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学医的日子,徐瑾瑜的生活过得规律而充实,就像回到了高中的时候,宿舍、教室和操场三点一线。
如今她不是在自己帐中休息,就是跟着师傅学习,每天用饭前再带着军医营的医士做体操,练太极拳。
而且为了节省时间,她的住处还被师傅换到了他的营帐旁边。如此师徒二人连吃饭都是在一起的,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了。
项老太医教学十分严谨,对她要求更是严厉,不过好在她有些基础,而且有很强的记忆力,学起来也没那么吃力,因此没有像项温那般,常常被师傅训斥。
对此项温十分羡慕,这不,今日他来给师傅送信,趁着师傅在看信时,便又和徐瑾瑜唠上了。
他压低声音,“师妹,师傅可太宠你了,你不知道师兄我学医时,天天被师傅追着打。”
徐瑾瑜和师兄混熟后,也随意多了,揶揄道:“这不是因为师兄老是记不住么?某人学了这么多年医,鸡血藤和大血藤都分不清。”
项温脸色一红,赧然道:“师妹,你怎么光往心窝子里捅呢,我可是你亲师兄。”
“好好好,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如今我师兄可厉害了,昨日师傅还夸你呢。”
项温眸光一亮,欣喜地问:“都夸我什么了?赶紧跟我说说,让我开心一下。”师傅真的是很少夸他的,他可太想知道了。
她看着满眼期待的师兄,轻声道:“昨日师傅看你送过来的几册药书初稿,说你带领医士们写的不错,还说在项家那么多后辈中选你为徒,不是因为你有多聪明,而是你踏实肯干,能吃苦。”
项温一听,一拍胸脯,“那是,要论聪明,我不及你们几个,但是我觉得勤能补拙,你们花一日能学会的,我便用两日,三日,终能学会。”
徐瑾瑜看着满面春光的师兄,给他立马竖了个大拇指,由衷地赞赏师兄这股认真踏实,不服输的劲儿。
其实这段时间相处,她也发现师兄并非是师傅之前所说的“中看不中用”,那只是师傅的笑骂罢了。
她这个师兄长得斯斯文文,说话温柔活络,看起来是个软性子好说话的主,但是你要是觉得他好欺负,那可是大错特错了。
他可是外柔内刚,认定的理儿,那是绝对坚持,要办的事儿,更是排除万难也要干。
师兄见师妹又给他竖大拇指,眉眼一弯,“哎呀,不要给师兄点赞,师兄会骄傲的。”这个手势,师妹说叫点赞,是夸人的意思。
他说的话,听着像是谦虚,让师妹不要总夸他,但是那满足的表情,还有那傲娇的语气,明显是表达着“你多给我竖几次大拇指,多夸夸我”的意思。
师兄这点小心思,她还是能看的出来的,立马反驳道:“师兄,这可是你应得的,虽然我还没见过我另外两位师兄,但我觉得,三师兄你最厉害!特别厉害!”
项温十分受用,被徐瑾瑜夸得找不到北了,那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了,“师妹你也特别厉害,脑袋瓜子聪明,悟性高,学的还快,师傅可不止一次在众医士面前夸你。”
“那不是有个好师傅教我,还有个好师兄做表率么。”两人你吹我捧,聊得热火朝天的。
这时项老太医说话了,“你俩别在那儿打趣了,来谈正事儿。”
“师叔这次来信怎么说?”徐瑾瑜小步跑到师傅书案前,跪坐在蒲团上问道。
项老太医将书简递给她,“上次孟坚带回来的书信中,你师叔说赞同我们的计划,他会召集族人说明此事。”
项温问:“此次来信,可是项氏族会时,有人反对?”
“正是,你那个叔叔项利反对声最大,认为建医塾广收徒,还教项家世代相传的医术,那以后项家人在医士中地位会越来越低。”项老太医说道。
项温眉毛一皱,项氏族人虽然不多,但是也有几百口人,师傅在宫中做太医不经常回乡,便由主家的师叔代任族长。
平时项氏族人虽然也会因为医馆、药馆经营有纠纷,但是没有闹到明面上,表面看起来还是和气一团。
但是此次真正触犯到他们的利益,不跳起来反对才奇怪。
尤其是他的亲叔叔项利,那可是钻到钱眼儿里了,自从项老太医收了他为徒后,每次见到父亲就阴阳怪气。
叔叔说是项温他们家会巴结,听主家的话,这才攀上老太医,收了项温为徒。论天资,他家的项钱可聪慧多了,不到十岁便能分辨百余种药材。
项老太医声音一凛,胡子都要翘起来:“呵,项利说这医术是项家世代传承的,不能教别人。他还真有脸说,别人不知,项家人还不知?项氏世代跟草药打交道不假,但那是上山采药的药农。”
徐瑾瑜还真不知项家的事儿,满脸好奇,之前觉得师傅、师叔都是那种醉心医术的人,他俩肯定支持这件事儿,族中之人在处理不好以后会有利益冲突,所以提出由秦廷出面做,没想到第一步便有人跳出来反对。
项温接着说道:“我也听我父亲说过,项氏原来是药农,后来积攒下家业后开始建药馆,有医士还是我太爷爷那辈。”
项老太医捋了捋胡子,回忆道:“你父亲说的不假,项家出的第一个医士是我爷爷,他老人家也是跟游医学的,只能说是略懂医术,后来他又教给我父亲,父亲算是项家第一个真正的草药医生,他行医几十年,四处看病救人,积累了一些医学经验。
“他将自己所学传承给了的我和你师叔,并在族中说,凡有想跟他学的都可以过来。族中不少跟着我父亲学习,其中就包括你叔叔。但是,你叔叔学了没几日便走了,他觉得做医士没有买卖药材挣钱,便做药材生意去了。”
徐瑾瑜是听出头绪来了,“也就是说,项家医学,传承也不过四代,而且这医术渊源跟旁支的也没什么干系。”
项温点了点头,问:“那我师叔如何说的?”
项老太医哼了一声,“你师叔,他的脾气可是跟我一样大。当时就发火了,说,什么项氏医学,那是我父亲几十年研究,项家医士哪个不是他教的。如今我们兄弟二人作为父亲唯一的血脉,想教谁便教谁。”
“而且你师叔还警告,以后项家人,谁也别打着我们兄弟二人的旗号,给自己家的生意做宣传。我们兄弟二人医术小有所成,那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刻苦钻研,跟他们没一点关系。建医塾跟他们说,那是给他们个面子打声招呼,不是征求他们意见。”
徐瑾瑜一拍桌子,直起身子夸道:“师叔好气魄!就得这么怼他们,可太解气了。”
“哼,以后项家的再有人求到我这儿,想跟着我学医,自己去医塾报名去,还必须得严加考核。”项老太医生气地补充道。
“君上那里,是不是还没有消息。”她问。
项老太医叹了一口气,“没有,不过君上国事繁忙,这事也非十万火急之事,一时没回复也正常。”
讨论完正事儿,徐瑾瑜便开始坐不住了,问项温:“师兄,孟坚何时回来的?”
“听那送信的士伍说,他们正午回来的,入了营后便派他过来给我送信。”项温答道,“你找孟坚有事儿?”
项老太医将书简卷起,调侃道:“她这哪是找孟坚,她这是想公子疾了,身在我帐中,那心早就飞了。”
徐瑾瑜脸一红,羞赧道:“哎呀,师傅,我们不是那样的。”
“在你师傅师兄这儿,你就别藏着掖着了,你身上的衣服,头上的玉簪,都是那小子上次回来送给你的吧。”
见徐瑾瑜一脸震惊,他接着说道:“我早就知道了,我收你为徒那天,他来我这里把脉,那时我便看出来了。他也坦白了,还委屈地说是你不愿公开。”
听师傅在就知道了,她也不再扭捏,话头一转,问道:“那师傅觉得他如何?”
在这里她没有亲人,能称得上朋友的也就郯明了,她有心事也无人商量,好在如今她有了师傅和师兄,可以问他们。
项老太医笑了笑,“公子疾可以说是我看着长大的,聪慧机敏,能说会道,品性也好,你们二人若互相喜欢,也挺好。”
项温最近在忙着修药书,竟不知道徐瑾瑜和公子疾在一起了,惊讶地瞪大双眼,“师妹,你跟公子疾?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竟不知。”
“我来军医营之后啦,那时他还担心我在这里不适应,让郯明跟了我几天。”徐瑾瑜摸了摸鼻子说道,“你们可别告诉别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项温点点头,保证道:“好,我给师妹保密。”他觉得,师妹这么做,定有自己的道理。
项老太医拿出一盒药,说道:“这是上次我们两个一起研制的金疮药,伤兵试过药效不错,这盒你给公子疾带过去吧。”
“不就只剩这一盒了么?”徐瑾瑜接过药盒,忽闪的眼睛看着师傅。
项温接过话头,“营中医士已经按照方子,开始批量做了,现在成药都已经做出来不少,在库中堆着呢,只是你跟着师傅学习,不知道罢了。”
听到师兄这么说,她便放心了,将药盒攥在手中,开心的说道:“那我就去送药了。”说罢便一蹦一跳地跑了。
“去吧,去吧,今日允你半日假。”项老太医摆摆手。
这丫头,这些日子跟他学习,和他一起研究药方,研制新药,也是十分辛苦,让她玩儿半日散散心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