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湉湉其实是做过买地的计划的,但是计划并不在今年,仅靠一个能勉强出租六户的院子,加上一个前景不确定波动性大的庄子,她绝对是不会过得很好的,所以扩大产业就是很自然的事情。
不过因为今年已经有了庄子的改建和经营计划,拖住了她大部分的资金,她就很自然的把计划放在了明年。
但是现在因为围猎场这个突然的行动,她必须得赶紧行动起来了,她这样的小户,不抓紧是很有可能拿不到地的,哪怕是贫瘠的地,迟了自然有差不多的中等人家来争。
不过也说不上来到底要紧不要紧,她手上大约还有个八十两的余钱能拿来买地,能买多少她还不知道,但只是建房子做生意肯定是够的,这样的无用之地,再怎么也不会超过十两银子一亩,这样的八亩地起步,其实也很不被那些大族看在眼里,所以竞争性也不强。
只不过司湉湉决定去做,就不想因为她的迟疑拿不到位置好的地,所以看完之后告知了司嘉音一声,就迅速顶着城里的味道回返了。
她一刻不停的回了家,找了正在当值的张营,引荐去了户籍科的吏员处。
据这位和丁良同姓的吏员说,那附近本没有什么大族的庄子在,但近来的确出了不少地,只剩些零碎地方了,又根据她的需求,给她选出了几块地方。
“要说近,那无过于这个山坳子和这块盐碱地——”丁吏员比划着指了两个地方。
司湉湉其实一点也不能从这块南北颠倒,毫无地形的地图上看出什么,这大约是鱼鳞册的形式,一圈又一圈的,间或几个几个地名,看得她头疼,只能从丁吏员的描述中,得出一点信息。
在问过城门的方位之后,司湉湉勉强厘清了两块地和她庄子的远近程度,得出了山坳那块地更近更靠近官道的结论,但是她不太想选这里,这种地方不方便跑马,只会给她的计划增加难度。
于是司湉湉又问了官道和邑山的位置,试图找到这条即将修成的道路,然后尝试往更南方寻找合适的地块。
“修路?是了!总是要修路的,司姑娘好灵的脑子!如此一来,南面这里有个夹角地,大约有个十五亩,是从前预备开荒又未成的尴尬地,邑山南面更平缓,若是要修一条路,多半离此处不远,倒是个好地方了!”
当然了,他也不是真的觉得司湉湉聪明,所以一心为她考虑,十几亩地的小打小闹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但是有个这个新视角,他就能拿着更大的地块去卖好了。
司湉湉借了纸笔,记下了两块地的位置和范围,道过谢之后又准备出城去实地考察过再决定,原本是打算直接选一块买下的,可现在看来这两块备选都有自己的问题,是必须亲自看一眼才能做决定了。
可这一日的折腾也很耗时,还未走回家中,她就听到了关城门的钟鼓声,赶一赶出城去是不可能了,她只好再在家里歇一晚。
丁原已经从张营处知晓了司湉湉买地的决定,言语间颇为赞同,便在拿饭时问了两句,恰好卓翊近来事务少,也能按时回来吃饭,听了便有所忧虑。
“这围猎场之事宣布至今,不过四五日,各处都在兴头上,恐怕去实勘的人也不在少数,人多口杂,司姑娘出行恐怕没有那么便宜。”
司湉湉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如果去邑山一带的人多,多半是大族家里的旁支管事和下仆,这样的人素质如何是不好说的,的确是增加了出行风险。
可转瞬司湉湉又觉得不对,这样的消息,公布前应该有一群上层人物就知道了,等真正公布,再入局的应该也就是她们这些小鱼小虾,怎么会现在才忙着圈地?
“他们先前不知道?”
面对司湉湉直接的问题,卓翊眉头皱了起来,但很快又松开,“这回确是不知道的,圣上近年来对部堂们颇有微词,此次围猎场意思乃出自中旨。”
恰好,司湉湉的历史素养还不错,很好的领会了中旨的意思,这不是正常的政务下达流程,根本就没有和官员达成共识,是皇帝直接的命令。
偏偏这事说起来也是能行的,围猎场自然是皇家的围猎场,皇帝家事臣子可以管,但是又不关继承人又不关礼法的事,难道说皇帝奢靡浪费么?如今的皇帝登基快二十年了,要是圈个荒芜的山地还要被说嘴,那才真要叫他恼怒至极,到时候朝野上下都不好过。
从这些人积极买地的行为来看,他们还是不准备闹翻的,大概是想趁机捞一笔好处也就算了。
所以中旨公布前,最多有消息灵通的知道要圈一块围猎场,但是圈哪里可就说不准了,只能等公布了再行动,这四五日能占下来,已经是动作很快了。
“无论如何,我明日是要去一趟的。”能不能先按计划走,没意外不就皆大欢喜了?司湉湉还是不想放过,这可是能做富户生意的大好机会,报偿比房租高多了。
听得此话,卓翊的眉毛便又拧了起来,然而一直憋到吃完饭他也没说话。
司湉湉累了一天,正起身想去休息,卓翊就犹犹豫豫的跟上叫住她,“司姑娘,明日我与你同去吧。”
司湉湉歪着头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嘲弄道,“你不上班了?”
“司姑娘心意已决,我无法劝阻,但也不能就这么看着你冒风险,所以我会交待好,明日给我挪出半天假来,就是不知道司姑娘愿不愿意尽早出门?”
卓翊刚才食不知味的纠结了很久,一想到司湉湉去郊外会遇到那些大家豪奴,甚至、甚至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他就完全没办法接受,感觉每个脏腑都在紧张,所以纠结许久,他还是决定顺着自己的心意来,以免司湉湉真的遇上什么叫他追悔莫及的事情。
司湉湉没有在意卓翊的问题,反而直接的看过去,对上他的视线,绽出一个明媚的笑脸,“这么不放心我啊?”
卓翊目光狼狈的躲闪着,“司姑娘……我不是、我没有……”
司湉湉心中大乐,没有的话这算什么反应?
“好了好了~不管怎么样,谢谢你的挺身而出!我不是不识好歹的那种人,你定个时间吧,早点也好,我刚好回来把地契定下,免得夜长梦多。”欣赏够了,司湉湉才慢悠悠的拖回正题。
第二天一早,司湉湉一眼就看到了卓翊的马,原本拿凉水拍脸给自己醒神也不起作用,这一瞬间她立刻被刺激醒了。
“你怎么还有马啊!”这是背叛了我们穷苦的阶层啊!
卓翊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惊讶,“我悄悄回了家里一趟,院子里能养马吧?我会打理干净的。”
“你……”司湉湉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望着自己租的,可怜的小灰驴,语无伦次的回答着,“可以吧,谁知道呢?”
在排除了同骑这个不可能的选项后,司湉湉只能努力劝自己,驴子走得慢那骑马也是要等的,快慢不影响。
但是等真正出发了,她开始在心底哀嚎,这档次真的完全不一样啊!也不知道秦大小姐什么时候能回家,不奢求别的报酬,带着她骑个马总可以吧?
就这么惦记着,司湉湉路上也没有和卓翊说话,一路到了那块盐碱地,司湉湉走得很想放弃,但是看卓翊没有任何意见,只能强撑着闭了嘴。
这边的勘察结果是,地势还算平坦,离附近的村庄也不算远,就是离邑山也不算近,而且远离官道。
另外就是司湉湉也不清楚建筑难度,盐碱地上能不能正常盖房子是个未知的问题,即使是穿越者,她也不能做出任何清晰的决策。
她只能在看完另一面离邑山更近的地之后再做决定。
然而还未等她们完全接近那块地,卓翊就已经叫停了她,整个人都警戒起来。
司湉湉后知后觉的张望着,终于发现了紧张的来源——衣衫褴褛的流民。
“这里怎么会有流民!”
这块地上到处都是流民搭窝棚和生火的痕迹,这些流民衣衫破烂,一部分人的甚至不能蔽体,就是破布条子缠在身上,几乎辨别不出男女,裸露在外的皮肤就不用说了,黑黄色是这些流民皮肤的主色调,隔着老远司湉湉就能想像到他们身上的味道。
这一幕给了她很大的冲击,流民或者灾民,这个词在她的印象中,是有时代感的,她从来没觉得会有这样一群人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这一瞬间她对生活的抱怨好像都成了笑话。
“这时候正是青黄不接,有流民倒是正常,只是人有些多了,大约哪里又出了事。”正好卓翊做出了解释。
司湉湉沉默不语,哪怕是一个没落的官家小姐,起码还能选择不在乎体面赚点钱谋生,起码是不愁吃穿,开局就有一个大房子的,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古代,不用饿死就是幸运的存在。
“贵人们来这里做什么?”一个看起来还算体面的男子从流民堆里走出来,对着二人发问。
二人根本不敢放松警惕,卓翊往前一步,把司湉湉挡在了身后。
“你们从哪儿来?为何不通报此地里长?”
那人咧开了嘴,露出一嘴的黄牙,无所谓的剔了剔牙齿,“里长?找他有什么用,还能留下我们不成?不如在这荒地上,好歹能找到点塞嘴的东西。”
卓翊脸色阴沉,既然今天有司湉湉来看,保不齐过几天又有其他人来,这地虽然无主,但是很快就不是了,这些人留在这里是绝对不行的。
“你们可知附近的邑山要圈做围猎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