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启步，江辞久问道：“师傅，这边无人驾驶的车很少吗？”
“无人驾驶？有城市在试点，但也不敢真的彻底没有司机，还是有人在驾驶位看管兜底的。”
“这样。”这似乎是20多年前，父母的时代。
江辞久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打开之后，时间果然为2015年。他找到地图软件，发现这里显示青州市，旁边那条大江叫戊江，贯穿了这座城市。
看了一会儿地图和本市新闻后，司机又和他说话了：“小伙子是刚到青州打拼吗？”
“哈哈，是的，刚搬来还没找到工作。”
“不急，一边玩一边找，现在都是企业缺人，可以挑个好的。”
“嗯嗯。”江辞久随便应着，忽然想到在从前，出租车司机一定是消息很灵通的存在。
“师傅，这边最近有什么大事么？”
“大事？前几天有人跳进湘湖游泳，被路人以为是溺水结果救生员满湖找他，还上了热搜算吗？”司机说道。
“哈哈，的确是。”
于是，司机大哥和他天南海北说了很多，从青州的旅游说到市政，又从就业说到养老。江辞久因为这里是幻境，就没有彻底遵守现实的规矩，放心的和司机聊天。
经过戊江大桥的时候，江辞久看着车窗外闪亮的光带，有一种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跨越长江的感觉。他已经好久没有出门看过风景了，连江宁的景点都常常忽略。
司机见他对戊江这么感兴趣，便笑着说戊江三桥才适合看风景。那边车开得慢，行人还允许上桥停留，可以去那里看看。
江辞久漫无目的地游览整座城市，无所谓去哪里，便点头同意。汽车在高速桥上行驶着，江辞久正发呆时，忽然司机一个刹车，车辆瞬间侧滑，险些朝桥下冲过去。
江辞久被惯性搞得差点撞到前面，有些疑惑地看看司机。前面近处并没有车辆，不需要急刹。
司机十分窘迫，一脸抱歉道：“失控了，真见鬼，这车不知道怎么回事。”
江辞久笑了笑，在心里问系统：“05，这次的世界有物理方面的危险吗？”
“有，但系统会为会员保驾护航。”系统回复。
“好。”
车辆继续平稳行驶，在青州的道路上穿行，半小时后戊江三桥到了。
这里果然不是高速桥，上面人行横道比较宽阔，桥上还有公交车在行驶。上桥前司机问江辞久要不要下车看看，江辞久拒绝了，于是司机继续往前开。
出租车很快跟着车流上桥，那一瞬间桥面忽然起雾了。江辞久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这样，才有点像幻境。
在不大不小的雾气中，车辆都小心行驶着，然而没过多久前方便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一辆红色轿车失去控制撞向侧方护栏。
前方发生车祸，交警很快过来维持秩序，疏散车辆和想看热闹的行人。江辞久的出租车也在绕到事故现场前面后想凑近围观，然而很快被交警赶走了。
“差点就掉到江里了。捡回一条命，也算不错了。”司机说道。
江辞久不置可否，他发现在这个世界他的视觉十分清晰，刚刚路过红色轿车的一瞬间，他已经看到了驾驶位上满是血污的人。
而且，有一截变形的车门穿透了她的脖颈，恐怕驾驶人已经凶多吉少。
“去戊江二桥，然后去青州其他所有大桥。”江辞久开口道。
“好嘞。总共就四座大桥。”
于是，出租车在接下来的一小时去了剩下的两个大桥。最终，四座跨江大桥只有戊江三桥发生车祸，其他的桥都只是在某一刻车辆忽然运行不稳。
江辞久不由得沉思，在半个城市绕了一圈，就找到线索了吗。
“师傅，回三桥，然后把我放在那里吧。”
“好嘞。”
下午五点，江辞久走到了戊江三桥上，看着朦胧雾气中穿行的行人和车流。随着时间流逝，他并未发现异样，只是脚下的滔滔江水也逐渐涌上大雾，几乎隐没在雾气中。
好在桥上的人行道间或有石凳可以休息，他不用等得太累。半个多小时后，江辞久感觉逐渐松懈下来时，忽然发现了一个不太一样的人。
桥的那边，一个女生骑着电单车远远而来，乍一看之下和其他行人并无不同。但仔细看去，这人浑身笼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就好像自带光芒的仙人。
“下凡了？这里还能有仙人吗。”江辞久奇怪地想着，忽然心中一动：“她不会是队友吧。”
“嗨，请问你是来参加清明梦派对的吗？”等到电单车驶近，江辞久站起身，小跑几步追着车问道。
女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不是。”
有风吹过，女生车筐里的白色菊花掉落了几片花瓣，洒在桥面上。她回答了江辞久的问题后，便扬长而去，并不回头。
江辞久停下脚步，看着她的背影，颇为遗憾。这个时候，他耳边也传来管理员05的声音：“不是。”
“……谢谢你，还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回复。”
“不用谢，我一直都很敬业。”
“对了，她身上的光是什么意思？”
“这个，可能是阳气太盛吧，也可能是你眼花。”
“那我岂不是也应该有很强的光。”
“你属于幻境的外来者，本系统会让你在合适的时候发光，以便和其他队友相认。”
“澳。”
江辞久站在原地，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回到石凳上。时间继续流逝，阳光逐渐暗下去，下班时分，车辆变得多起来。
江辞久百无聊赖地看着路过的车流，在某一刻忽然觉得浑身发冷，不由得裹紧了外套。这时节似乎是秋季，但9月的昼夜温差不该这么大。
他正想着，目光便被一辆公交车吸引了。那车虽然看起来十分普通，但却莫名让他感到一股寒意。
江辞久站起身，看着公交车缓缓靠近，再次确认看到的景象。它的车窗玻璃显得幽深如墨，似乎光无法照到里面，又或者它会吞噬掉外界的光。
其他的公交都能看到一些里面的场景，而这辆公交别说乘客，就连前面驾驶室的司机都看不到。倘若单这一辆公共汽车用单向透视玻璃，也太奇怪了。
“下午6点20分，经过戊江三桥的56路公交有点奇怪。”江辞久在手机上记下这句话，便抬头继续看着这辆公交。
他正狐疑时，那辆56路却忽然失控一般，向他的方向偏转驶来。江辞久连忙躲避，公交车却在撞上非机动车道护栏前回转了方向，有惊无险地继续行驶。
又是一辆被桥影响的车？江辞久看着公交继续前行，然后被晚高峰的车流堵在桥上，立刻决定尝试上车。他动身快跑起来，同时点开手机搜索56路公交的路线。
这个方向，下一站叫长河路紫霞街口，离戊江三桥还算近。江辞久一路狂奔，总算先56路一步到达站点，弯下腰大口喘气。
待到平复些后，56路刚好到站。车门开启，从后门走下一个怒气冲冲的中年妇女和两个年轻人。
江辞久从前门上了车，而身边似乎一起等公交的两夫妻并没有上车，而是笑着迎接一个下车的女生。
“悦悦，一起回去。”
“爸，妈？怎么又有车厘子，不用天天买这么多，很贵。”
“没事，你爱吃就行……”
模糊的声音传到耳边，江辞久不甚在意，上了公交。大概因为这已经是最后几站，车上人并不多，没有想象中晚高峰人挤人的情况。
后排还有空座，江辞久去了后面，坐好后看向窗外。外面的景象稀松平常，只是落日的余晖略微刺眼。
剩下的三站，十几名乘客陆续下了车，最后一站的路上只剩江辞久和司机两个人。此时夜幕已经降临，月光如水般洒在这个城市上，江辞久感觉车内愈发寒冷。
很快，56路公交到达最后一站，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公交中心，里面光线黯淡，没有充足的照明。
车辆停好后，司机关掉车内灯光，如释重负地靠在椅子上。他一边看着夜色，一边轻声道：“终于下班了，老婆孩子还在家里等我。”
江辞久从座位上起身，却没有下车，向驾驶位走去。
“你怎么不下车？”公交司机发现江辞久后，有些疑惑道。
“师傅，我想问一下，之前经过戊江三桥的时候，车为什么偏了一下？”
司机怔了一下，脸上涌上一丝寒气，在昏暗的车站内显得尤为阴沉。片刻后他平静下来，淡淡道：“没事。”
“呃……”江辞久有些狐疑，思考要不要再问，司机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滴……滴答……不知从哪里传来轻微的水声。江辞久听了片刻后，开口问道：“师傅，车里漏水了？”
“没有吧。下班了，不管。”司机站起身离开驾驶位，准备下车了。
江辞久打开手机的电筒看了一圈，没有发现车内到底哪里滴水后也就不管了，跟随司机下车。
这里停了很多辆公交，他跟随司机穿行其中，向站外走去，路上司机开始喃喃自语。
“老婆孩子还在等我吃饭……她们在等我……”
“师傅，车上是不是有人吵架过？”江辞久忽然想起戊江三桥过后的那一站，中年妇女下车后怒气冲冲的脸，以及其他两个年轻人对她鄙夷的一暼。
“吵架……吵……架？”司机有些茫然地说着，在路灯下的面色忽然变得苍白。
“不知道，我要回家，老婆说过就等我吃饭了。”司机加快脚步，很快跌跌撞撞地快步跑起来，冲出公交站。
“大叔，留个电话？……你明天还开这趟公交吗？”江辞久见公交司机根本不想停，只好问道。
“开。”司机的声音传来，江辞久略微放心，看着他奔向远处，消失在夜色里。
现在，自己也需要找个地方休息了。江辞久走到街道上，找了一家楼层很高的酒店登记入住。
到25楼阳台上，他俯瞰着周边的风景，发现雾气笼罩的地方越来越多了。
那是不想让他探索的地方，还是造就幻境的人也不熟悉，所以想象不出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