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出乎梅娅意料的,塞尔温和诺特两个大刺头销声匿迹,一年级的针锋相对瞬间烟消云散,汤姆志得意满,转头更加精神百倍地投入了魔药学的学习。
汤姆已经把自己的日程表塞得满满当当了,这周五,他还打算去参加魁地奇校队的选拔。梅娅质问他:“如果过了怎么办?难道你还要参加校队训练吗?”
汤姆浑不在意地点点头。
“怎么可能?你根本没有时间去参加训练!”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没时间?”汤姆反问道,“魁地奇很重要,每一年级长和学生会主席的选拔,百分之八十会和魁地奇成员重合——如果我想当上这些职位,我最好把魁地奇练好。”
梅娅瞪着他,过了一会儿,她又凑近一点,“那魔药学峰会你还有时间做吗?斯拉格霍恩每天都要占掉你小半天时间。”
汤姆微微一笑,他晃了晃手上的黑魔标记——没有出声,只是做口型,梅娅看懂了,他在轻声说:塞尔温。
忽然,梅娅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汤姆实在是聪明地高效利用了身边的每一个人。塞尔温本来就一直想向斯拉格霍恩凑关系,汤姆没时间参加斯拉格霍恩那些繁杂的会议,正好让塞尔温代替自己去做记录,还卖了塞尔温一个人情。不必想也知道,汤姆一定是循循善诱,让塞尔温以为这是特意为他让出的机会。
“塞尔温正好手里有很多记忆水晶球。”汤姆懒洋洋地说,“等他参加完,回来把水晶球给我,我大致过一遍,既节约了时间,遇见不太明白的,还能反复看。”
……好好好,魔法录播课是吧!
梅娅不再跟他那塞得满满的日程表较劲了,她扭头开始研究自己手上的二年级作业,她写得很费劲。汤姆在旁边扫了两眼,发现梅娅写了大半天,居然还在草药学这一门上挣扎。他终于忍不下去了,抽走了梅娅的作业,低声叹道:“算了,我来写吧。”
“谢谢哥哥。”她笑眯眯地收起了笔盒,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好了包,毫不留恋地准备走出休息室,汤姆顿时眯了眯眼:“——你是早就等着我帮忙啊!”
梅娅笑容不变,甜美地歪了歪头,又说了一遍:“谢谢哥哥!”
汤姆哑然失笑,他把梅娅的作业向后一扔,格林格拉斯心有灵犀地抬头接过,然后低头任劳任怨地写了起来——汤姆说要帮她完成,也不代表要他亲自代笔,现在有的是人愿意帮他忙了。
汤姆不依不饶地跟着梅娅:“你要去哪儿?”
“邓布利多找我。”梅娅眨着大眼睛,“怎么了哥哥?”
“……”汤姆扬了扬眉,他还是有点怕邓布利多,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退开一步,妥协般说道:“早去早回。”
梅娅没撒谎,今天晚上确实是和邓布利多约好的约谈时间。二年级以后,邓布利多也忙了起来,不再像去年一样清闲,梅娅猜测这大概与格林德沃势力的日渐嚣张有关。邓布利多和她的见面改成了一月一次,主要聊天内容也固定下来:一般来说,邓布利多会先把巴沙特的信交给她,俨然已经成为她们俩之间的信使。等梅娅读完信后,邓布利多会尝试让梅娅练习一些魔咒。
梅娅看不懂邓布利多在研究什么,但他一定试图在她身上找到什么——光从他每次都若有所思的眼神就能看出来,只是邓布利多不说,那么梅娅也不表现出好奇。
这次的会面似乎略微与众不同一点,梅娅推开邓布利多办公室门时,惊讶地看见里面居然还有一个人。门吱呀吱呀转动的声音引得里面两人都回过头来,梅娅挑了挑眉。
巴蒂·克劳奇拧着眉看着她,他站在邓布利多对面,脸色十分不好看,梅娅视若无睹地走到邓布利多跟前站定,笑眯眯道:“教授,我来了。”
“教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克劳奇突然慢吞吞地说道。
“无动于衷的旁观者,是否算正义呢?”
巴蒂·克劳奇讨厌梅娅·里德尔。
登上霍格沃茨的列车时他很无聊,纯血家族的坏处之一就是他早在周围人还抱有充沛的兴趣时他已经索然无味。出于这种心情他开始观察周围人,于是他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被那两个人所吸引——不过坦诚地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都在偷看那对兄妹。
候车站台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许多一个暑假没见的孩子们兴奋不已地交流这段时间的见闻,那两个孩子却只是小声着说着话,他们俩光是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两个人都懒洋洋的,似乎无形之中和其他人隔开了一层。
巴蒂·克劳奇眯着眼睛,他看见他们身上的绿色校袍,这是两个斯莱特林的学生。
登上列车后他便不再想起这两个人,他很快找到了合适的车厢,里面坐着的都是一年级还没入学的新生,一个比一个纯真清澈,有麻瓜家庭的小孩瑟瑟发抖地问城堡里会不会有巨龙。巴蒂懒得搭理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他板着脸坐在旁边,如果不是有人问起他的姓名,他恐怕一句话都不会说。
“巴蒂·克劳奇。”他微微颔首。
“哦!你就是克劳奇家的那个——”问他名字的女孩大吃一惊,她眼睛亮起来,立刻自我介绍道:“我是斯嘉丽·麦克米兰!我早就听说你了,爸爸妈妈总说我要是像你那样就好了。”
克劳奇扯了扯嘴角,他对麦克米兰家族有一点印象,和克劳奇家族一样,大多数族人都进入了拉文克劳就读。至于这个小女孩为什么这么说——他在还没入学前,就在纯血家族范围内有了神童的名声。
旁边一个男孩阴阳怪气道:“神童巴蒂,要不是见到你人,我还以为你有三头六臂。”
巴蒂淡淡瞥他一眼,认出那是扎比尼家的小少爷,他不想和这种人计较。
“要我说,除了斯莱特林,其他学院都是垃圾。”
扎比尼往后仰,慢条斯理地说道,“有些人小小年纪就读书读傻了,还以为自己是神童呢。”
麦克米兰小姐猛地站了起来,她对扎比尼横眉冷对地反驳了起来,顿时,原本安静的车厢里鸡飞狗跳。被句句针对的巴蒂本人扬了扬眉,什么话也没说,他只是抬了抬眼睛,漠不关心地说道:“狗叫。”
然后,他就连人带行李,一起被丢出了车厢。
他茫然地站在走廊中央,这时正是半路上,少有人出车厢走动,只有卖零食的阿姨推着车让他挪开点别挡路。他憋着一股气,颇有点茫然不知所从。就在这时,一片绿影从他身前掠过,然后停了下来。
“唔,”那个声音说道,“这是怎么啦?迷路了吗?”
女孩微微低下一点头,长至腰间的头发垂了下来,刘海顺着动作一起荡开,露出她漂亮精致的眉眼。
她语气很平和,声音甜美,让人听了就忍不住与她亲近。
“你是新生吗?是找不到车厢了吗?”
“……”
巴蒂·克劳奇平视着看她,忽然感到血全都涌到了脸上。近距离看她,那种摄人心魄的美丽更加惊人。他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口自己是因为出言不逊被赶出了原本的车厢——这个女孩那么漂亮,那么纯净,她看上去不应该被任何糟糕的事情打搅。
“我不知道。”他最后含含糊糊地说道,傻乎乎地盯着女孩校袍边缘看,他不敢再看女孩的脸,那似乎会无形中泄露出他的心情。女孩没有发现他绷紧的声音,她轻轻一笑,伸手拉住了巴蒂袍子的边缘。
一个很有距离感的动作,两个人的皮肤没有任何的接触,但袖子被拽住时仍有强烈的被拉扯感。一瞬间,巴蒂脑袋里什么都不再想了。他直愣愣地看着地上女孩向前迈出的步子,日光投射下,她的影子步步摇曳。
而他惶恐到甚至不敢踩到她的影子。
“往这儿走呀。”她欢快说,“你刚刚走反啦,那儿是盥洗室。”
“嗯。”巴蒂低声道。
“我走啦,走廊只有一条直道,下次别走反了。”
女孩挥了挥手,她的长发甩开一道优美的弧线,巴蒂忽然心神一动,向她的方向看去,一阵淡淡的香味留在原地——那是她头发上洗发水的花香。她用的是玫瑰香的洗发水。
女孩不知道,他被人赶出了车厢,这根本不是迷路,是无处可去。
鬼使神差地,他遥遥地跟在了女孩身后。
他看见了不认识的陌生学姐被堵在盥洗室殴打,那个女孩站在盥洗室外没有进去,神色淡漠,刚刚为他带路时的温柔荡然无存。里面的声音还在继续,甚至愈演愈烈,巴蒂的拳头慢慢握紧了,他的父亲曾经评价过他——“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正义凛然。”
是的。
他想说是的。
他就是不接受完美的事物破碎,就是不接受枯萎和破败;他不接受邪恶凌驾于正义,他无法忍受善法被践踏,无辜者遭受痛苦;他无法漠不关心任何一个平民,哪怕他们其实和他毫无关系。
那个女孩就那样平淡地退了一步,然后转身离开。
她的头发仍然扬起了一个美丽的弧度,刚刚那一幕还深深地印刻在了他年少的脑海里,他怦然心动,为美貌又或者为她貌似纯善的心灵——他说不清楚为什么。但总而言之他短暂地燃起过无法言说的倾慕和向往。
然后这种细微的好感还没能付为任何实际,就已经被一个漠然的转身消解了。
那些被拉着袖子,红着脸低头往前追随影子的分分秒秒,全部在这一刻化为了无比强烈的恨意。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那样的人?为什么你没有站出来,为什么你要让我失望?
他站在邓布利多办公室里回头看去,里德尔学姐正踌躇地站在门边,她还和列车上为他指路时一样,脸上带着羞涩纯洁的笑容,和盥洗室前面无表情转身而去的样子截然不同。
难怪是斯莱特林。他更感到恨。
“无动于衷的旁观者,是否算正义呢?”
他刻薄地问,邓布利多的回答已经不再重要,他只想看到她的反应……哪怕是,哪怕是一点点的愧疚……
梅娅转向他,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向他。
“那么,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邓布利多教授。”她微笑着说。
“请问,自以为是的审判者,是否算正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