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书仪跟陈斐结束了通讯,在卫生间里又考虑了一会儿,然后才从里面出来。
只是她没想到外面有人,男女共用的洗手台靠近男洗手间的那里站了个年轻人,在向书仪出来的一瞬间正忙着洗脸的付云听到声音抬头,跟她对视上的时候向书仪下意识看向他的胸牌。
付云大大方方地让她看,半点没有心虚地样子,好像他空荡的胸前真的有胸牌一样。
向书仪看了一眼,不好过多的关注,和他错过视线转身离开。
没人打扰,付云继续用水冲着他的手,打湿了双手再用力搓脸,脖子,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被他搓了一遍,他甚至还用水打湿头发将参差不齐地头发给手动理的乖顺许多,等他忙完已经十分钟过去了,眼看着其他人都要吃完饭回来了,他这才有些遗憾地往黎霜的病房去。
付云并没有想过黎霜所在的病房会有人这种事情,在他看来,能够出现在黎霜身边的莫过于两种,他信任的,他不信任的,付云脸皮厚,自认为自己是前者,当他大摇大摆地走进黎霜病房时,黎霜果然一个人在发呆。
自从上次在隔离区见过一面后付云就再也没见过黎霜,乍然看见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涩,好像小狗在外面流浪挨打终于回到主人身边一样,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踏实。
黎霜这次受伤严重,胳膊虽然接上了但是需要漫长的恢复期,治疗并不是特别顺利,他所承受的痛苦也在不断地增长,仅是这段时间人就瘦了一圈,眼窝凹陷,发丝盖过眉梢,整个人看起来阴郁了不少。
“你怎么来了?”
“谁把你搞成这样的?”
两个人同时开口,付云快步绕到他身边,他抬手想碰黎霜,还没碰到他就被他给躲开了。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黎霜看他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眼神里带着责备与厌恶,“趁他们还没回来,滚吧,我不想看见你。”
付云有些懵,他不太确定地开口道,“你怎么了?”
在他看来,黎霜一定是病得很严重,所以才开始说胡话的,付云不介意,人主动上前开口跟他说,“你跟我说谁把你搞成这样的,我帮你报仇,我现在已经完全恢复好了,谁我都不怕。”
“我让你滚,”黎霜说得慢,眼睛里的厌恶是付云从未见过的陌生,“看在我们认识许久的份上我不杀你,下次再见我不会对你留情的。”
付云站在原地有些局促,他不知道为什么黎霜会变成这样,没头没脑地解释,“你是不是在怪我没有完成任务,我也没想到曹与岩会这样难搞,还有沉津他们搅局,这次是我大意了,下次肯定不会了,我给你保证,我一定会把曹与岩给解决的。”
他甚至抬手起誓,但是这并没有感化黎霜,黎霜猛地将床头柜上的杯子冲他砸过来,付云没躲,里面的水湿了他的前襟,洇开了大片的湿痕。
“我……对不起。”他有好多话要跟黎霜说,但是看他的样子这些话最终还是被他给咽了回去,付云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一个劲儿地给他道歉。
黎霜骂够了,靠在床头大喘气,付云看着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只好靠在与床位置最远的门边,他不想黎霜这样,但是他没办法,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哄好他。
“是你对余东泽动手的?”黎霜过了一会儿轻声问。
付云有预感,黎霜已经知道答案了,只要他说出口就全然没有转圜地余地了,但是他不会骗黎霜,他点头。
付云小声解释,“我听见他提到沉津,他又冒然开门,我……”
“我当初果然不该对你这样的怪物心慈手软,”黎霜不想听他说详情,打断他说,“我当初就应该看着你死,你这样的怪物该死。”
他不吝啬于一点只言片语,只恨不能语言不能化作刀刃将付云片成片儿,碾成齑粉踩进土里。
“滚吧。”黎霜对着付云面无表情道,“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
“哦。”付云低着头,他茫然地搓着手指,眼睛死死地盯着地板好像上面能开花,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十秒,一分钟,五分钟,付云再次开口道,“我本来是想见你一次,我有要做的事情,要去很久,如果我没回来我怕你担心,所以想给你说说。”
他把话说的颠三倒四的,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茫然与恐惧,微微的颤声暴露了他的心绪,付云觉得自己的心脏饱胀的难受,好似有一捧水灌入,柔和的水流冲击着他的每一根血管,血管如琴弦,水流作击,将他的情绪搅弄得一团乱。
“这次要离开很久很久,在这之前,我会先帮你解决了曹与岩的。”
黎霜没说话,盯着他的表情不善。
付云要去找沉津和盛饮清,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看向黎霜的时候目光里尽是不舍。
“你好好保重,我……”
“咚咚咚。”
敲门声间隔三秒,门外的人知道里面黎霜在,敲门后自顾自地开门进来。
“今天餐厅没有粥,我给你带了……你是谁?放开他。”江小楼提着饭盒刚一进门,话说了一半只见眼前一道身影快速掠向黎霜的方向,熟悉的影子在他面前狠狠地遏制住黎霜的脖子。
“让开,”付云掐着黎霜的手在不断地收紧,黎霜不知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怎样,面上错愕一闪而过,紧接着因为呼吸不畅所带来的痛苦让他顾不上转变情绪了,他的一只手无力地垂落在被子上,另一只手死死地掰着付云的手。
“不然我就杀了他。”付云怕江小楼看出端倪没敢伪装,用了全力将黎霜从床上拖下来,重伤未愈的黎霜在他面前毫无反抗的能力,脸涨紫,看着像一条濒死的鱼。
付云心知,他要是不这样做,他跟黎霜今天都会折在这里。
江小楼的枪口已经对准黎霜了,付云将黎霜当作是人肉盾牌挡在身前步步逼近,预想中的后退却没有发生,江小楼站在那里,伴随着双方距离越来越近,他看着付云的侧影跟击杀余东泽的影子逐渐重合。
“是你。”江小楼认出了付云,手指蜷曲就要扣动扳机,“是你杀了余东泽。”
付云眼看着黎霜就要撑不住了,捏着他脖子的手再一次用力,威胁江小楼道,“让开。”
江小楼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在付云以为他要妥协的时候,“砰”地一声,子弹擦过黎霜的肩膀击中付云的锁骨,血花溅开的瞬间付云差点没有控制住自己捏断黎霜的脖子。
他棋差一招,如果他手中的人质是任何一个人江小楼都会妥协,偏偏是黎霜,江小楼几乎没有做选择就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子弹出膛,毫不顾忌黎霜的死活。
付云一边拖着黎霜,一边要应付难缠的江小楼,还要担心黎霜被流弹打中或者被他拖拽致死,畏手畏脚地后果就是给了江小楼瞄准的机会。
枪声响起的那一瞬间,江小楼没作犹豫,第二颗付云躲之不及,黎霜闷哼一声,只见他的衣服有血迹渗出,整个人的意识再次陷入昏厥状态。
“啊——”
尖叫声在门外响起,在江小楼迟疑的瞬间付云将黎霜丢向他,江小楼还想再开枪,手却是下意识地接住了黎霜。
门外的小护士看到直冲她来的付云,吓得腿软,她只是听到声音过来看一眼,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面。
“你别过来。”小护士汗毛倒竖,看着付云靠近自己连呼吸都好似要停了,她怕死,张嘴就要尖叫被付云眼疾手快地给捂住了。“呜呜呜。”
闻声赶来的向书仪和保安看到这一幕没敢靠近,向书仪刚刚在洗手间里见过付云,现在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安抚着他,生怕他对小护士动手。保安则是害怕,这座医院里现在就是个清洁工指不定都是个关系户,这小护士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的家人饶不了付云的同时也饶不了他。
付云提着小护士往安全通道的方向去,小护士吓的浑身发抖,没走两步就哭了出来。
“救,救救我。”
“你放开她,我们也放你离开。”向书仪和保安站在楼道的尽头看着付云往后移动,心脏都跟着提起来了。“我说话算话。”
付云根本不想跟他们交涉,这意味着浪费时间,给了他们击杀自己的机会。
在摸到门把手的瞬间,付云用力勒住小护士的脖子,对着向书仪他们开口,“你们别跟上来,等我离开了自然会放过她。”
向书仪看了一眼被吓得泪眼朦胧地小护士,怕她在半道上出什么岔子,摇头,“我跟她换,我是医生,我比她更重要。”
这一声对小护士来说太过惊喜,一个没注意打了个嗝儿,向书仪盯着付云,似乎在等他决断。
付云压根没想换人,一只手向后打开门把手,拖着小护士就往楼道里去,“别跟上来,不然我不会放过她的。”
为了警告他们,付云想也不想的单手卸掉了小护士的两条胳膊,在小护士的尖叫声中一群人慌乱后退。
厚实的大门开了又关上,江小楼就要追过去的时候被向书仪拦住了。
“让他走吧,”向书仪扶着墙人有些惊恐未定的样子,嘴上呢喃,“让他离开,他离开了就不会有事儿了。”
“你在说什么。”江小楼看她,“他手中挟持人质,一旦离开医院范围极有可能对人质下手,你这是在给他机会。”
“那不然呢。”向书仪擦了擦眼泪,额头青筋暴起,她逼问江小楼,“你也看到了,他要是狗急跳墙对我们医院的护士动手,这个责任谁来担着,她只是一个孩子,她没有反抗能力,落在那人手里只能任人宰割,他现在只是想离开,在没有离开医院的时候不会对人质动手的,现在人质至少是安全的。”
保安也赞同她的话,说,“我们隔层都有保安,已经安排下去了,不管他从哪一层离开我们都不会阻拦,如果他出现要对护士动手,我们埋伏的人就会把他击毙。”
江小楼看了一眼安全通道的位置,在心里默默算计着各个出口埋伏成功的可能,只是愣神半秒,向书仪像一阵风一样从他身边掠过,江小楼一回头,只见向书仪已经进了一片狼藉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