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和见了家长的太宰治从意大利回来后,两人继续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同居生活,太宰治在侦探社的工作也正式步入正轨。

    最近横滨开始频繁下雨,总是湿漉漉的天气给空气增添了几分潮闷,道路上到处都是车辆行驶过后的车辙。

    下午,雨后天晴的阳光驱散了乌云,久泽春理收起了雨伞,进了一家装横简洁的便利店。

    过两天的瓦里安会有一次集体行动,为了不让自家男朋友在她走后的几天独自在家饿死,她准备多采购一些吃食储存在冰箱里。

    只是结完账,还没等她走出便利店,口袋里就响起了电话的铃声。

    久泽春理拿出来一看,是已经许久不曾联系的国木田独步。

    “久泽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了。”

    可以听出电话对面的人已经在极力平复呼吸声,似乎是刚进行完什么运动。

    国木田独步深吸一口气,一开口就是询问太宰治的去向:“太宰那混蛋现在在您那里吗?我到处都找不到他。”

    他此刻简直怒火中烧,整个人都处于即将爆炸的边缘。

    那个麻烦的家伙才正经不过两天又开始玩忽职守,在上班时间无故失踪就算了,还留给了他一大堆未处理过的资料,差点没把他气昏过去。

    为了将他带回岗位,国木田独步硬是憋着那一口气,几乎跑遍了半个横滨。

    结果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太散漫了......简直太散漫了!

    能成为太宰治搭档的他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好在最后他终于想起来对方还有个女友,这才抱着侥幸心理拨通了通讯录里那条不怎么联系的电话号码。

    听出青年压抑的怒火,久泽春理微微愣了一下。

    “抱歉,他现在不在我这里。”她缓声安抚道:“辛苦国木田先生了,您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吧,接下来交给我,我去找找他。”

    理智逐渐回笼,国木田独步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有些过火,立即道歉道:“对不起,我刚刚......”

    “我明白。”

    久泽春理非常善解人意:“太宰有时候确实让人不太省心,不过我今早是看着他出门的,或许是碰到什么事才耽误了工作。”

    “那家伙今天上午确实来了,”国木田独步平缓了呼吸,说:“是午休后又没了人影。”

    久泽春理想了想今天的日历,瞬间明白了过来。

    她万分熟练地说了声不好意思,又替太宰治为今天下午的工作请了假,历史重演般地保证了明天一定带着太宰治出现在侦探社后,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甚至不需要给太宰治打电话,久泽春理直接拎着袋子离开便利店,直奔向熟悉的地点。

    她来到墓地,果不其然,一眼就能望见黑发青年的身影,此时正安静靠坐在一块样式极其简单的墓碑前。

    青草微荡,他低垂着头认真摆弄着手中的花环,食指根部戴着一枚浅紫色指环,微长卷曲的额发挡住了眉眼。

    发现有人走来,太宰治手上动作顿了顿,仰起脑袋,迎着太阳望进那双明净的眼眸。

    雨后温和的光线映在她的身后,编织成了一团朦胧柔软的光雾,将身姿苗条的少女拢在其中。

    鸢色的眼睛因为光线的照耀而微微眯起,目光略有迷离,他抬起一只手臂,主动伸手去勾她弯曲在身侧的手指。

    久泽春理回握住了他,从虚幻的光晕中来到了他的身边,抚了抚裙摆,随后弯下腰与他并肩而坐。

    下午好,织田先生。

    她将背靠上了冰冷的墓碑,在心中默默地同这位墓碑主人打了一声招呼。

    -

    久泽春理其实和织田作之助没有很熟悉,更加确切地说,他们之间充其量只能说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认识后的那两年间,对话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龙头战争结束后,太宰治顺利坐稳了干部的位置,她也因为彭格列的各项任务以及在东京逐渐繁重的学业而忙碌起来,几乎可以说是在满日本的奔波。

    mimic事件发生时,久泽春理恰好被派遣到了关西地区做任务。

    为了彭格列未来的经济支持,她坐在山本武身旁,面对着老奸巨猾的地下商人,配合着这位天然黑的雨守大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句接一句循循善诱,将猎物引到他们的语言陷阱中。

    眼看着对方就要被哄着签下条约,一直戴在右手食指上的简约指环却陡然开始发烫。

    体内的力量在一瞬间被抽走了许多,久泽春理当即微蹙起眉,左手指腹摩挲着戒指特殊滑润的材质,感应到了另一枚戒指的存在。

    太宰治在横滨第一次使用了她给他的指环。

    她隐隐有些不安,却因为尚未结束的谈判而无法离座。

    山本武很快注意到了搭档的古怪,桌下的手轻轻碰了她一下,又隐晦地朝她比了个手势。

    那商人早就打算松口,接下来的事情即使缺席也没关系,如果她有什么急事的话,现在就已经可以离开了。

    久泽春理接收到这一信号,心中舒了一口气,斟酌着准备找一个借口辞行。

    然而天不如人意,一场突如其来的命案阻断了她离去的路。

    邻桌的一个女人中毒而亡,尖叫与混乱充斥了整个空间。

    安保立刻冲进来控制现场,匆匆赶来的警方给整个饭店外围都拉了一条警戒线,勒令所有现场的嫌疑人出示身份,配合调查不得离场,姓服部的少年侦探也满现场地寻找线索,梳理在场者的证词。

    久泽春理无法,心中不免感到忧虑,但好在太宰治一直没有摘下过戒指,她不断往戒指中输送火焰,凭借着主副戒之间特殊的感应,至少能确定他现在还保持着健康的生命体征。

    等到她即将要耐心告罄的时候,警方终于同意放行。

    只不过即使是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横滨,当她循着方向赶到目的地时,一切都已成定局。

    满地的尸体倒在鲜血之中,残缺的衣服碎片与各种零散物件洒落得到处都是,毫无生机的景象给这片土地带来几分凄凉。

    枪战,爆炸,死亡。

    久泽春理穿梭于这场悲剧之地,在泥泞不堪的地面上落下一串沾上血色的脚印,视线扫过周围,几乎可以窥见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太安静了。

    太荒凉了。

    她忍不住抿紧了嘴唇,前行的速度却越来越慢,呼吸越来越浅,最终渐渐止步在了原地。

    这样的场面简直再熟悉不过,仿若往日重现刺激着眼球。

    一瞬间,潘德尔家族被灭门的景象冲破了回忆的牢笼,在脑海里彰显着存在感。

    太宰治还没找到,她不能停在这里。

    久泽春理闭上了双眸,不再去看眼前的这一切,她强迫自己压下那股一涌而上的情绪,却还是止不住地觉得浑身发冷,好像再一次切身体会到了这个世界的溃烂。

    在这样扭曲的现实中,似乎每个人都是受害者,直到一些受害者又成为了加害者,如此往复,谁也无法得到救赎。

    就在这时,细微的脚步声传入耳畔,久泽春理立刻警觉地扭头望去,对上一道平静的视线。

    太宰治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右手食指的戒指紫光流转,又悄然熄灭。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黄昏下,黑发男人位于房屋门口的阴影线,俊秀的脸庞半明半暗,原本缠住了半边脸的绷带也被解开,露出了另一只漂亮的鸢色眼睛。

    他只要站在那里,无言的孤独感就仿佛能够将他淹没。

    安静地对视半晌,太宰治率先移开视线,他的发丝略微有些凌乱,面色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带着茫然的一种空洞感,像是在发呆般地仰头望向了天边的太阳。

    久泽春理沉默了许久,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她抬腿走近了几步,无声地走向太宰治的身边,任由房梁晦涩的阴影逐渐覆盖上她的面容。

    乌鸦发出嘶哑的鸣叫,漆黑的羽毛从空中飘落。

    久泽春理又轻轻越过太宰治的身侧,携着一阵淡香抚过鼻尖,随后消散在无边的空气中。

    少女继续往前,来到了房屋的正中心。

    一步又一步,鞋跟碰撞地面,在这片空荡荡的大厅里发出清脆的回响。

    她最终停在了一个平躺在地的身影前,垂眸注视着这位仅有几面之缘的男人。

    落日降下残光,织田作之助的面容十分安详。

    他好像睡去,灵魂也得以安息。

    久泽春理一生中见识过很多次死亡,悲痛的,绝望的,始料未及的,却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仿佛世界都被定格在了这一隅天地,静得出奇。

    连风都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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