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东南微微抬起头,直视她的长兄,这事情因为年家而起,却并不能和年家了断结束。
“你……”疯了?秦修德顾忌着还有旁人在场,没有说出来,“好好的家里不住,在这里做什么?”
“好好的吗?连我考试都容不下的地方叫好好的?”秦东南吐出一口气,尽量平静的转达了不满。
秦修德看了司湉湉一眼,“所以你这些日子和她往来,就是为着考女官?她一个孤女无人护持就罢了,家里缺你什么了要你去抛头露面?”
司湉湉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说的什么话?无人护持朝中做官?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官位是什么烫手山芋呢!”
秦修德眉宇间深深皱了起来,还不等他酝酿出合适的说辞,秦东南就再次出击。
“可不是!人家都说朝中有人好做官,这做官什么时候就成抛头露面了?那大哥你和父亲做官可真是辛苦了!”
“囡囡——”
“噗~”
司湉湉左手掩住嘴,右手对着两人摆了摆,“对不起,不是故意打扰,就是觉得囡囡这个称呼是不是烂大街了?”
秦东南适应良好,跟着冷笑,“是啊~我怎么就叫囡囡呢?连个正经的小名都不肯起,我不就和这世上寻常人家的女儿一样?哄着养几年嫁了成全家里的好名声就是了,怎么能跳出这个藩篱呢?真是劳你们费心!”
“你这话何其伤父母之心!爹娘可对你有半点不是?”秦修德眉头皱的越发深了,想要训斥又不好连篇累牍。
有司湉湉在场,到底两人也没吵起来,而司湉湉也是故意的,这是她家,留不留秦东南她还没松口,两个都是客,哪有赶走主家回避的道理,最终秦修德只好忍了一肚子气回去。
司湉湉好不容易休假,只抄了两份短租半年的合同,扔给秦东南签了就算完事,并不想多给自己找活干。
合同中约定了绣楼归属秦东南居住,院子则并不归属她,司湉湉仍然享有使用权,秦东南签下的时候没有异议,不过其他租客就不这么想了——
“司姑娘!你怎么……这后院租出去也不说一声?”洗砚蹭蹭蹭来到穿堂,替秦举人出言抱怨着,“还是个姑娘家——”
彼时司湉湉正在吃饭,不慌不忙的咽下,“人家姑娘家都没说什么,妨碍你们什么了?”
“这怎么一样!我家少爷的前程——”洗砚仍然埋怨着。
那边魏举人没忍住笑了,险些呛着自己。
秦东南放下饭,正眼看着洗砚,“怎么?怕我半夜去你们那边偷香窃玉?”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少爷哪里就……洗砚一副被侮辱到的样子,脸迅速涨红起来。
“好了好了,要是秦举人实在有意见,我在廊上安个门?你们进出自己记得锁就是了。”司湉湉怕洗砚激动出个好歹,跳出来打了圆场。
洗砚又觉得有些小题大做——房间是有门锁的,在院子前加门除了遮挡视线,也没什么实际的效用。
他只好提起另外一事,“那你们都在一起吃饭,为何独独撇下我家少爷!”
这也是秦举人念叨过的,经过他多日来的观察,这里的租户都是在穿堂吃饭的,就连今天刚跑来的姑娘也在这里了,却唯独没有他们,这不是排挤是什么?!
刚巧丁良吃完了过来放碗盘,没头没尾的听得这句话,也是诧异,“也不是非得这里吃,端回院子也成。”
“谁说这个了!”洗砚更是愤愤不平,这人谁啊?莫名其妙冒出来!
魏举人递给彩明一个眼神,彩明会意立刻过去拉过洗砚,“你们可是要在东主这吃饭?是否买了这共享厨房?”
“这共享厨房是何物?”洗砚立刻被这个词吸引了。
“便是……”彩明也不能精炼的说出来,只含混说,“厨房共享,你交一笔银子供厨房的使费,或是给厨娘或是给柴炭油盐的,日常便可以一道吃用餐食,也能借厨房自个儿做些饭菜。”
洗砚大略明白了,“难怪你们一起吃饭,只为什么我们不知道?这女人今儿刚来就在此坐下了!”
“这——”彩明不好说话。
好在司湉湉也吃完了,抽出精神来搭理这件事,“并非敷衍,你家租下院子时,我便说了厨房是共享的,只是你们并没有注意,只花了一百个钱买了每日的用水,我想着秦举人白日里都在国子学,日常也多宴饮,不大需要吃家里的饭,也不好开口罗唣。”
似乎的确是有这么一件事的,洗砚回忆起来,心里的气也下去了些,到底要不要买这共享厨房,等少爷决定再说。
然而恰巧,丁良放完碗盆,抱了几件衣裳出来了,一面往前面走一面招呼,“我们兄弟的衣裳我就自个儿拿回去了,明日得叫虎头跑一趟把衣裳拿来洗了。”
怎么还洗衣裳?洗砚的气又起来了,“这又是为什么!”
“他们的衣裳粗,秦举人倒是常穿些绸啊纱的,那是我们这粗笨的洗法能洗的?”司湉湉直接反问他。
须知这时候绸纱类的料子只有上等人才穿得起,就是因为娇贵难以料理,洗了几水哪怕还完好,那也褪了色成了半旧,已经不能做体面的外衫穿出去了。
而司湉湉家里人力并不多,是怎么洗的呢?
是拿木桶做的一个人力洗衣机,衣服放进去,几个叶子搅动着,混合着洗涤的皂角和草木灰,把脏污在较高的转速下拍打清洗出来,然后再拿出来扔到干净盆里投洗。
这个活是张才做的,每日早晚有要洗的衣裳,就由张才催动机器把衣服洗了,再由小喜仔细清洗,又交给张才把衣服拧干,小喜和虎头再把衣服抖开穿在杆子上晾了。
这种情况下,司湉湉自己贴身的丝绸里衣,都是自己在院子里洗的,哪里敢去兜揽秦举人这种穿纱穿绸的客户,又不是没见过那个叫知棋的书童,那是一刻不停的为秦举人打理生活的,何必她再插一手。
洗砚只好悻悻拉着彩明一顿哄,问明白了共享厨房各方面的细则,才肯回去回复秦举人。
秦举人和洗砚的看法一致,他带着两个书童,哪里就要着急忙慌的把门堵上,未免也太怯了些,倒是这饭食不是不能商量,如今该道别的也走得差不多了,余下在京的也不会像以前一样频繁宴饮,倒是可以在这订一顿晚饭。
如此一来,租客们倒还算相安无事,三个奔着考试去的读书,其余有工作的便工作,一时间达到了房东司湉湉的理想状态。
“姐姐你瞧这布局如何?”
这一日司嘉音携了图纸上门,跟着来的还有她找的牙人,预备着通过之后和牙人商量出一个营销方案。
原本是没什么的,只是这牙人偏巧也是司湉湉之前委托的那位,她免不了想招呼一声,却看这牙人脸上露出了几分心虚。
“宋牙官这是有话说?”
牙人讪讪笑着,“多谢司姑娘看重,只是小的这人小力弱,争辩不得,姑娘要是还要租房,不妨想想其他的路子。”
司湉湉皱了皱眉,说起来她委托以来,的确是没有牙人带来看房的,秦举人是自己带着书童过来看的,论理要是牙人知道了,应该缠磨一些中介费用才对,毕竟牙人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既然牙人这么说,那就是想推脱自己的责任,很可能是看出她和司嘉音的关系亲近,不想影响这单生意,这才透露出了一点意思,告诉她这背后还有人参与。
“这可真是……不知道犯了哪路神仙!”司湉湉也试探着。
牙人笑盈盈的给出了建议,“依小的看,想是冲了南面的神仙,拜一拜也不妨事~”
“多谢你好意,改日去瞧瞧,今日不为着我的事,我这妹妹家可不与我相同,你可有认识常在各大学堂外来往的同行?怕是你支应不来。”南边是吧?知道了,这就去查南城的大房东们。
何德何能啊!一个小宅子还要被盯上,搅合她这点生意有什么意思?
知道归知道,看着司嘉音纯真的大眼睛,还有那句“姐姐要去庙里吗?”的问句,司湉湉只好先给她把关图纸,这孩子别再被坑了。
要说图纸也没什么,主要是室内的布局,司湉湉上次交待了她不要布置太细碎的东西,只把大件准备好留个底,到时候不容易出问题。
“床、柜子、座椅一套、博古架……”司湉湉一点点看过去,“加个书架吧,最好能都配一个书桌,总归都是按院子出的,书房布置一个不过分,再一个就是院子里最好放个水缸。”
“水缸是为何?”
司湉湉看了一眼牙人,不好说太细,“为着防火,用水方便些。”
几个院子都是大差不差,但是那个做活动区的院子,还是比较麻烦,司湉湉给司嘉音推了相熟的木匠,毕竟要批量的书桌,这种事大约也就是接了她批量家具的木匠有心理准备了。
“这样也就大差不差了,你不是做的一锤子买卖,后面有什么需求即使沟通就行了。”
到了这里,司嘉音也就松了口气,开始和牙人沟通之后的宣传方向,打发走了牙人,她显然松了一口气,转头开始和司湉湉闲聊。
“姐姐可还有什么要交代?”
说到这司湉湉就真有事了,这生活的不便真是方方面面的,她好不容易把家里梳理顺了,这外面的味道还无孔不入起来了!她又不能不出门,不管是去还找木匠,去看材料,还是去印坊,这都不是她委托人能做到的。
所以她瞬间就理解了西方的名著里,人们去乡村度假了,温度能低一点,人口密度降下来了,空气也能好一点,所以她也打算跑了。
“别的没有,就是这天气开始热了,城里味道一天比一天大,我想着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顺便看着那边改造,你要去玩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