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黄沙，颇有些肆无忌惮的涌向来往的行人。
时值十月，陕北地区已经到了起风的时候。往来陕北的人无一例外，不是将自己裹得严实些，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便是低着头，避着风。
文书妍蒙着口鼻，带着斗笠，骑着小毛驴慢悠悠的进了城。
然而还没走两步，就被城门不远处的告示牌吸引了注意力。
不少人围着告示牌，议论不已，显然是有什么大事。但周围又没有官兵把手，想来应该是与朝廷没什么关系。
文书妍有些好奇，当即翻下毛驴，改为牵着，凑到了人群边上。
“大娘，这是在看什么？”文书妍垫着脚往里看了看，还是选择问一旁的大娘。
“是孙员外。他女儿要出嫁了，婆家是在另一个城，要走一段山道。但最近土匪猖狂，经常会劫掠过路人，更何况还是带着大批嫁妆的新娘子呢！”
大娘颇为愤怒的咒骂道：“这些天杀的！专门就欺负我们这些百姓！唉！”
文书妍安抚了两句大娘，又转头问向一旁的大爷，“大爷，这孙员外嫁女，跟这告示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孙员外怕自己女儿出事，想请人帮忙吗。”大爷眼皮抬了抬，打量了下文书妍，“小伙子，你莫不是想去帮忙？”
帮忙？文书妍面色疑惑，不明白这个大爷话中的意思。
按理说，这孙员外担心女儿，想让女儿平安出嫁，理应要多雇护卫。这种事，去找镖局应该就能解决，为何要在这里张贴告示呢？
而是这大爷看自己的眼神，怎么这么怪异呢？
不等文书妍开口，一旁的大娘又说道：“要我说啊！最倒霉的还是咱们无权无势的普通老百姓！这孙员外虽然是为了闺女好，但也不能这般枉顾人命！这不是让别人替他闺女去死吗！”
“大娘，怎么说？”文书妍一看，还是大娘这边有门，连忙又转向大娘。
“这孙员外请了不少镖师、护卫，但还是觉得不稳妥，这才张贴告示，想要请一个跟他闺女身量差不多的人，坐在另一个花轿里，去分散土匪的注意！你说说，这不是给他女儿找替死鬼，是什么？！”
“就是！太不应该了！”文书妍一边附和着大娘，一边挤开人群，凑到告示前。
见上面确实如那大娘说的一样，是孙员外想找一个身量跟他女儿差不多的人，在他女儿出嫁当天，坐上另一台花轿，分散土匪注意。
不过上面倒也许了好处，还说明会请护卫保护，数量不会比他女儿少。
文书妍看了眼一旁的告示，发现是官府发的，有关剿匪的告示。上面表示官府广征贤士，为剿匪出谋划策。
文书妍此次回来陕北这里，就是因为听说自己要找的东西在陕北一大户人家手里。
她垂眸沉思片刻，一个计策浮上心头，当即上前将两张告示都揭了。
文书妍这一举动惹得围观之人议论不已，先前跟她说话的大娘连忙劝道：“小伙子，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可不能为了点钱财，让家中的女眷去冒险啊！”
文书妍笑道：“大娘，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家中女眷冒险的。”她将两张告示收好，往外走去，“我自有办法。”
围着的人下意识让开，看着文书妍牵着毛驴走远，便也慢慢散了。
只不过他们依旧在谈论：“那个小伙子，好像把官府的告示也揭了。”
“那他准备去官府告状？”
“应该不会吧……毕竟孙员外张贴在这里，也没见官府过来阻拦啊……”
“等等看吧！万一他真有什么办法呢？”
文书妍没听见那些猜测，只是拿着两张告示，找到了当地的官府衙门，将官府那广征贤才的告示给了衙役，便乖乖等在了一旁。
不久，一位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就匆匆走了出来，看到等在一旁的文书妍，恭敬道：“阁下就是揭了告示的人吗？”
“正是在下。”文书妍笑着答道，“在下文书。”
“在下是衙门的师爷，姓谢。”谢师爷做了个请的手势，“文先生，我们老爷有请。”
文书妍跟在谢师爷进了府衙，并未在前堂多做停留，而是直接跟着人往书房而去。
屋中坐着个颇为威严的男子，他眉心处有两道很深的褶皱，想来是经常皱眉的。
看到进门的谢师爷和跟在他身后的文书妍，连忙整理了下严肃的表情，想让自己尽可能显得亲切些。
“这位公子就是揭告示的人？”
“正是，这是文书，文先生。”谢师爷介绍道，“文先生，这是我们张大人。”
“张大人，时间紧迫，在下也就不绕弯子了。”文书妍行礼道，“在下有一计，可助大人剿匪。”
“先生请说。”张大人神情也严肃起来。
“在说之前，在下还是需要先问大人几个问题，也要有助于在下了解，大人是否当真可以剿匪成功。”
张大人蹙了蹙眉，显然对于文书妍明说不绕弯子，现在又磨蹭不愿说感到些不满，但终归还是没有发作，而是抬手示意文书妍继续。
“在下想问问大人，此次剿匪，是否有军队参与其中？若只是大人府衙出力，剿匪一事，大人还是莫要再提了。”
“先生原来是问这个。”张大人闻言，眉头微松，“自然会有军队参与。陕北的守备军会参与其中。只要先生的计策可用，守备军随时可以出动。”
“既如此，在下就放心些了。”文书妍说着，拿出了孙员外那张告示，“在下的计策，便是这个。”
张大人看着呈到自己面前的告示，眼中闪过一丝不解。而当他听文书妍说完后，眼中满是惊喜。
“好计！先生好计策！”张大人连连抚掌，称赞不已。但随即又有些犯难道，“就是这上花轿的人，该去哪里找呢？”
“大人，在下可以去。”文书妍直白道，“不瞒大人，在下正在寻找的东西，正好就在孙员外手上。所以若是大人没有这剿匪的计划，在下仍然会去找孙员外。”
张大人赞善文书妍的坦荡，对于文书妍的要求也没说什么，毕竟告示是孙家贴的，上面的条件是孙家许诺的，文书妍并没有错。
“那我们现在就去孙家吧！跟孙员外好好谈谈这件事。”张大人说着便要起身往外走。
“大人且慢。”文书妍拦住张大人解释道，“大人您太过招风。土匪行事这般猖狂，定然也随时注意着大人的动向。若此时大人去了孙家，那我们的计划，可能就要功亏一篑了。”
谢师爷连忙附和道：“大人，文先生说的很有道理。此时最怕打草惊蛇……”
谢师爷略一思索，便提议道：“不如我们做场戏。一会儿将文先生赶出府衙，给旁人一种文先生献计失败的感觉。然后在下带着文先生去孙府。这样即使那土匪注意到了今天的事，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师爷好计谋。”文书妍连忙恭维道。
谢师爷连连谦虚，倒是和睦不已。
张大人也觉得此计甚好，所以没过一会儿，书房内便传出了张大人的咆哮：“这都是哪里来的人！就这么浑水摸鱼！拿人命当草芥吗！让他滚！”
文书妍踉跄的跑出书房，脸上满是不忿，看着在她后边出来的谢师爷，气愤道：“谢师爷，你们这张大人怎么这样？为了陕北百姓的太平生活，牺牲几个人，这有什么错吗？”
“这位先生，少说两句吧……”话音未落，张大人的吼声便又传了出来。
谢师爷连忙带着文书妍往外走，还一边安抚道：“文先生见谅。大人他最近为了剿匪的事，茶饭不思，所以心情不好。您是不是要去孙府？正好我跟孙员外有些交情，我带您过去吧！”
“唉！我好心献计，倒还挨了一顿骂！真是晦气！”文书妍整理着衣袖，转身对着谢师爷客气道，“谢师爷，您可真是个好人，那就麻烦您引荐一二了。”
“好说好说。”谢师爷自觉在前方带路，领着文书妍往城东而去。
城东孙府听闻府衙的谢师爷前来拜访，家主连忙出来相迎。直到几人进了正堂，在谢师爷的示意下，又去了孙员外的书房，这才将来意说明。
孙员外打量着文书妍，虽然是个男子，但这身量扮作女子的话，确实让人难以分辨，便客气道：“不知先生想要何物？”
“我听闻两年前孙员外偶然得了一个从海外来的物件，那东西约有拳头大小，通体洁白，在光下去看，里面似水似烟，靠近之时直觉寒意阵阵。”
“确有此物……”孙员外面露难色，“只不过此物我已经许给小女做嫁妆……所以……”
“孙员外，我先前跟家师研究过这东西。若是长期放在身侧，恐会对身体造成损害。严重的，恐怕还会有碍子嗣……”
“什么！！”孙员外在听到会对身体造成损害还会有碍子嗣时便坐不住了，连忙喊了人过来，“去找小姐，让她将那冰珠找出来。”
管家闻言连忙就去了后院，不过片刻就将东西拿了过来，交给了文书妍。
文书妍拿着东西有些无措道：“这……现在就给我吗？”
“先生既然已经答应，想必定会说话算话。”孙员外谄媚的笑道，“还望先生届时先一步出发。”
“不妥。”文书妍收好东西说道，“孙员外您的告示在城中贴了许久了吧？想必土匪也已经知晓您的打算了。我的建议是，孙小姐先出发，我在后面的轿子里。”
“这……”孙员外一脸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