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才来，就一个人还磨磨唧唧的。”曹星抱怨了两句，“你现在赶紧联系老生，让他一会儿过来给人火化，这孩子的家人过不来了，让我们办完后在墓园找个地方给她埋了，需要视频的。”

    李晓浒低头看了一眼台上的沈秀秀，不好对着死人撒气，闷声“嗯”了一句。

    曹星看了一眼沈秀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标牌呢？”她问李晓浒，“沈秀秀不是心脏病死的吗？她这身上衣服咋破破烂烂的，咋地，心脏跳出来了啊。”

    “标牌不小心弄丢了吧，不是我送的我不太清楚，反正人不可能送错，就她一个女孩儿，你尽管做就成。”李晓浒想到那张掉在地上的标牌，腹诽道，从外面上去一趟耗时耗力，嘴皮子一张感情不用她跑腿啊。

    曹星打量着沈秀秀，对于她没有太多缺陷的身体还是比较满意的，这也就意味着她的工作量不大，不用耗时给她修补些什么，画个妆换身衣服就解决了。

    “行了，你先出去吧，一会儿我忙完叫你。”曹星头也不回地对着李晓浒说，“你打电话问问老生，催他早点，沈秀秀仪容整理用不了多长时间，早点干完早点回家。”

    李晓浒翻了个白眼，浓眉大眼的国字脸便成了“冏”字，不爽都挂在脸上了。

    他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曹星和“沈秀秀”了，曹星打量着沈秀秀的脸，在冰柜里冻久了脸色并不好看，目测倒是没什么太大的伤，有几处细微的划伤用粉底一盖就过去了，虽然没见过“沈秀秀”活着的样子，但是从曹星就职以来的工作经验来说，还真没几个长得比她还好看的，长眉凤眼仰月唇几乎都是照着模板长得，可惜了。

    -

    曹与岩提这个袋子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他昨晚收获颇丰，等他想起还有个蹭免费冰柜的盛饮清时已经凌晨三四点钟了，他依依不舍地从外面鬼混回来，顺带着跟个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一样将人家不要的全都给捡回来了，真好，接下来两三天都不用出去找食物了。

    他从敲碎的窗户中爬进去，曹与岩垮着脸去找盛饮清，好在她不需要吃的。

    “嗯？”门怎么锁上了？

    曹与岩视力好，隔着几步远一眼就看到了门锁不在原来的位置了，心里一咯噔，几步上前，挂在门上的锁确实锁上了，虽然这根本拦不住他，但是……“我草盛饮清”。

    空的。

    柜子是空的。

    曹与岩低头看着还安静躺在隔壁柜子里的人，躺着的人确定以及死的不能再死了，他蒙了。

    楼下，曹星见“沈秀秀”长得好也没啥大的损伤，基本不需要她锦上添花，心情一好给她化了个她自认为完美的妆容，动作轻柔地给她换上家属早就送来的衣服，看着那张秀美的脸曹星觉得这跟活人也没啥区别了。

    “姐，生哥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李晓浒在外面喊了一声打断了曹星的花痴，他催道，“我先把沈秀秀送过去，刘麦一会儿给你送过来。”

    曹星让他进来，嘱咐道，“我跟你一起，到那儿开始跟家属那边视频，你去忙，回来的时候表情严肃沉痛一点，全程不要发声，必要时可以哭几声，人家家属不在这里咱们多少得表现的有几分感同身受，这样人家也挑不出刺儿来。”

    李晓浒看了一眼“沈秀秀”，点头。

    曹星：“那现在就把她推过去等着吧，到时候告别火化节省时间，有问题也不用再二次加工了。”

    对于她的偷懒李晓浒没意见，少干一点是一点，谁愿意多干活呢。

    他们要乘坐电梯上去，李晓浒在前面推着，曹星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在后面走走停停的。

    李晓浒佯装不经意地问，“曹姐，咱们这次算是加班吧。”

    曹星：“嗯。”

    李晓浒唇角微微上扬，“那领导有说加班费怎么算吗？”

    “听说加班费一人一百，其他的家属满意结尾款后由上面统一处理，”曹星说着开始骂人，“这么小的孩子你一大早给他吃三个鸡蛋，咱们家是养鸡了吗，等等，你把他吃饭的照片再给我拍一张，他是不是还吃米糕了？昨天不是刚吃过吗说好的两天一次你们全当耳旁风了是吧，对对对我是后妈我不给他吃饭，咱们家都快断粮了，为了赚这点加班费我冒险出来工作，你们倒好，行了，一次吃完接下来都饿着吧，大家都别活了。”

    曹星语音骂完人才想起来李晓浒还在，面色一僵，李晓浒大气不敢出。

    “家里的事儿让你看笑话了。”曹星解释，“加班费领导说有调动，具体怎样还得看他们商量的结果。”

    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李晓浒仔细琢磨着她这话里的意思，“看他们”这三个字稍微懂点事儿的就该知道这加班费不能伸手要，至于领导给不给那得看他良心。良心……李晓浒想，这加班费八成是没结果了，他们上司抠得要死，葛朗台见了他都得给磕仨响头叫声祖师爷，亲妈没了在他们殡仪馆搞个内部员工折扣，员工再随个礼还能赚一笔，这样的人跟他讲良心，他会跟你讲笑话的。

    火化炉在另一栋专门开辟出来的场地上，他们沿着两栋楼之间的玻璃回廊过去，李晓浒满腹心事地想怎么从他那抠死的领导那里要这笔加班费，没注意到死了已久的“沈秀秀”眼睫颤了颤。

    “前面到了，”李晓浒停住脚步，“曹姐你现在这里录着，我现在回去将刘麦给送下来方便你一会儿操作。”

    曹星还在发消息骂人，随便点了点头就让他走了。

    李晓浒看了一眼“沈秀秀”，转头往回走去楼上拖刘麦，因为加班费百分之九十九要黄，人也不着急了，要不是心里还有点仁义道德，他都想撂挑子不干了。

    一路晃悠悠地回去，李晓浒在出电梯的时候心想，要不干脆把那个仅剩的也一起火化了吧，留着也是将来的工作量，就他们这样，还不知道有没有将来……额，“你是谁？”

    锁头撞在门上哗啦啦地响，李晓浒和曹与岩大眼瞪小眼。

    “这里不允许外人进入。”李晓浒厉声警告曹与岩，“不管你是进来做什么的，请你马上离开。”

    曹与岩见他熟练地开门动作，顾不上追究他的问题，一把薅住他的衣服问道，“今天冷柜里是不是拖走一个女的？”

    李晓浒的表情有点微妙，但是他还没解释，曹与岩双手就已经掐上了他的脖子，“妈的，你们把人整哪儿去了？”

    “这位先生，你私自进入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你……唔。”

    曹与岩手一松，李晓浒从他手中脱落掉在地上捂着鼻子，没一会儿血就滴在了地板上。

    “我再问一遍，你们把人整哪儿去了？”曹与岩越想越急，一拳砸在李晓浒的肩膀上，硬生生将人砸成了高低肩。

    李晓浒捂着鼻子指了指火化炉的方向，“她家人说今天火化，现在已经送过去了。”

    ！

    “……”曹与岩来不及想盛饮清什么家人了，一把薅住李晓浒让他带路。

    “你最好祈祷人没事，不然我就把你一起丢进去。”

    李晓浒疼的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地掉，一米八的大男人被他提在手里萎缩着肩膀像个小鸡仔，别说是挣扎了他的一边胳膊都已经脱臼了。

    曹与岩想的是，这群傻叉这都能认错人了，眉毛底下长了俩没用的玩意，他费劲巴拉地将盛饮清给救回来是为了让她报恩的，不是想自己给她养老送终的。

    两栋楼之间的间距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为盛饮清等不得，在等电梯的时候每一秒对他们来说都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电梯落地，门开了条缝就听到那边传来尖锐地叫声。

    曹与岩提着李晓浒加快了步伐。

    曹星人都要吓死了，看着挂了的视频她泪流满面成了个笑话，那边的老太太没见到她疼爱的孙女反倒是见证了女鬼的复生已经晕过去了，人还不知道要怎样呢，她，她就更不知道了，女鬼已经从上面爬起来了。

    盛饮清浑身散发着冷气，眼睛没有聚焦不知道目光落在何处。

    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她的身体各个器官再次运转了起来，青白的肤色慢慢有了血色，看着不那么像僵尸了。

    “火，火化？”盛饮清仰头看着对面挂着的牌子，瞳孔震惊，“我死了？”

    “不不不你没死。”曹星第一反应是，她刚刚还想没机会见活着的沈秀秀，没这么一会儿人就诈尸了，这是哪路神仙听到了她的心声啊？

    “姐，姐啊，错了，咱们送错人了。”李晓浒鬼哭狼嚎地声音由远及近，刚一转弯人冷不丁地跟盛饮清对视上，被吓得打了个嗝儿，在曹与岩手里就晕了过去。

    曹星：没用的男人。

    “你不是沈秀秀你是谁？”曹星觉得自己胆子真大，竟然还有闲心问这种多余的问题。

    盛饮清没有回答她，她的目光落在尽头的曹与岩身上，曹与岩将李晓浒一丢，迎上盛饮清的视线向她走来。

    “哟，盛老师就这样复活了啊。”

    盛饮清翻了个白眼，大大方方地回他，“是的，盛老师就是这样复活了，没提前给你说一声，不好意思哈。”

    这是死鸭子差点进火化炉终于不嘴硬了啊，曹与岩看着盛饮清的目光依旧火热，这种脱离了情感的火热让盛饮清很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