表情夸张，做了一个boom爆炸的手势，“那就是王炸！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

    洛葵都能想象到徐克剑爆火疯狂吸粉的场面：“中医天才横空出世，哇，绝了！怎么样！要和我一起合作吗？”

    她表情灵动，让人神往，眨眼之间，眼皮细粉有如银河璀璨。

    洛葵观察徐克剑的表情，直觉他内心松动便立刻加码，双手抱拳卖萌眨巴眼睛，使出终极必杀技，没有直男能逃过萌妹撒娇。

    “求求了！你就答应我吧！我真的很想和你合作！拜托拜托！抖音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徐克剑提着袋子站在原地，路灯下，目光温柔地望着她，用平时的音量说，轻笑一声：“好啊。”

    洛葵恍惚以为听错了：“真的？”

    徐克剑重复：“嗯。”

    洛葵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头脑，下意识想伸手拥抱，张开手又觉得不太合适，最后握着徐克剑的手郑重其事：“感谢徐克剑同学鼎力支持！”

    徐克剑被她这么夸张的动作逗笑。

    “但我真的什么都不懂，之后拍摄什么的，还需要你多指点。”

    “包在我身上！”洛葵拍胸脯。

    徐克剑：“今天晚上应该能睡个好觉了吧。”

    洛葵想了一秒立刻点头：“当然！”

    “你开的药特别有效，虽然有点难喝，但是有糖啊，”洛葵提起手里糖果晃了晃，“刚才又走这么远散步回来，运动量也有了，最关键的是，你了了我一件心事，哈哈，所以我今天晚上应该会睡得特别好。”

    四目相对，清风拂过，虫鸣浅浅。

    徐克剑：“那就行，你家在哪？”

    洛葵指了指身后：“就是这栋，谢谢你请我吃饭送我回来！”

    徐克剑轻笑：“不客气，什么时候拍摄？”

    “等雯雯过来吧，大概下周一可能。”

    “好。你上去吧，晚安。”徐克剑朝她挥手，“周一见？”

    听到他的周一见，洛葵内心深处突然升腾起一股巨大的期待，期待着周一快快到来。

    她兴奋地回道：“周一见！”然后转身朝楼道走去。

    但在迈上台阶的那一瞬间，洛葵鬼使神差地回头，茫茫夜色下，徐克剑还静候在路灯投射处的那一圈光束里，长身而立。

    发丝在顶光下，每根发丝都好像发着光。表情温润双眼有情，像只存在漫画里的角色。

    徐克剑见她回头举起手臂挥了一下，双眼在夜里温柔地笑着。

    她像偷看被当场抓包，被他笑容烫到，心脏骤缩，心虚似地手忙脚乱摆了下手，低着头冲了进去。

    雯雯是前一天晚上到的，晚上在酒店三人通过视频电话简单认识了一下，挂掉电话时雯雯就抓着洛葵胳膊发癫。

    “好帅！啊！！！怎么有人这么会长，全长在我心坎上了，我好喜欢他啊，他有对象吗？”

    洛葵看姐妹这么兴奋好笑摇头。

    “你确定？”

    “我妈问的他说他单身，应该是没有。”

    “那你喜欢他吗？你要不喜欢我就下手了。”

    洛葵急忙摆手：“你追你追。”

    雯雯还在春心荡漾，洛葵突然意识到：“哎？不是，你分手了？”

    文文云淡风轻：“对啊，分了。”

    这么突然？

    雯雯前男友是搞音乐的，雯雯父母对他一直不满意。中间两人分手过两次，但最后又兜兜转转复合纠缠到现在。

    去年年底的时候雯雯还因为复合的事情和家里大吵了一架。

    这次怎么这么利落地就分手了？

    “什么时候分的？”

    “就前天啊。”

    “你爸妈让你分的？”

    “不是，我自己分的。”

    洛葵露出不解的表情，雯雯放下手机靠在床头：“今年不是本命年吗？我感觉特别不顺，回家我妈带我去见了个大师，那位大师说我跟前男友八字不合，在一起会断我财路，然后就分了。”

    ？

    当代年轻人不想爱情只想暴富。

    洛葵：“挺好。”

    雯雯语气认真：“哎，对了，徐克剑他属什么的？”

    “好像属虎的吧。”

    “属虎？”雯雯摸摸下巴，脸垮下有点沮丧，“那不行，大师说了属虎的也克我，一山不容二虎，看来我和他没缘啊。”

    洛葵哭笑不得。

    徐克剑早上起床时洗脸刮胡子时，感觉嘴唇下方有一点疼，冲掉泡沫，将刮胡刀放在一旁，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左唇下方的下巴处冒着点红。

    最近作息有些紊乱，原本11点前能规律入睡，最近几天经常失眠。

    徐克剑摸指尖触碰幼年期的痘痘，有些微微刺痛。双臂撑在洗面台上垂着头，水珠顺着额角下巴坠落，低笑。

    没想到青春期都没长过痘痘的人，如今要长痘了。

    虽然青春期来的有些晚，但总算来到了。

    洛葵和雯雯到时发现徐克剑还贴心准备了早餐。正巧来时匆忙，雯雯没吃饭。

    雯雯：“谢谢徐医生，太贴心了。”

    徐克剑：“客气，以后都是朋友，拍摄还要多劳照顾。”

    “小事小事。”雯雯边吃早点问，“徐医生，你属什么的？”

    徐克剑：“属虎的。”

    得到本人亲口认证后，雯雯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今天主要是面基熟悉，在医馆8:30开门前过下流程脚本，为正式拍摄做准备。

    “我先简单讲一下戏啊，洛葵来看病，然后发现帅哥医生花痴，开头就是，”雯雯一清嗓，将抖音常用声效学得惟妙惟肖，“‘家人们，谁懂啊，最近脱发焦虑爆痘来看中医，结果看上医生了’”

    徐克剑竖起大拇指。

    雯雯得意挑眉：“然后会拍徐医生背对着我们在洗手地画面，宽肩窄腰白大褂特别性感，晨光熹微朦胧滤镜，就是一个超级氛围感，然后是转头帅气面部特写，洛葵当场心动。你看到洛葵时非常意外，但洛葵并没有认出你。”

    徐克剑和洛葵按照雯雯说的模拟过程动作。

    “看病结束后，洛葵想要你的微信，你破例掏出手机，小葵很兴奋地扫码添加，结果显示已添加，小葵看着手机里的备注，震惊！”

    “这才意识到，眼前的绝世大帅哥竟然是高中向你表白被拒绝的那个男生！”

    “接着洛葵脑海里回闪高中毕业时拒绝你的画面，特别尴尬，从手机上抬头正好对上你的眼睛，你朝她玩味一下，然后说出台词：‘洛葵同学，好久不见。’”

    雯雯：“完美！”

    洛葵：“你感觉怎么样？”

    徐克剑：“还行，好像不是很难。”

    雯雯一打响指：“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时间还早，要不我们拍一段打个样看看？”

    徐克剑：“可以。”

    考虑到徐克剑不熟悉拍摄流程，雯雯全程语音指导：“……对，就是这个背影洗手，哎，好帅，关水转身回眸！哇，效果太棒了，徐医生，你就是为镜头而生的啊！”

    雯雯毫不吝啬对徐克剑的夸奖，前面还能勉强忍住，但最后一句，徐克剑克制不住地抬手掩面：“你说得太夸张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雯雯：“不不不，你觉得我是在恭维你？我说的是真心话，拍出来效果真的很好，都不用后期了。”

    洛葵也连连点头：“真的很不错，你可以来看下。”

    徐克剑走上前，三人凑在一起看回放。

    洛葵看着也不由夸赞：“特别是你穿着白褂的背影，早上窗边的微微眩光，真的自带氛围感，很绝。”

    徐克剑：“真的吗？”

    洛葵仰头，眼睛亮晶晶：“当然啊。”

    徐克剑站在洛葵身后，低头听到洛葵这么夸赞自己，目光落在她脸上。

    “到时候正式拍摄一定会比现在效果更好的，雯雯再配上BGM，加上特写慢动作，哇——”

    洛葵雯雯面对面异口同声：“帅爆炸！”

    真的是相当捧场。

    徐克剑心里十分受用，觉得她好可爱。

    睫毛翘着，侧脸的弧度看起来软软的。说话时脸颊跟着一起鼓动，说到帅爆炸的时候还动作夸张地张大嘴巴，双手做着炸开的手部动作。

    好可爱好可爱，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类。

    还在夸自己帅爆炸，她才是可爱到爆炸。

    洛葵对于某人的注视一无所知，搂着雯雯胳膊蹭蹭：“不过也离不开雯雯细腻的拍摄角度和画面捕捉能力，不愧是天才摄影师，大家都太厉害了，我们一定能翻红成功的！”

    雯雯得意哼哼：“那是，没有技巧，全是天赋。”

    话落，两人抱在一起哈哈大笑。

    徐克剑上班后洛葵和雯雯在走廊坐下讨论打磨细节。

    中途两人聊到高中。

    雯雯：“哎，你有徐医生他高中照片吗？”

    洛葵：“有。”

    从□□相册高中回忆录里找到上传的毕业合照，洛葵找到徐克剑雯雯拿过手机放大，仔细看：“你当时说他高中平平无奇的时候，我还真以为他高中长得有多丑呢，其实蛮好看的啊，就是这个发型不适合他，像根火柴。”

    洛葵笑，什么比喻啊。

    徐克剑五官中最好看的就是那双眉眼，全被锅盖头遮住了。

    将眉眼额头露出来之后，立刻化身清贵斯文型男，宽肩长腿白大褂披肩，又透着几分禁欲和清冷。

    总之就是十分诱人。

    雯雯又找到成麒，放大和徐克剑左右对比，纳闷：“我感觉成麒高中也就还行吧，还没徐克剑长得清秀呢。我高中身边要有徐克剑这样学霸帅哥，高低得暗恋他8年。”

    “你怎么会喜欢上成麒啊？洛葵，你高中眼神不好吧。”

    雯雯现在想起成麒都为洛葵不值。

    洛葵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和他在一起之后变得郁郁寡欢，谨小慎微，分手那段时间更是以泪洗面。

    用现在的话来说，成麒就是一个pua大师。

    雯雯还记得大一国庆节放假，洛葵坐飞机去找成麒，最后是哭着回来的。

    雯雯询问之后才知道，原本之前两人说好，洛葵订一间，成麒订一间，洛葵还多次确认成麒定好了房间，结果当晚成麒却说自己支付失败好像没订成，酒店也没房，要和洛葵挤一挤。

    洛葵无奈答应，但晚上成麒却对她动手动脚，洛葵拒绝后成麒半夜回学校住寝室。之后几天态度也是不冷不淡，最后送洛葵去机场的路上忍不住吐槽，两人就此吵了一架。

    两人异地恋，每一次都是洛葵主动去找他，各种节日会精心准备礼物。最后还是落了一个劈腿冷暴力被分手的结局，甚至还把责任推到洛葵身上。

    “就说一开始不能异地恋，咱俩现在每天都见不到面，哪里来的感情。而且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连碰都不让碰，没有更深层次的情感交流，感情淡了很正常啊。”

    本来准备提分手的，但是考虑到洛葵的心情，怕她受不了太伤心，所以准备异地再过一段时间，等洛葵对他的情感慢慢淡化下去之后他再主动提，两人和平分手，所以才会暂时想要隐瞒。

    雯雯听完满腔怒火：我去你大爷！脚踏两只船还被你这么美化，装什么圣人君子，恶心不恶心啊。

    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时还很喜欢成麒的洛葵还真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为什么喜欢成麒。

    洛葵：“我之前不是跟你讲过吗？”

    “我知道，他是你高中军训时玩的游戏里你的天使，默默守护了你三年。高考结束毕业他向你告白，所以你们俩在一起了。”

    雯雯不解：“但我真的很奇怪，他高中那么好，怎么后来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变成那副德行了？”

    洛葵哑言。

    她也不知道。

    可能这就是没在一起之前千般百般对你好，在一起之后就不上心了吧。

    偏偏她就记得他的千般好。

    即便毕业之后他们步入成人社会，青春期的纯爱渐渐趋于世俗，可高中时的白月光却永远印在她心上。

    直到被后来的成麒和时间一点一点磨平。

    洛葵拿回手机端详照片上的人像。

    现在看来，成麒真的也就还好。

    又放大徐克剑仔细看，她以前好像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徐克剑，虽然发型被雯雯诟病，但洛葵突然发现高中时的他也蛮帅的。

    洛葵看着屏幕困惑，为什么在她高中的印象里会认为徐克剑很普通呢？

    想来想去，也许是因为先入为主吧。

    因为喜欢成麒，满眼都是他，所以看不到别人也不觉得他人好看。

    现在不喜欢他了，也终于能看到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