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成09

    巨大的剑形蓝光闪过众人眼前,一个头颅从桓统身体分离,掉落到百官中间,骨碌碌在地上滚了几圈。

    头颅断口流出的鲜红血液沾到地面形成斑斑血迹,桓统的脸上凝固着他最后的表情。

    眼睛大睁,带着恐惧、愤怒和不甘。

    嘴唇微张,不知是打算求饶还是斥骂。

    桓统的头一落地,周围官员立马哆嗦后退,有的惊厥晕过去,有的腿软倒地,有的下跪示弱:“仙…仙使,放过…我们…”

    白思若望着底下百官的反应。

    看来震慑的效果已经达到。

    繁荫崇拜‘勇士’文化,他们向往强大、战斗、胜利,本质是出于好斗的本能,希望通过暴力证明自己。

    也许刚开始的勇士,是指那些勇敢反抗不公和压迫的革命战士,

    但一味推崇暴力,用暴力作为获得荣誉地位、财富权力的合法途径时,

    这些所谓的勇士,就会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成为新一代的施暴者和欺压者。

    所以繁荫习惯性侵略其他国家,靠抢劫掠夺壮大自己。

    他们自己还特别骄傲,觉得那是勇士精神。

    当真荒谬至极。

    力量用在守护是勇敢。

    力量用在侵害是残暴。

    要想让这些充满了野蛮残暴思想的繁荫官员,心悦诚服地归顺枕幽谷,

    光讲道理是没用的,

    最好的方法便是按他们的逻辑,

    用仙绝对强大的实力和存在,打败和斩杀原来的最强勇士—皇帝桓统,

    证明神和仙才是最强者,

    如此才能令他们信服听命。

    所以,行刑只好血腥一点了。

    随着桓统身体也缓缓落地,现在威慑足够,该她出场了。

    白思若面向百官朗声说:

    “我知道在场的各位忍受桓统暴政已久,有些事情是被逼无奈。

    大家放心,你们不会受到牵连。

    如今桓统被斩首,朝政由枕幽谷接管,只要你们听从枕幽谷安排,安分守己,做好本职,

    天界和枕幽谷保证,你们的地位和财富在五十年内不会受任何影响。

    无论是繁荫的官员、勋贵还是世家,同样如此。”

    “真的?”有些官员心动抬头:“你能保证?”

    白思若:“我既说出,自然有效。”

    官员们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时,萧惟然声音冷肃道:

    “但如果有人非要生异心,与神上作对,明里暗里搞什么小动作,还想着称王称霸,当君当帝。

    那么,我不管他是什么王霸还是君帝,有一个我杀一个,不相信的大可一试。”

    百官立刻噤声低头。

    白思若温声继续说:

    “我相信能在这里的都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服从听令枕幽谷对你们来说有益无弊。

    一来,枕幽谷不会让繁荫再遭受东照的战火,你们的国土和百姓得以保全。

    二来,枕幽谷处事公正清明,你们不会像以往一样,时刻面临桓统的压迫和滥杀,人身安全有保证。

    三来,神上令枕幽谷建立的,是一个和谐美好的新世界,你们难道不想亲眼见证它的到来吗?”

    陆续有官员开口表态:

    “臣愿意听从枕幽谷吩咐。”

    “臣听令。”

    “臣遵仙使所言。”

    ……

    白思若柔和一笑:

    “大家都站起来吧,无需跪拜,也无需称臣。

    没有了君,自然也没有臣。

    枕幽谷与各位是有不同分工的同僚,共同完成神上的命令。

    我旁边这位是枕幽谷事阁阁长苍术,以后由他负责繁荫朝政的管理,希望大家与他通力合作,密切配合。”

    官员:“是”“遵命”“是”…

    苍术适时走下台阶,把官员一一扶起:“大家起来吧,以后有劳各位了。”

    官员:“参见阁长”“见过阁长”…

    接下来,苍术把官员请到旁边的侧殿,详谈接管朝政的细节和具体措施,以及新的管理制度。

    白思若大舒一口气。

    繁荫的事情终于解决了。

    她望着地上桓统身首异处的尸体,不自禁想,若不是桓统十几年前频繁侵扰东照和相润,

    也许方诚将军一家不会惨死,

    元容公主不会被迫和亲,

    楚楚和所有被战火波及的女子们不会遭受那样的欺辱,

    也不会有无数人在战争中失去性命,家破人亡。

    他死的一点也不冤。

    萧惟然靠近,握住白思若的手。

    她收回视线,对萧惟然说:“阿然,繁荫任务我们大致完成,接下来主要是苍术的事情,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吧。”

    萧惟然:“好,我们去哪里?”

    白思若环视了一圈,这里不是个好地方,有具尸体在殿内。

    她瞥到龙椅时,一挥手将椅子碎成粉末。

    看到它膈应。

    最后两人去皇宫里随意闲逛。

    发现皇帝桓统死了这么大的事,宫里并没有发生大动乱,大概枕幽谷提前进行了封锁和布置。

    逛了半个时辰,两人回到苍术所在的侧殿。

    悄悄看去,苍术还在对官员进行各项安排。

    条理分明,细致周全。

    对官员软硬兼施,仁威并下。

    有几个官员敷衍应付、较劲抵抗,苍术也能逐一攻破、处理自如。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苍术结束,官员们三三两两离开。

    留在最后的苍术回头,看到白思若和萧惟然正站在门口望着他。

    白思若打趣道:“想不到苍阁长看着年轻,办事手段很老练嘛?”

    苍术腼腆一笑:“跟在谷主身边,怎么也能学得几分。”

    “仙使不要取笑我。”苍术朝两人走来,走了几步想到什么,面色不自然,脚步犹豫减慢,最后停在一个距两人还有两三步远的地方。

    苍术视线投向一旁,避开两人,神色低落:“仙使…之后如何计划?”

    此时白思若和萧惟然发现了苍术的不对劲。

    “苍术,你怎么了?” 白思若向苍术走去。

    萧惟然也靠近:“是因为空中发生的事情吗?”

    “没有”苍术立即否认,慌忙躲开两人,直奔殿外。

    白思若看向萧惟然,把自己的想法直接传给他:“阿然,都怪我,伤害到苍术了。

    我应该高冷一点的,是我行为失当,让苍术产生了错误的期待。”

    她觉得苍术可爱,对他有了类似对阿泽和小孩的关怀之心。

    但她却忘了,苍术毕竟是一个成年男性,而自己外貌显年轻,过于热切的举动,很容易让他认为是女男之间的好感。

    以后她要注意自己的行为,不能再让别人误会了。

    萧惟然也把想法传给她:“也怪我。

    苍术喜欢就喜欢嘛,动心多正常,和一个小辈计较什么?

    反正他也没有威胁性,干什么非要挑破?

    等过个十几年,他变老了,更不用担心了。”

    “……”白思若无语瞪向他。

    萧惟然笑着牵住她手:“阿若放心,此事交给我,我去宽慰苍术。”

    白思若:“好,那你委婉一点。”

    “嗯”萧惟然向殿外走去。

    出了侧殿是大殿,苍术站在台阶前低头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萧惟然走过去,从背后轻搂住他肩膀:“苍阁长似乎不开心,还在生气我故意吓你的事吗?”

    苍术躲开他胳膊,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表情有些郁郁。

    “我让你还回来好了。”萧惟然看了一圈,发现脚下有一段五六级的台阶,他背对着站到台阶边缘:“你来推我,你把我推下台阶,我们便能扯平了。”

    苍术抬头,一脸不相信且疑惑地看向萧惟然。

    “来啊”萧惟然张开双臂,示意他行动。

    苍术定定注视着他,骤然间迅速前扑去推他。

    由于苍术动作过于突然,萧惟然反射性一躲,苍术扑了个空,将跌下台阶时。

    被萧惟然拦腰扶了回来。

    苍术一站稳,大力扯开萧惟然胳膊,气得眼睛都红了:“萧惟然,你戏弄我?”

    “没有,没有”萧惟然焦急无措:“我不是故意的,躲开是我下意识的反应,我真不是故意的。”

    眼见没把人哄好,还更生气了。

    萧惟然心一横,站回台阶边上,自己往后倒去。

    苍术见到睁大眼睛,连忙去拉他。

    抓到了衣袖,但没止住落势,于是两人双双跌下台阶。

    等白思若听到动静出来察看,就见到这样的场景。

    两人摔倒在地,苍术趴在萧惟然身上,姿势暧昧。

    白思若脑子里瞬间无数线头纠结在一起。

    这什么情况?阿然不是在宽慰苍术吗?

    如今他们是打架了?还是其他的?

    难道她又错过了什么重大事件?

    白思若走近:“你们…”

    倒在地上的两人赶紧分开站起。

    萧惟然解释:“阿若,刚才…刚才我不小心摔倒,苍阁长想拉我没拉住,所以变成这样。”

    苍术连连点头:“正是如此。”

    “哦,阿然你也太不小心了。”白思若其实完全不信。

    仙怎么会摔倒?

    但两人都承认了,她便不深究了。

    “是”萧惟然转向苍术,对他行礼:“苍阁长,刚刚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让阿若知道你的喜欢,对不起。

    让阿若拒绝你的喜欢,对不起。

    让你伤心难堪,对不起。

    苍术微愣,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明朗一笑:“仙使言重了,算不得什么。”

    萧惟然也笑笑:“阁长大度。”

    见两人和好,白思若出声:“苍术,桓统的尸身呢?怎么不见了?”

    苍术望向不远处大殿中央,原本桓统所在的地方已经被清理干净:

    “我让宫里人收殓了,明天正式向公众宣布他的死讯,之后按平民葬礼入葬。

    对了,两位仙使打算即刻离开机枢城,还是多留些时日?”

    白思若与萧惟然对视一眼:“多留几天,等桓统被斩杀的消息传到赫都,间接给景瑞施压,那时再离开。”

    “太好了,我最近一段时间,每天早上都会在皇宫侧殿处理政务,两位仙使有兴趣可以来监督。”苍术眼睛亮亮的。

    萧惟然挑眉:“好啊,职责所在。”

    之后的七八日,两人都会到偏殿看苍术办公。

    嗯,主要是为他撑场子,监察那些繁荫官员。

    苍术年纪毕竟有点小,枕幽谷也没有武装势力,难免有些人起什么歪心思。

    他们两人在这,可以时刻提醒官员们,桓统怎么死的,最好安分一点。

    这几日看下来,还好官员们都算听话,没有搞什么小动作。

    大概他们也清楚大局势。

    枕幽谷有神上之命,有仙使相助,还有神秘绝顶的毒药医术,无处不在的消息网,和无比庞大的民心。

    指不定自己府里什么妻妾丫鬟、小厮马夫就是对方的暗探和助手。

    每个被压迫的人都可能是枕幽谷的眼睛,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繁荫官员即使真要做什么,也不可能成功。

    九天后,白思若和萧惟然离开机枢城,到达赫都。

    赫都,皇宫,长炎宫,寝殿。

    傍晚。

    景瑞在桌前看书。

    白思若和萧惟然走了进去。

    此次以劝说景瑞为主,所以选了人少的时间点。

    “景瑞”白思若拿出令牌:“天界巡察使。”

    萧惟然也将令牌展示给景瑞:“天界宣令使。景瑞,桓统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

    景瑞放下书站起,面色平静:“是,朕收到不久。两位仙使,朕也在等着你们到来。”

    萧惟然收回令牌:“那你应该知道我们的目的,让你退位。”

    景瑞看起来情绪正常,可以沟通。

    只是他忧惧不外显,想来心智坚定,说服难度的确很大。

    景瑞没有接话,他走到外侧坐榻前:“两位仙使请坐。仙使专程来访,朕怎可失了礼数?”

    白思若和萧惟然坐下。

    坐榻是加宽加长版的椅子,中间放小案几分开。

    景瑞则在旁边上位专属于皇帝的,雕刻着火焰纹的椅子上坐下:“来人,上茶。”

    “是,陛下。”宫人立刻上前,把茶盘放在案几上,拿出茶杯,提起茶壶往杯里沁上茶。

    景瑞:“这是上好的长新红,仙使尝尝?”

    白思若瞟了眼茶杯内的茶。

    颜色鲜红透亮,香气四溢。

    长新红是特定气候的山区产的一种顶级红茶,只取春季的单片嫩芽,清晨时采下,通过一系列复杂工艺才制成。

    滋味甘甜,充满自然气息的花香果香。

    更特别的是不同的冲泡方式、冲泡后的放置时间都会对茶叶香调有细微影响,导致味道略有不同。

    常饮长新,每一口都是不同的感觉。

    产量极为稀少,有价无市,专贡皇室,价格超过黄金数倍。

    白思若没有动茶杯,反而看向景瑞:“这一两长新红,够寻常百姓一家生活好长时间了吧?”

    景瑞端起茶杯,从容饮了一口:

    “天下土地,皆归天子,天下人民,皆属皇帝。

    朕使用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问题?

    至于那些百姓,朕给了他们安身立命之所,他们应当感激皇恩才是。”

    “天子?好大的口气!”白思若语气凌厉:“神上才是天地主宰,你一个区区人族,敢自称天子?狂忘!”

    萧惟然:“景瑞,你凭什么认为国家是你个人的?”

    景瑞皱眉,似乎很不解为何提出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朕的祖先打下东照江山,然后由朕继承。”

    萧惟然:“你的意思是,谁用武力抢到就是谁的?

    所以现在我们作为仙,武力绝对胜于你,也可以从你手中抢过东照国,将你贬为底层仆隶?

    不光我们,任何一个精族灵族,都有力量做东照之主,是这个逻辑吗?”

    景瑞一怔,眼神阴沉,抿唇思索片刻后忽而一笑:“仙使既然认为用武力得权不对,那么如今逼迫朕退位让权,不服从就杀,岂不是和反武反暴的原则相违背?

    仙使真这么做,和我们有什么区别?”

    白思若心中冷笑。

    景瑞有几分聪明,知道他的军队和武力对仙毫无作用,便开始讲对错和原则了,试图用道德困住两人。

    “当然有区别。”白思若看向景瑞:

    “其一,作为神上派来下界的巡察使和宣令使,我们针对的不是你景瑞,而是东照国皇帝。

    神上要消灭斩杀的是等级帝制和一切黑暗腐朽不合理的制度,让所有人族重获自由平等公正,建设光明和谐的新社会。

    我们的目的不是抢你东西,而是把你抢的东西物归原主。”

    “其二,你身为皇帝,剥削民众、发动战争、专制独裁,犯下累累罪行。

    神上让你退位,是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

    只要你协助枕幽谷顺利接管朝政,神上已然大发慈悲,赦免你之前罪行,允诺你自由离开,重新开始了。

    但你如果仍旧执迷不悟,非要与神上作对,意图把等级帝制这个万恶之源延续下去,那就是罪上加罪,死一百次也不足以抵消你做的恶。

    宣令使奉神意,天下至高至公正准则,判你死刑并公开执行,正如犯人接受律法的处置,合情合理。”

    “因此,景瑞”白思若容色凛然:“我们斩杀你,不是威逼施暴,而是对你所犯罪行的审判和惩罚。”

    景瑞垂下视线,手将茶杯紧紧攥住,看不到他的表情。

    萧惟然:“景瑞,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不正当的,继续狡辩抵抗也是徒劳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何不尽早悔改?

    追随神上,主动退位,将朝政交接给枕幽谷,也能开始全新的生活。

    不比把性命断送在刑场上强吗?”

    这时,低头沉默的景瑞,蓦然把手中茶杯摔向地面,抬头冷视两人:

    “审判?神有什么资格审判朕?”

    “朕自亲政以来,处理政事国事从不敢懈怠,抑党争、治贪腐、正朝堂、平动乱、安百姓、开疆土。

    朕自问做得,比历朝历代以及他国的皇帝好多了,能称的上明君吧。

    讨伐繁荫的大业进展过半,假以时日,必能成就前所未有之丰功伟绩,震烁千古。

    朕为国为民殚精竭虑,总有功劳吧,神凭什么惩罚朕?”

    白思若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平静看向景瑞:

    “景瑞,你虽做得比其他皇帝好,但并不能说明你行为是正确的。

    强盗没有把过路人洗劫一空,给他留下几块干粮勉强续命,强盗的行为便能称得上仁慈善良,功德无量了?

    不能,抢劫的本质仍在。

    而皇帝,就是那个最大的强盗!

    景瑞,只要你身为皇帝一天,你就是在无时无刻地欺压剥削他人。”

    景瑞:“朕不当皇帝,这个国家怎么管理?”

    白思若:“你没那么重要,别给自己加戏。没有你,这个国家会更好。

    例如相润,皇帝不过是个摆设,但只要有才能出众、正直无私的人管理,比你治下的东照更加富强繁荣。

    如果东照由枕幽谷接手,在神上的治理下,会比现在的相润还要和盛。”

    景瑞:“内政暂且不说,朕对繁荫的战事怎么不正确了?

    繁荫以往频频侵略东照,四处挑衅,恶行有目共睹,

    如今朕占下繁荫近半国土,给曾经在战事中牺牲的士兵和百姓报了仇。

    等朕攻下机枢城,灭掉繁荫,便能彻底消除这一外患,东照再也不用受繁荫铁骑的侵扰。”

    白思若:“繁荫挑起战火是不对,但元凶是繁荫的统治者。

    军队是皇帝的杀戮工具,百姓更是无辜的被牵连者。

    国家之间的仇恨,与底层的士兵民众有何关系?

    两国休战十几年,景瑞你突然开战,真的是为了国民吗?”

    “不”白思若直视着他眼睛:

    “你是为了你的野心欲望,你的宏大霸业,你的皇权皇威,你的传世功名!

    你为一己之私,将无数人拉入战火,底层人的性命和鲜血在你眼里,不过是为皇权铺路的砖石。”

    景瑞也紧紧盯住白思若:

    “所以东照应该收兵卸甲、坐以待毙,等着繁荫把我东照灭了,是不是?”

    白思若:“战争如果是为了保卫国家和人民,自然是正当且必要的。

    但如今桓统已死,繁荫由枕幽谷接管,绝不会再兴战,东照百姓也不会受到战火波及。

    战争只会造成更多无辜的伤亡。”

    “你也说了,那是现在。”景瑞轻嗤一声:

    “东照繁荫积仇已深,不是他灭就是我亡。谁先发动有什么关系,胜者为王,对错由赢的人书写。

    唯有战争和繁荫的消失才能解决根本问题。”

    “错”白思若火从心起:

    “战争不会解决问题,只会制造更多的问题。

    对错就是对错,也不是胜利者来书写定义。

    不要为你的私心和恶行戴上冠冕堂皇的理由。

    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是,消灭战争、取消帝制。”

    没有人发动战争,就不会有打仗交战,也不会有流血伤亡。

    没有人要当皇帝,就不会有等级帝制,也不会有剥削压迫。

    没有人侵害他人,就不会有矛盾冲突,也不会有仇恨敌对。

    没有人制造问题,就不会出现问题,更不需要解决问题。

    景瑞:“仙使说的轻巧,国家和社会的管理需要权力,而权力来源于暴力。

    不通过战争,怎么建立国家、保护国家?

    不建立帝制,怎么管理民众、管理社会?”

    白思若:“首先国家和社会管理权的来源不是暴力,而是神和正当有效的制度。

    而正当有效的制度也由神上制定,如果神上沉睡,也应该是由大众群体出于自愿、共同意志下制定出的共同遵守的规则。

    暴力是一种非法无效的犯罪行为,跟权力没有半点关系。

    国家的建立,是社会制度确立好之后,根据管辖人群和地域成立。”

    权力指的是一种正当的,对他人的强制支配力和直接影响力。

    可分为两种:

    支配权,具有强制性,例如法律,不遵守或违反会收到对应惩罚,惩罚一般已知可估量。

    影响权,不具有强制性,但存在直接影响,例如道德伦理风俗,不遵守会使个人的利益收到一定的损害或增加,利益影响一般未知且不可估量。

    支配权的主体除了神,只能是公众制度或规则。

    影响权的主体可以是个人。

    一个官员要听上级命令,是因为他身在这个职位,制度强制让他配合上级工作,完成自己的职责。

    而上级官员本身没有强制支配权,只有影响权,影响下级的利益。

    官员一旦卸任,支配权失效,自然不用听上级的命令。

    执法官员可以把罪犯送进监狱,并不意味他可以无辜之人抓进去。

    因为他没有强制惩罚别人的权力,他只是在完成自己的职责。

    是法律有权力,在强制性惩罚罪犯。

    权力需要主体和客体两方才能形成。

    而权利是法律规定的,个体所属某项利益不受侵害的正当合理性确认,是个体天然拥有的。

    一个人由于自身才能出众、品德高尚,让大众仰慕敬佩,自愿听从他的命令,这是影响权。

    一个人用军队武力威逼他人,不服从就施暴,利用恐惧心理让别人听话,这是犯罪。

    只不过景瑞把这种暴力犯罪称之为权力。

    景瑞:“民众制定规则?民众都是愚蠢无知的,他们哪里知道如何管理国家?

    况且那么多人决策,怎么统一意见?

    人性本恶,如何做出公正的决定?

    国家之间出现摩擦怎么解决?

    这完全是浪费时间。

    权力当属于强者,普通百姓只需听最强者的安排就够了。

    几千年来,帝制在维护社会稳定方面做出了巨大贡献,战争对于维护国家安全也功不可没。

    二者必不可少,为什么要取消?”

    听后白思若气得站起:

    “民众不无知!是你,是皇权,强迫他们变成没有思想的仆隶。

    人性也不全是恶的!

    是男权,打压女子地位,剥夺她们自主择偶权和生育权,导致后代质量得不到筛选控制,越来越劣质。

    是男人信奉暴力强权,所以恶者生,善者死,劣胜良汰,留下多数后代的都是邪恶残暴之辈。

    是你们皇帝和男人,用等级帝制和战争把这个世界变成如此糟糕的模样,

    怎么还能好意思说‘巨大贡献’和‘功不可没’?”

    景瑞歪头不解:“这个世界很糟糕吗?朕觉得挺好啊?”

    白思若深吸一口气,方才稳住情绪继续道:

    “在你们皇权和男权侵占社会的几千年里,

    大部分底层百姓连基本的温饱都得不到保证,生存艰难,

    被沉重的徭役赋税压得喘不上气,

    被权贵豪强逼得直不起腰,

    挨饿受冻、蒙冤遭辱是常态,

    没有过一天轻松开心的日子,

    还要上战场去送死。

    女性的悲惨处境更不用说了。

    官场贪污腐败,科技停滞不前,文化矫揉谄谀,思想极端仆化。

    你们把所有人拉入黑暗恶臭的绝望深渊里几千年,只为成就顶层少数人的光鲜亮丽。

    你们吸取了无数底层人的血肉,还觉得他们不够努力听话。

    你翻翻历史,几千年来记录在史书上的,没记在史书上的,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你们皇权和男权的罪证?”

    白思若走到景瑞面前,俯视他:

    “你当然觉得好,因为你看不到这些,你的眼里,只有你自己。”

    社会上大部分问题,本质都一样。

    人心生恶欲,想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取利益,抢夺骗取别人的价值和创造的价值,

    想让别人成为仆隶,供自己驱使,

    想踩在别人头上,高人一等,

    想欺压别人。

    成功实施恶行后,就产生了伤害和冲突。

    偷盗、诈骗、抢劫、暴力伤害、强迫欺压、侮辱诽谤…

    这些都是犯罪,理应受到惩罚,否则便违反了社会公平公正。

    但男性最可怕的一点,就是他们利用性别特有的暴力,把其中一些犯罪制度化、合法化,通过法律伦理礼教各种制度规范强迫大众接受并遵守。

    这些不正当却广泛施行的社会制度统称为男权。

    一个人可以逃离特定的坏人,可以逃离有害的家,可以逃离某个地区,但无法逃离男权笼罩在整个社会上的,那个名为制度的巨型大网。

    它把每个人都牢牢束缚在里面。

    根据合法欺压的对象不同,男权有不同的细分。

    丈夫欺压妻子合法,就是夫权。

    父亲欺压子女合法,就是父权。

    上层欺压下层合法,就是等级。

    皇帝欺压臣民合法,就是皇权。

    群体杀戮劫掠另一个群体合法,就是战争。

    因此,男权的本质是欺压合法化,犯罪合法化。

    不仅是男性对女性的犯罪,更是统治阶级对被统治阶级的犯罪,高阶层对低阶层的犯罪,少数对多数的犯罪。

    男权把社会绝大部分人,都置于被压迫剥削不能反抗的境地,无法得到公正的对待。

    当一个社会里不公正成为主流,社会问题怎么能不严重?

    一个人做了坏事,只要法律给他应有的惩罚,还受害者公道,不会成为社会问题。

    但如果一个人做了坏事,因着他有合法伤害他人的‘权力’,不会受到惩罚,

    长此以往,这种行为普遍化、广泛化、常态化,让欺压成为习惯、习俗、礼法、规矩,

    以暴为尊,以恶为贵,

    以侮辱为礼,以剥削为法,

    把伤害犯罪当规矩,把权势地位当志向,

    谋名,夺利,争权,嗜杀,

    唯独把公平正义踩在脚下狠狠践踏。

    这样无视公正的社会,让被压迫者怎么办?

    忍受了,慢慢被欺压至死,

    反抗了,立即处死,

    要么变得比他们更坏、更残暴,才能得到足够的资源报仇,

    然后成为新的和他们一样的压迫者。

    于是社会出现了无数的冲突和矛盾。

    因为不公正,是所有社会问题的根源。

    男权社会的典型特征是混乱、暴力、战争、死亡、抢劫、侵占、毁灭、绝望、哭泣、麻木、黑暗。

    反之,在非男权社会里,女性地位越高,社会更加和谐、文明、先进、发达、和平、公正、创造、希望、快乐、温暖、光明。

    男权制造了十成的问题,然后为维护自己统治勉强解决了其中一两成,就觉得自己功劳天大,功盖千秋了?

    脸皮咋那么厚呢?

    景瑞不满白思若居高临下的审视,站了起来,略微前倾到她耳侧轻语:

    “仙使,你把等级帝制和历代统治者做的一切说的一文不值、罪大恶极,未免太天真幼稚。

    人族社会很复杂,管理各方面和维护秩序都是庞大的工程,不可能不产生问题。

    等级帝制存在这么久,总有存在的道理,没有皇权男权,社会也许更差。”

    “错!”白思若转头肃正看向景瑞:

    “有些事物之所以长久存在,是因为它源自于人的欲望。

    欲望生生不绝,永无止境,所以男权帝制能遗祸千年,但并不意味着它是正确的。

    从古至今,偷盗抢劫之类的恶行一直没有消失过,也一直存在,难道说明这些恶行是正当的,应该的?”

    景瑞敛眸不言。

    “景瑞”白思若移了脚步,正面他:

    “我是不了解人族的社会管理,但神上了解,枕幽谷谷主了解。

    只要你退位,协助枕幽谷接管东照朝政,你就能亲眼看到,

    在没有等级帝制和战争情况下,神上会把社会管理得比你好千倍,万倍!

    那时,你就能清楚地知道,你错得有多离谱!”

    “怎么样?”白思若略带挑衅地紧盯他双眼:“你敢吗?”

    景瑞低垂视线,紧握双拳,眼中寒冰恨火交织碰撞。

    沉默须臾后,景瑞蓦然甩袖:

    “哼,你说的好听,一副言辞凿凿、正义凛然的样子。

    可漂亮话谁不会说?朕有私心,难道你没有私心?枕幽谷没有私心?

    目的都想当天下之主,成王败寇罢了,你和枕幽谷不必打着正义的幌子在这谴责朕。

    你们的心比朕干净不到哪里去。

    朕生是皇子,死也要是皇帝,朕不惧死,但让朕退位,休想!”

    听到这话,白思若怒火直烧大脑,伸手揪住他衣领:“景瑞!”

    见状萧惟然站起,走到附近。

    景瑞轻蔑一笑:“仙使怎如此生气,是被朕说中了?”

    白思若顿觉呼吸阻塞,气得说不出话。

    她终于意识到一件事,道理对景瑞没用。

    她讲对错,对方谈尊卑。

    她讲公平,对方谈权力。

    她讲正义,对方谈利益。

    她讲民众,对方谈自己。

    景瑞根本不关心什么是非公正,更不在乎别人,他只认对自己有利的观点。

    于己有益便是对,于己有害便是错。

    根本无法讨论交流。

    白思若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像希音最后对纪铎的无话可说。

    景瑞不认为自己有错,

    为了反驳她,还要反咬一口,以己度人,把自己肮脏邪恶的想法泼到她身上,

    让她说出的所有论点都因动机不纯,而无法取信于人,

    更让她激怒之下情绪失控,

    这样,景瑞便可以告诉所有人:

    看吧,她只是一个心怀不轨、恼羞成怒的疯子。

    她无法说服景瑞。

    因为行事不讲道理的人,不会听了几句道理就认错。

    因为既得利益者们,永远不会主动让出自己的利益。

    白思若注视着景瑞那张,与景曜有几分相似的脸,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一拳击向景瑞腹部。

    有些人怎么能在做了坏事、伤害了他人之后,还这么振振有词、理直气壮?

    景瑞受痛,弯腰捂住肚子。

    “说起私心”白思若用仙力定住景瑞:

    “我确有一桩旧事,你父景曜害死了我的好友。

    既然你继承了景曜的皇位,那他欠下的债也由你来偿还吧。

    我好友名为朗玥,她离开时,正是你这般年纪。”

    说完,白思若抬手向景瑞侧脸狠狠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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