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头,远处冲来十来个年轻人,满脸愤怒。
看他们装扮都是天一宗年轻弟子,那群人首先看到苏诺,冲过来想解救他们的新宗主夫人,但靠近一些却看见地上的尸体和倒地惨死的清风君,不由得惊恐大呼起来。
穆红叶闻声赶来,大惊失色,拔剑而对:“快放了苏诺!”
不由分说便被判定为凶手,这样的情形,霍决早已习惯,解释不了,也懒得解释。霍决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是什么东西?”
见情形剑拔弩张,苏诺连忙站了起来,挡在霍决身前:“师姐,清风君不是他杀的,我也没有被劫持,你们不要…”
可苏诺的话穆红叶完全听不进去,她宝剑直指,灵气灼灼:“魔头你到底对苏诺用了什么邪术?!”
旁边曲长风厉声附和:“魔头你休要为非作歹!”
“真是喧闹..”霍决冷冷的笑了,眸中万顷寒冰,他赫然抬手,飓风骤起,穆红叶等几人被力量击中,重重的飞了出去,“就凭你们?也敢在我面前叫嚣?!”
穆红叶被摔得头昏眼花,被搀扶着踉跄站了起来,努力结出法阵结节抵挡,对旁边的曲长风虚弱道:“长风,阿岩…你们快去叫师父…快去…”
能挡片刻是片刻,要为师弟们救援争取时间。一定要把宗主夫人救出来!
明知蚍蜉,非要撼树。
你们的师父,我也从未放在眼里。霍决慢慢抬手,捻破这个结节只需要一个指头。
忽然,少女握住了他的手,因为刚才流过泪,此刻双眼还是湿漉漉的:“阿决,不要…”
手被温暖的触感传来,霍决的动作瞬间停滞了。
苏诺祈求的看着他:“别伤他们…”
若再伤了他们,重重误解交织在一起,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他身为魔主,身负魔神之力,便没人会相信他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没人相信还存在人性。
有时候,善与恶分不清,对与错更解释不清…她不知道事情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但她必须要做的,就是在事情变得更糟糕之前,拉着他,拉住他…也守着他…
“说不清的…我们走…好吗….”苏诺的声音很轻柔,融在风中:“我不愿…你与天下为敌…”
反正年少时的梦想早已破碎不堪,现在的他不怕被误解,不在乎与天下为敌,但苏诺的声音却宛如春风,让他枯死的心田悄然长出绿芽。
半晌之后,霍决一把把她抱入怀中,带着她在一片乱箭之中穿梭而去,瞬间无影无踪。
秦楼和齐无恙后脚进入,只追得两人一抹人影,瞬间消失于穹苍,了无踪迹。
秦楼站在人群之中大呵一声:“所有人戒备,立即通知天一宗所有宗师,誓要围剿魔头,救出夫人苏诺!”
魔头离开不奈城,落单无援,这是唯一,也是最好的机会。
齐无恙这次来竹林,其实是秦楼主动来找他。
因为,齐无恙调查这个事情,动静并不小。已经好几个宗门传得沸沸扬扬,越来越离谱。
秦楼愤怒齐无恙明里暗里的调查徐述白,但又动他不得,而且若不让他消除疑心,那对天一宗的名声影响是致命的,而且对于徐述白身为仙门尊主日后对仙门的管理极为不利。
于是干脆当着他面把话挑明了。
自己带着他去找宗主,把百日晶的事情说个明明白白,若是他误会了宗主,那么齐无恙就要亲自道歉,并且去魔域取了他好徒弟的人头。
齐无恙不假思索就同意了他的提议。
此次,秦楼不仅叫了齐无恙,还叫了几个大宗门,还有几个传得最离谱的仙门来一起见证,就像梵音宗,蝉月宗,玉隐宗,七星谷,白岩山庄等等。
当初述白离开的时候,告诉自己若宗门有重要的事情必须通知自己,就来竹林传讯,放信件于紫竹,定有人来取。
但他们在那株紫竹附近从早守到晚,都没有看到有人来取信。
于是派弟子去附近查探,没想到却发现了许满川的尸体,还是霍决所杀。
秦楼背手而立,狠狠的瞪了一眼齐无恙,本想挖苦几句,但却什么也没说,因为他不发一语,齐无恙自己已经足够悲痛。
他抱着许满川的尸体,老泪纵横,浑身发抖。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师兄,他那么费心费力的调查,就是不想其他人再有危险。
但好像一切都是徒劳的。
许满川死了….
还是死在徐述白闭关的时候,那么就不会是徐述白杀了他,而且天一宗的弟子们都说自己亲眼所见,霍决杀了许满川,劫持了苏诺。
他不想相信,但好像已经不得不信。
齐无恙声音颤抖,带着疲惫,愤怒,悲哀:“放心。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许满川临终之前的遗言,阵眼在东方。
两人一路向东,从白天走到黄昏,却始终绕不出,眼前依旧是熟悉的溪流和竹林,周围风景好像一直在变,却也好像一直未变。
一路上遇到过四个竹林水榭,无论外观还是内饰,都和之前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里面并没有那些尸体。
而且没有再遇见其他仙门中人。
他们和那些仙门中人,就好像在无数个平行空间迷茫穿梭,只在许满川死的时候,短暂的交汇了一下。
难道只有生命消逝的时候,这片迷阵才会短暂的错乱交汇?
霍决半躺在一株歪竹上思忖着,那竹子被他划了几刀记号,一直向东走了许久,还是再次看见了这株大竹。
于是干脆停下来休息。
竹意盎然,郁郁葱葱,阳光万里,天气明朗,但一旦御剑而起,离开迷阵,从高空望去重重迷雾,看不清地面任何景象。
御剑御器,出去倒是能出去,但也只能离开迷阵,无法破阵,更无法找到徐述白的藏身之处。
想不到身为魔尊,也能被困住。
苏诺弯腰拂去石头上灰尘,坐在霍决身边,低声道:“这个阵好生奇怪,典籍中从未有记载。”
山雾加以掩盖,御剑进出畅通,这样一来,入阵之人就算在竹林之中转了一圈,疲累了出去,甚至都不会知道自己入过迷阵。
他叼着竹叶,弯着一只脚,支着歪竹躺在上面摇啊摇。就算已经身为魔尊,他偶尔还会露出以前那副浪荡惬意模样,他忽然道:“既然找不到阵眼…若我毁了这林子会如何?”
苏诺摇摇头:“不行…那些仙门人士还在…”
霍决转头看她,紫色的发带随风飘扬,紫晶发冠上嵌着宝石,阳光下一闪一闪,好似眼睛:“你很在乎他们?”
苏诺也侧了侧身子,看着他:“我不想你再被误解。”
苏诺的回答是他全然没有想到的,霍决一愣,顿了顿道:“….他们没有误解我,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苏诺温柔的笑了,看着他:“可我觉得你是。”
他以前也是这般,会说自己不是好人,那时候苏诺觉得,他笑里藏刀,满嘴谎言,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但经历了那么多,看见了这么多,她知道,他的无可奈何,他的口是心非。他在心底依旧是想做一个英雄的,只是在他杀了并取代了酆帝之子之后,便再也不再可能成为英雄,穷其一生只能和魔丹搏斗。
霍决又愣住了,呆呆的看着苏诺,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小桃…?
小桃不是不信我的吗…
可还没等他说出口,忽然之间,天际一声猛兽吼叫,两人抬头看去,一直巨大黑豹穿云而入,霎那间一跃而下,从天而降来到身前。
是霍决的坐骑狰兽黑曜石。
黑豹背后坐着一个少女,苏诺见到她,心中诧异,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小雪,你怎么来了?”
公冶江雪被苏诺搀扶着下来,友好的朝她点点头,然后走到霍决身前行礼道:“尊上,事出紧急,我…实属无奈才央求黑曜石带我来寻你。”
狰兽呜呜了低鸣了两声,然后走到霍决身旁蹭了蹭,乖巧的屈身坐下,像只大黑猫撒娇示弱一般。
这是一只通人性的兽,它愿意带公冶江雪过来,定然是公冶江雪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而且小雪也是一个稳重的姑娘,从未独自来过人间,她不会贸然来此。
霍决迟疑道:“说吧,什么事?”
她看了一眼苏诺又看了一眼霍决,慢慢抬高了声量:“我来是想告诉你们牧云阵的破解方法。”
然后公冶江雪从袖口中拿出一枚发着微光的灵石,圆润通透,宛如明珠,朝霍决递过去:“尊上,牧云阵的阵眼是一只万年凶兽四足蒙鸟,只有通过此秉仪珠才能寻得此鸟,也只有杀了四足蒙鸟,才能破阵。”
“牧云阵?”霍决眯起凌厉的眼,“你从何得知?你还知道些什么?!”
牧云阵自己都未曾听过,她为什么知道?又如何得知破阵方法?为何在现在跑来告知自己?这珠子究竟是真是假?
其中是阴谋,还是隐情…
霍决上前一步,俯视着她,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公冶江雪一下子有些慌乱,局促不安的道:“我…我…”
苏诺拉了拉霍决的袖袍,温柔的朝着抿了抿嘴,明明什么也没说,但柔和的目光看着他,好像什么都说了,霍决挑了下眉,气焰焉了大半。
苏诺挡在霍决身前,看着公冶江雪温柔道:“小雪,那日阕宫庭园,雷鸣雨天,你是不是…也在?”
那日她依稀听到有声响,却什么也没看见,雷鸣电闪,也只以为是听错了,并没有多想。
但如今想起,公冶江雪说好了那几日去找她玩,却一直没去找她,而且后来,也没看见过她向往常一般亲昵跟在她哥哥后面。再加上今天的反常行为…苏诺想,她应该是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知道了公冶江舟和徐述白勾结,也知道了公冶江舟欺骗自己多年…情急之下去找公冶江舟质问,才能知道了这一些…
苏诺话音刚落,公冶江雪眼眸中闪起点点晶莹,缄默许久之后,她终于垂泪颔首。
“哥哥骗了我…”然后,她又沉默了,寂静过后,她手中擒着衣角,眼底擒着泪水,看向霍决,声音颤抖:“尊上…我帮您破阵,您能原谅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