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之恋（中）

    那晚，芙蕾妮·温亚德辗转难眠。

    她确实如愿得到了富豪的青睐，给父亲治病的资金也不愁了——尽管能否治好还另当别论。她打开那张纸，看着上面的地址，有些担心上面的是虚假的信息，但又转念一想，这样捉弄她对乌丸莲耶本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可她从未听说乌丸先生有做慈善的习惯，这样不求回报的帮助她难免让她起疑心。

    其实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即使是这样随随便便的嫁人也无所谓，只要父亲的病能够好转，哪怕只是一点点……哪怕只是多活几天……

    她又想起那一番关于“永生”的话语，乌丸莲耶那双深邃的水绿色双眸和鹰钩鼻又浮现在她眼前。果然富豪们更喜欢探讨这些问题，毕竟有用不完的财富，谁不想活久一些多享受享受这个世界。

    可他能懂得她吗。她想要的永生是和家人幸福而无止境的相互陪伴——或许这有些贪婪，但这就是她的愿望。

    那些富人想要的不过是奢靡的享乐罢了。

    想着，芙蕾妮·温亚德从床上爬起来，拿出信笺和笔，开始给乌丸莲耶写信。

    尊敬的乌丸先生:

    您好！

    害怕贸然给您打电话会打扰到您，我斟酌再三，决定给您写一封信。

    首先非常感谢您的慷慨相助，您的帮助使我看到了希望。今天您提起的“永生”的话题，我也确确实实感兴趣，虽然我认为所谓“永生”是不可能实现的。

    “永生”的或许只有众神，譬如宙斯，譬如赫拉，譬如阿芙洛狄忒。

    我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想要获得“永生”这种事情，我只在“圣杯”的故事中听到过。圣杯是基督教神话最著名的物品，耶稣在最后的晚餐上使用过它，他也是亚利马太约瑟收集十字架上耶稣血的容器阿瑟王和他的骑士们曾长途跋涉，只为寻找圣杯，传说中加拉哈德是唯一触碰到圣杯的人，于是他得到了永生。但只有最纯洁的灵魂才能拿到圣杯。

    除此之外，再无永生的可能。

    总之非常感谢您能信任我帮助我，您是一个善良且有趣的人。日后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我一定不遗余力。

    芙蕾妮·温亚德

    她把信纸叠好，装进信封，在上面印了一个漂亮的火漆印。

    几天后，他收到了乌丸莲耶的来信。

    美丽的芙蕾妮·温亚德小姐：

    你好！

    很高兴能收到你的来信。这两天我一闭上眼，你美丽的面庞就浮现在我面前，还有那滴忧伤的泪。我或许可以把这叫做思念？我不太清楚。

    能够帮助你是我的荣幸，温亚德小姐。我在海上从商多年，没有什么可以挂念的亲人朋友，只能靠帮助一些人来感受他们的幸福，然后把他人的幸福当作是我的幸福。

    关于“永生”的话题，我认为这并不是完全不可实现的。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永生”已经成为我打算投资的一项研究了。这个项目目前研发出了一些可以延缓人类寿命的药品，我想这些药品可以让你父亲的情况有所改善。

    下个礼拜我就要回英国了，所以礼拜六我可以在纽约大都会歌剧院再见你一面吗？我实在是有些想见你，我不清楚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如果你方便的话，这礼拜六中午十二点可以来歌剧院门口吗？我在这里等着你。

    祝你一切安好。

    乌丸莲耶

    芙蕾妮·温亚德看完这封信，脸颊有些泛红。同时，她也对“永生”的研究感到十分好奇。她把信装回信封，却发现信封里有一张巨额支票。

    她鼻子一酸，流下泪来。

    第二天她接到通知，父亲已经被转到了当地最好的医院。

    礼拜六如期而至，芙蕾妮·温亚德精心打扮了一番，赶往歌剧院门口。

    远远地，她看见乌丸莲耶已经等在歌剧院门口，仍然是西装革履，她缓缓走近时，他像上次一样脱下礼帽和她打了个招呼。

    她提起裙摆，优雅地回了个礼，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涩的浅笑。

    芙蕾妮抬头看他，笑道：“我还在担心今天的小礼服是否过于隆重，但在乌丸先生您的衬托下又意外地合适。”

    乌丸莲耶朝她伸出手，“那么，这位与我契合的小姐，能否邀请你在这里跳一支舞？”

    她低头微笑，“当然可以，先生。”

    于是他们在歌剧院门口起舞，旋转，在忙碌的人群川流之中，他们优雅而隆重，肆意而独特。

    乌丸莲耶轻揽芙蕾妮的腰，他承认，他此刻的内心柔软而燥热。她像是圣洁的火种，灼烧他的灵魂，仿似那一刻便得以永生。

    作为一个在业内以“神秘、狠毒、捉摸不透、表里不一”著称的富商，人们对他的印象就是唯利是图和不近女色，他做一切事情都是有他的目的的，包括这次。

    他并非什么善人。他只是想为自己的项目招揽试验品——命不久矣的人类。

    反正都命不久矣，花一点钱买这一条烂命又如何。

    但他不能明着买，所以他就以帮助芙蕾妮父亲治病的名义，把他当作新药物是试验品。

    ——他本来是这么想的。

    可是，太奇怪了。

    乌丸莲耶真实年龄已过半百，他见过这么多美丽的女人，也尝试着和其中几个发展关系，可最后都失败了。她觉得他们太俗，太无趣。

    有些女人单纯地想找个靠山，有些女人看上他的钱，有些女人喜欢他这副服药后年轻的身体——无论怎么样，她们都是有所图的、利己的。

    即使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但是芙蕾妮给他的感觉不一样——从他看见她的第一眼就不一样。他无法描述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去以欺骗的初衷去接近她，或者说他本来就没想着要去欺骗她，只是单纯地想要和她有交集。

    毕竟他刚开始也并不清楚芙蕾妮家中的情况。

    舞步变换间，芙蕾妮身上浅淡的香味一下一下挠着乌丸莲耶的心。

    下一秒，芙蕾妮却突然停下动作。

    她有些紧张地抬头，“乌丸先生，您去英国后，我们还能继续联络吗？”

    “当然……当然可以。”乌丸莲耶也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乌丸先生，我很感谢您的帮助……但我好像有些自私了，我不希望您离开美国，我好像……我好像……”

    我好像爱上您了，乌丸先生。

    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和您开口。

    “你希望我留在美国？”乌丸莲耶问道，眼神中流转着期待。

    芙蕾妮深吸一口气，“是的，乌丸先生。”

    这时远处飞来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落在乌丸莲耶肩上。

    “这是我的乌鸦。不知道温亚德小姐愿不愿意做它的女主人。”他笑着，温柔地看着她。

    “我想我应该爱上你了，芙蕾妮。”他说。

    芙蕾妮的脸颊一下子泛起暮色的微红，她点点头，任乌丸莲耶把他搂在怀里，轻吻她的唇。

    此刻她彻底明白了，他们的心是相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