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内传出独眼龙低沉的声音，“请进。”
    威廉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看到独眼龙奥罗，就把手里的布袋子扔给他。独眼龙接过打开布袋，眼睛微微睁大看向袋子里面，外面的手隔着袋子摸了一遍，“八盒，这帮混蛋，从我这里拿走那么多烟，结果就只换回来这么点。”
    威廉直接坐在这个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你攒这么多烟，却连送出去的门路都没有。”他懒散的伸了一个懒腰，从左看到右，这个房间就尽收眼中了。这个房间是一间杂物室，摆放着很多训练器械，空气里散发着一股灰尘的气味。
    就好像是独眼龙奥罗本人的写照，他从军多年，循规蹈矩，级别上升不上去，在同级军官里混的也算是比较差的。只能沦落到回训练营里带新兵搞整军急训，没有有效的获取军功的机会，再无晋升的可能。
    “谁说没用，等他们从训练营走出去，会成为合格的军官，自然就有门路了。”
    威廉打断了奥罗的话，“如果，他们走不出去呢？”
    听到威廉的声音，奥罗的眼睛里痛恨的神色一闪而过，同时大脑也在飞快的思索，这几天威廉来训练营的次数明显增多了，看到这种脸上挂着和煦笑容的家伙，他就想起某些人，想要一拳把他们的笑脸打到五官丢失鲜血横流。“你的意思是说，今天的演练是洛佩预谋安排的？”
    威廉点了点头，“你带的这三十人中，辅助兵的比例超过了一半，是全训练营独树一帜的高。即便不用特意安排做手脚，就正常的抽签。普通战斗兵在战斗能力方面对辅助兵的压制是毫无疑问的，更不用说图狼那个烂人了。”
    说到这里，奥罗自然能听懂他的意思，威廉闭上了嘴巴，红润的脸上似乎泛着一点苍白，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奥罗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拍在威廉的胸口上，“可以说了吧？”
    威廉笑着把香烟盒放在鼻子上吸了吸，“你虽然在训练营里，但要塞里的局势信息还没有我这个常驻在监狱里的人灵通。大要塞现在人心浮动，大致可以分成三派，效忠于圣剑之王的派系以六营家族为首。他们的脾气简直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会说话的石头。”
    说到六营家族，奥罗很清楚，六营家族原本是西王国建国之初，驻扎在大要塞周边的营寨里的军人。他们后来在对抗吸血贱种的战争中荣立战功，获封为勋贵之后晋升为贵族，是大要塞的前身也是最坚实的组成部分，是大要塞里最坚定的效忠于圣剑之王的军官集团。
    “但是现在，随着三万精锐部队在内战中消耗殆尽，只两百多人跑了回来，莱昂公气的把他们通通送进了要塞监狱里。六营家族现在在监狱外面的，老的老，小的小，还在执掌部队的也要面对大量的非议和责难。”威廉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接下来就是倾向于向现在的王投诚的，家家户户都死了人，有的一家子人都没了，现在公开投诚跟找死没两样。所以他们不敢公开发表意见，人数也不好说。”
    奥罗点了点头，“第三派是什么？”
    “就像之前演习里的一样，在中间摇摆不定没有参与什么大派系的基层军官，他们在人数上是最多的，但也是最混乱的，其中的分别跟牛毛一样多。莱昂公对他们不放心，因为他们是最难预料的，可能因为一句许诺就倒向一方，也有可能因为一碗饭，就倒向另外一方。”说完，威廉站了起来，他想明白了为什么奥罗约他到这个房间了，因为这是距离训练营大门最近的一个房间。
    奥罗摸着下巴，他想明白了威廉的意思，既然图狼这个混球是投靠外面那些勋贵的，虽然分不清楚到底是哪一派的，那方法也很简单了，“你的意思是投靠前两派？寻求他们的庇佑？”
    “这是最简单的办法，只要他们把你揍一顿，然后宣扬一番爆踢你的事迹，相信他们很快就愿意接受这些痛改前非的年轻人的。”说罢，威廉的目光沉静中带着淡淡的鼓励。
    “什么？等一下，我想一想。你的意思是，他们被人针对了，是因为我？”奥罗这才反应过来，威廉的回答就像是给了他迎头一棒，他下意识的就想把他刚刚送出去的烟再给抢回来。
    威廉的反应更是让独眼龙眼前一黑，“对啊，要不然你以为呢？这群没什么前科的年轻人们，他们又没做出什么亮眼的成绩，唯一的问题就是让贵族军官们两眼一黑的你呀。”
    就像是好哥们陪你聊了这么长，不为了别的，就是为了照顾你的情绪，不愿意让你直面问题的残酷本质，跟这盒香烟一点关系都没有。威廉继续说道，“你顽固了这么久，现在改投门庭或许是晚了，但好歹还能给自己带的训练营学员们争取点福利。最起码能不被他们针对，算是及时的福利了。”
    奥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们欠我的人命太多了，我们双方根本不信任对方，现在改弦更张也来不及了。”
    威廉毫不意外奥罗的反应，这么久了，要是能改他早就改了，独眼龙的口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狂，“那么，你要不要听一听另外一个，不那么循规蹈矩的办法？”
    听到还有办法，奥罗的独眼中发出了光芒，看到了威廉平举起来的手，他就知道他又被威廉给耍了。
    “我知道有一个不正规的场所，军官们喜欢在那里看擅长格斗的士兵进行一对一格斗...”威廉不断说着，奥罗听着，门外还有一个人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
    ...
    训练营门口附近开始了如近几日一般的喧闹，人群排成了长长的队伍。沉重的营房大门从内侧推开，一只十五人的队伍从里面走了出来。与一般的士兵不一样的是，所有人的身上穿着烂衣服缠绕着破烂布片，每个人都手提肩扛背着一堆东西。
    他们飞快的清理完现场的地面，放下两张方桌，四张椅子。一个人在离排队的人群较近的桌子边缘处哐哐哐的钉上了一个木头牌子——“一人领一碗”，钉完之后他又走到另外一个离人群比较远的桌子旁。在桌子上以同样的速度钉上另外一个木头牌子。视力很好的人能看到牌子上的字多了一些诸如任务报告的字迹。
    这么一群完全无法分辨具体形象的士兵，却没有吓到现场的人们，倒不如说当他们看到士兵搬出来两桶散发着热气的铁桶，人们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来了来了，今天也在派发食物。”
    在其他人忙于布置的时候，四个身材强壮的人手中拄着长条木棒，显然是来维持现场秩序的，一个人走了出来，咳嗦了一声，附近的人们都看向他，他大声的宣布现场的秩序要求，“现在开始派发食物，有三条要求：第一，所有人不得争抢，破坏现场秩序的人会被我们送进要塞监狱。每个人都能领到食物，军营里我们的同伴还在继续熬煮食物。”
    人们抽了抽鼻子，虽然只能闻到铁桶里食物的热气，他们选择相信士兵的话语，大要塞监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第二，一碗食物的量以我们的餐具标准为准，我们的餐具有限，你们需要自备餐具。”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人用餐具敲响了自己手上的碗，叮叮当当的碰撞声越来越多，似乎向着完全不着调的军旅进行曲演奏了。仿佛以这种方式告诉发放食物的士兵，我们会完全遵守规则。
    “第三，完成任务的人在领取了今天食物后，可以到另外一张桌子那里报告任务完成情况，待我们记录完毕之后，才能领取额外的半碗食物。”说罢，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布置情况，“好了，现在开始派发食物。”随后加入到维持现场秩序的工作中。
    人们排成三列慢慢的走到桌子旁边，三个碗放到桌子上，发放食物的人就从大桶里盛了一大勺“烂泥”倒入第一个碗中。“慢点吃，有些烫。”铁勺放回到了铁桶里又盛起了一勺烂泥倒进第二个碗里。
    瘦削的中年人低声道了一声谢，拿起碗走到一旁，不顾烫伤的温度飞快的吃着食物。吃完之后向着第二个桌子走去，他把碗放在了桌子上，这时他看清了桌子上牌子的字——“任务报告处，可以领取半碗食物。”
    桌子对面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手里拿着小一些的铁勺在铁桶里盛了一勺，倒入碗里，正好是之前的发放的一半的量。
    西图拿起本子准备记录，“说罢，你做了哪一项任务。”
    “小人住在英杰街道，英杰街道第82号房，房屋原本是一间空房，最近好像有人住了进去。”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
    食物的发放工作有序进行中，西图已经在本子上写下了几十条信息。其中并不都是报告空置房屋的信息，更多的是没什么难度的普通任务，他们也都得到了约定的半碗食物。虽然他们提供的信息价值不高，但却并非毫无价值，西图在飞快的思索着其中的联系。
    他感到又有一人坐在了对面，碗刚放到桌子上，烂乎乎的“烂泥”倒进了碗里。西图抬起头来瞄了一眼，来者却不是一个人，除了坐在座椅上的中年人，他身旁还有一个小孩子。“我爸给你们抄写了一百本，可以换半碗，对吧？”
    西图点了点头，把情况记了下来。
    中年人嘶哑的声音响起，“小兄弟，我有一个情况，可以再换半碗么？”
    “您请说。”说罢，做了一个手势，同伴又盛了一勺倒进碗中。
    “你就不担心我骗了你么？”
    “这东西很难吃，能为了多吃一碗这么难吃的东西还用编谎言来骗我，我就当看个乐子吧。”
    中年人咳嗦了一声，“集市街十三号。”
    西图手下的笔停住了，这个门牌号他有点熟悉，“怎么了？那里有什么事？”
    中年人瘦削的手指摁进了烂泥里搅了搅，在桌面上写下了两个词：大量粮食。
    西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本子上飞快的划了三下，“我就当这是个乐子吧。”说罢，拿起抹布把桌子上的字迹抹掉了。
    “嗯，是个乐子。”那个小孩子搀扶着中年人站了起来，“明天我还会过来的，晓月，拿上我们的食物。”小孩子气鼓鼓的拿起了碗，边走边抱怨，“爸，这东西这么难吃，你为什么还要来。”
    “欢迎您常来。”看到他们走后，西图旁边的伙伴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很奇怪，虽然那个大人身体虚弱，但那小孩子明显是不缺吃喝的。”
    同伴同样是心智机敏之人，他在破布的缝隙中瞄了一眼西图的本子，“那你为什么还记着这条信息呢？”事情反常，那他提供的信息很有可能有问题，西图刚才当着这几个人的面在本子上划了三条线。这些线条都划在了本子的空白处，并没有掩盖掉集市街十三号这个地址。
    “事情太反常，我们还需要更多的信息从多方面进行验证。”说罢在那条信息旁边画了一个符号。
    下一个坐到座位上的是一个大孩子，“我昨天把本子推广给了需要的人，一共十六个人，他们今天中午过来了，明天会把本子推广给他们认识的人。”
    西图在本子上记录了下来，“感谢你的推广。”
    “你们提供的东西很难吃，大家虽然都很高兴，但你们为什么不把食物做的好吃一点呢？”
    西图摇了摇头，“各种原因，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