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机甲实践操纵课。

    事实证明，当沈晚想做标准的时候，她的热身就会是全场最标准的，游楚旭路过时停住脚步回看了一眼，露出错愕的神情。

    这个看起来很葛糕情的人好像是我班里的沈晚？

    怎么年仅二十岁的沈晚还有两幅面孔，只过了一个晚上就能像换了人。

    但这样也好，至少不会跟昨天似的，精神萎靡到在驾驶舱里睡着。

    思及好处的游楚旭摇着头就走了，他今天提前把所有机甲的最高限设在了七十，绝不让昨天的事再次发生。

    天知道他写了多少字的检讨，他只知道自己写一份，教导主任就否一份。

    *

    沈晚昨夜睡了个好觉。

    梦里她母亲的漂亮卷发全都换成了带鱼，每条带鱼都在对沈晚说：“来找我。”

    「所以你现在有鲜明的目标了。」

    对啊，去找我妈。

    「所以你情愿听一只带鱼对你的说的话，而不是我的。」

    你能不能多少给我留点隐私？做梦你都看！

    沈晚的目光灼灼让葛糕情都感受出了明显的区别，葛糕情继续着她颇具仪式感的机械腿热身，问沈晚：“你咋看着这么开心？”

    “因为梦到了很快乐的事。”沈晚弯下身体，她的手掌能够完整地接触地面。

    葛糕情羡慕地看着她，自打换了腿，自己的手心就没可能以这个姿势触地了。

    “行了，所有人上机，和昨天一样的要求。今天同步比例只开到百分之七十，”游楚旭强调，“不要尝试着往上升！如果找到了目前最适合的同步率，可以试着做一些手部动作，严禁离开原地。”

    有昨天的经验在，沈晚三步并两步快速进舱，连电极片都比别人贴得快一点。

    同步比例达到百分之二十时她悬在半空。

    昨天太困了，她都没有好好感受过这个状态，今天她特意停在这里，试着合拢掌心。

    机甲只有三根形似手指的装置，沈晚感觉中指到无名指被合并在了一起，但由于同步率不高，没什么违和感，她又试着踮了踮脚。

    这次或许是因为重量更大，机甲明显比她要求的慢了一拍，让她险些失去平衡。

    二十果然还是太低了，沈晚继续调高同步率，这次她直接抬到了高限，百分之七十，陡然轻松。

    尽管机甲压迫在全身的力量更强了，但灵敏度高出许多，沈晚怀疑自己能用现在这个机甲打毛衣，如果有那么粗的毛线和足够长的棒针。

    她再次合拢掌心，抓握东西没什么问题，但合拳的时候传回的数据让她有点反胃。

    而踮脚时的反馈简直像换了个机甲，先前沈晚都无法很好地带动大腿，现在肌肉的活动明确了很多，落地时像隔着一层有些厚的硬质鞋底。

    如果能正常地将同步率抬高到百分之九十，大约就和平时走路的感觉差不多。

    好极了，沈晚充分理解了葛糕情的热血，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件事，开着机甲绕学校跑一圈。

    *

    今天一切安好。

    游楚旭很满意，他很惬意地坐在驾驶舱里筛选□□。

    嗯，葛糕情先拿出来，沈晚嘛，哼，再放会儿，陈月树、梁玉，嗯嗯都放出来……

    钟鸣的数据一直报橙色预警，但没有闪红，比昨天好些。

    昨天游楚旭同钟鸣谈了很久，久到沈晚那家伙都泡完修复液出来找他乐子。

    游楚旭劝钟鸣转系，以他B+的身体素质等级，后勤院稳进，如果文化成绩能再提升一点，他也可以选择一些战舰驾驶类的兵种。

    然而钟鸣和自家弟弟段崖一样，喜欢怼着南墙撞，说什么都进不去他耳朵。

    最后游楚旭后退一步，要求钟鸣先适应百分之二十的同步比例，如果这学期内他能够把橙色预警解除掉，那就可以接着在单兵系待下去。

    “但我不保证你能进到边缘军，”游楚旭指明，“我从没听说过哪家的机甲兵上战场只需要百分之二十同步比例的。”

    游楚旭仍在劝钟鸣：

    “机甲单兵也不是什么好兵种，驾驶舱的压迫是由内而外的。

    “到了老年，机甲单兵的大脑会有顽固的头痛，浑身上下的肌肉也比别人衰老得快即便你拿到退|伍津贴，给给自己四肢全部换上义体，那还有躯干呢、还有内脏相关的肌肉呢？

    “我的战友，有年纪轻轻就爆发心肌炎又因为全身上下没几个好地方所以救不回来死在重症监护室的。”

    可钟鸣只是低头抬眼看他，眼睛因为血管爆裂还通红着。

    不是所有人对修复液的吸收都能像沈晚和葛糕情那么好，钟鸣只是恢复了大半，他明明躺了一个下午，出来后仍旧没有将体力恢复完全。

    “你为什么要走一条布满荆棘的路？你的生活质量乃至生命都将受到影响。”

    “我就是想。”钟鸣留下一滴泪，泪里有血丝，在脸上留下一道红色痕迹，细到像他的发丝落在脸上。

    今天早上游楚旭路过沈晚，又路过钟鸣，一个没什么兴趣却很擅长当单兵，一个执念深成妄念扒着单兵这个职业当唯一救星。

    而他自己，只是一个足够普通的、或许也谈得上有一点成绩的单兵。

    这样截然不同的三个人出现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他凭空感受到了命运的存在。

    *

    之后的几周的课程里，单兵对机甲的操控愈发适应，游楚旭逐步放开同步比例的限制。

    沈晚有意将自己的同步率压到百分之八十五，但她隐约觉得，自己的同步率可能在九十五以上。

    她现在的目的是参加联赛，拿到特殊奖励，然后看看能不能打听到母亲的下落，而不是突然给自己一个绝世天才的名号紧接着被边缘军提前捞走打一辈子工。

    但她同时也得让西城综觉得自己拥有足够的价值，所以维持在和葛糕情相差无几的程度就最合适了。

    联邦足够大，居民数量多如浩瀚星辰，天才也多如牛毛，同步比例不到九十五还不足以引起特殊的重视。

    八十五是她给自己的限制，沈晚十分乐意。

    但被限制在远程机甲单兵这件事上，就让沈晚十分不乐意了。

    “怎么葛糕情就能跟人激情对殴，我就得扛着炮在山上藏着？”沈晚按着团队通讯不松手，她要和游大头好生掰扯一下自己的定位。

    “因为远程机甲都是脆皮。”游楚旭回答得有板有眼。

    沈晚愤怒地问道：“我是问你我怎么就是远程兵了！”

    “因为你扛着远程炮。”游楚旭感觉自己的逻辑天衣无缝。

    “那是你强塞给我的！”沈晚从山上滑下来，半途纵身一跃，给了对面队伍强攻手一发重炮，“再见了宝贝。”

    游楚旭顺势开口，道：“你看，你适应得很好，远程炮兵就是你的归宿。”

    *

    日子一天天过去，临近期末。

    实践课的教官们安排的节奏都松了不少，让班上学生好好安排他们的时间，绝对禁止挂科，同时声称考试成绩和联赛名额挂钩，不要没事干奔着低分飞过考试。

    沈晚和陈月树有时会陪着葛糕情在食堂自习。军大的图书馆足够容纳所有院系的人，但里面需要保持安静，而葛糕情在复习阶段，完全做不到。

    她只有不断地嚎叫，才能让知识进到她的脑子。因此食堂这样空旷又不管声音分贝的地方就成了几人复习的最佳场所。

    葛糕情有时会问她俩：“你俩真是来复习的吗？不是单纯来陪我的吧？”

    “我考好了有奖金拿。”沈晚回答。

    “我亦如此。”陈月树附和。

    “就我没有？”葛糕情感受到了人生的参差，她考好了可没什么奖励，挂科反倒会降生活费。

    “我是打工的。”沈晚指的是她的西城综特派生身份，“打工总要有工资的。”

    “我亦如此。”陈月树仍旧附和。

    葛糕情和沈晚纷纷侧目：“打工？”

    “我非特派生，但签了北城综定向培养协议，这两双眼睛——”陈月树两只手都指不过来，“即北城综于我的早期投入，为避免我投入下家，里面还有些别的东西。”

    陈月树将全部眼睛闭上，又瞬间睁开，沈晚便看到里面一处橙黄色的小点。

    这才是真正的卖身契啊。沈晚大为震撼。

    “牛哇牛哇。”葛糕情惊叹出声，“北城真和传闻中的一样！”

    “正在聊什么呢我亲爱的朋友们？”段崖的出现打断了沈晚后续的追问，“你们怎么知道我拿到联赛名额了，是不是特地在这里等着给我庆祝呢？”

    不同于指挥系那边的快捷，单兵系这边每年大三的联赛名额都要拖到寒假才出，说是要通过本学期那几科实践的数据仔细斟酌做出决定。

    但以沈晚对单兵系教官的了解，他们只是在沉迷大富翁和飞行棋。

    好在时间早晚并没有太多影响。最多就是损失一次回怼段崖的机会罢了。

    段崖乐呵呵地，在三人对面坐下：“我肯定轮不上指挥，嘿嘿，到时候快活地混进单兵。你们记得给我报点，我去找你们。”

    这人商量的事太过久远，葛糕情直接捂住段崖的嘴，转头看向陈月树：“宝贝寒假带我们去北城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