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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见毗婆沙律中有言,欲界的凡夫众生与出离轮回的圣人阿罗汉,皆会做梦,唯至人无梦。
西域僧人的催眠术被冠予移魂术之名,引来无数幻梦。
这颠倒梦境之中,两相通梦之人的命运却永远如百川东去,奔流到海不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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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古开天后,混沌之气一分为二,清气上升,浊气下沉。
天界有清气,沉渊界有浊气,方便神族与沉渊族修行。
而人界和兽界清浊二气驳杂,人族与兽族居于其间,难有很高的修为。
四界之外,还有东丘。
东丘一族多是草木生灵,本来弱小,却因靠近混沌归墟,又拥有地脉紫芝这一圣树。
地脉紫芝可吸清汲浊,修复归墟。
因此,东丘既为四界忌惮,亦是四界争相拉拢的对象。
传闻,东丘的地脉紫芝开出的双花,化为花灵后,既可以开启归墟,也可澄清归墟。
此事四界皆知。神族的天帝——离光旸也非常明白,双花的威力。
但离光旸并不是一位滥杀的君王。
尽管如此,天界其他神族仍然十分忌惮双花开启归墟的力量。
迫于压力,在双花还未化形之际,离光旸就通过数次谈判,从东丘族人处得到了双花。
天帝的理由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既然双花控制不当就会开启归墟,那不如让她们远离归墟。
而天界身为四界之首,自然有义务监管双花和可能会有的花灵。
离光旸又陆续给了东丘一族一些补偿。
因地脉紫芝母株尚在,归墟之患终有一日可解。
天后神陨已久,如今,他膝下只有儿子,没有女儿。
离光旸也不爱女色,不爱权势,唯一的爱好是养花。
忽有一日,双花化形。
尽管动静不小,但离光旸白得了俩女儿,开心得不行。
他给取名姐姐为离光青葵,妹妹为离光夜昙,对这两个“女儿”是千娇万宠。
姐姐青葵端庄睿智,妹妹夜昙就不一样了,因其依靠浊气修炼,天性不羁。加上离光旸几乎无下限的宠溺,被宠成个名副其实的小魔女。
放眼如今的四界,也只有离光青葵能够管住离光夜昙。
青葵平日只在天界修炼,夜昙却喜爱人间。
于是,青葵时不时被夜昙拉下去,一起在四界云游。
千年的岁月就这样平静地度过了。
归墟未有动荡。
就在此时,沉渊新登基的厉王荡平了内乱,重新整编了沉渊军。
沉渊也因此获得可以与天界一争高下的资本。
厉王与厉后野心勃勃,暗中谋划,对图谋四界之首的位置虎视眈眈。
沉渊与天界常有零星的战争,二族有胜亦有败。
离光旸只是个守成的君主,面对如此巨大的战事威胁,不得不向沉渊派出和谈的使者。
沉渊厉王开出的条件是,要迎娶双花之一的离光青葵为沉渊储妃。
明眼人都看得出,厉王厉后忌惮夜昙汲浊之力,因此想用青葵的吸清之力牵制天界。
按理说,这条件也不算太过分。
但离光旸就是一个女儿都舍不得。
离光夜昙闻言,当即表示可以为姐姐吸干整个沉渊。
青葵立刻阻止了她,并自请去沉渊联姻。
“姐姐!”夜昙还想说什么,却被青葵阻止。
“昙儿,听话!”
没过多久,青葵便去了沉渊,成为储妃。
只待沉渊储君确定,便可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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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沉渊厉王似是故意不肯放权,过了许久,这储君之位仍然未定。这倒是正合了夜昙的心意。
她才不想自己的姐姐被个沉渊族的臭男人抢走呢。
夜昙和青葵成年后,身上吸清汲浊的能力愈发强。
因不能随意吸取四界生灵身上的清浊之气,她二人只能使用天界与沉渊炼制的浊气丹和清气丹。
但这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每年夜昙都必须回沉渊待上一段时间,补充浊气。
同样的,青葵也需要回天界。
沉渊厉王和厉后对此表示理解。
因为他们亲眼见过这小魔女吸浊的样子。
他们都畏惧离光夜昙的能力,所以不得不答应她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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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界之主为了维持平衡,常利用联姻维系各族情谊。
天界神族离光氏与人族少典氏每隔几代都会缔结两性之好。
其他时候,人族皇帝也会求取天界他族贵女。
此时的人族皇帝少典宵衣与霞族霓虹上神育有二子一女。
皇长子少典有琴,号玄商;次子少典远岫,号清衡;三女少典紫芜。
与其他三族相比,人族势弱。
因此,三子出生后没几年,少典宵衣便开始为他们谋划适合的联姻人选。
皇长子少典有琴天资卓绝,少典宵衣非常满意,很早就把他当作储君人选培养。
剩下可以联姻者就是清衡与紫芜。
与天界联姻是最重要的,少典宵衣一开始是想让紫芜嫁给天界的储君。无奈霞族近水楼台先得月,早已定下了天妃的位置。
紫芜过去只能做侧妃,这霓虹上神哪里肯依他。
若是嫁给别的皇子,则紫芜的价值就体现不出来了。
少典宵衣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次子清衡。
他可以送远岫去天界。
青葵已被定为沉渊储妃。
那么,天帝未出嫁的女儿就剩下了离光夜昙。
四界皆知,离光旸对离光夜昙的宠爱。
只是……
离光夜昙的威名响彻四界。
清衡君少典远岫年方十岁,听说将来自己要娶她,当即被吓得哭了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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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典宵衣定下了联姻人选,便将告知了天界。
青葵的事已经让离光旸很痛心了。
夜昙夫婿的人选,离光旸自然非常重视。
他当即决定亲自下界来考察自己的这个未来女婿。
宴会上,原本是定了清衡君抚琴的。
神族都好这口。
少典宵衣特地吩咐了少典有琴,好好督促清衡练琴。
只是事与愿违。
联姻一事对清衡打击太大,他一病不起,眼看的到日子了还没好。
显然,这件事是绝对不能让天界知道的。
于是宴会当天,少典有琴只好代替清衡进行才艺表演。
一首荡秽曲技惊四界,从此声名远播。
离光旸对这首荡秽曲也是相当满意。
这乐曲显然能帮助夜昙更好地控制她体内的浊气。
于是,离光旸非常爽快地答应了联姻之事。
但他当场表示,只有少典有琴才能配得上夜昙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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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典宵衣本有些为难。
少典有琴毕竟是他倾心培养多年的储君。
但他也不愿意放弃和天界联姻的机会。
“父帝,既然天帝不肯松口,那就让儿臣去吧。”
少典有琴看到了少典宵衣的犹豫,又想起清衡那害怕的样子。
还是由他这个做兄长的去承担吧。
此时,东丘族正好派遣圣女苏栀来人族维系情谊。
这件事终于让有些犹豫的少典宵衣下定了决心。
为了拉拢拥有地脉紫芝的东丘一族,他最终决定,让清衡君少典远岫作了储君,与东丘一族联姻。
沉渊族经常祸乱人族,沉渊厉王又是个好战的性子,拒绝了少典氏遣紫芜去联姻的试探。
少典宵衣向来人尽其能,便想着可以把她派去兽界当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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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典宵衣本想让离光夜昙下界,长住人族的。
人神联姻,神族并非必须长住天界。
他和霓虹就是一个例子。
本来他也听说,这位公主对人世的繁华颇感兴趣。
可那是离光夜昙!
思量再三,他们还是不敢冒险让离光夜昙来人界。
这女魔头要是来人界皇宫,一定会他们弄得鸡犬不宁。
他的儿女们因为霓虹的神族血脉,或多或少都继承了些神力。
譬如少典有琴便身系天星,会些基础的法术。
但显然和离光夜昙不能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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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典有琴很忙。
他被指名为联姻人选后,还要学习一系列天界礼仪规训。
所幸他的母后本就是天界神族。
此时,他又得知少典宵衣要把紫芜许配给帝岚绝的消息。
于是,少典有琴便遣了飞池去暗中调查兽界少主帝岚绝的品行。
因为储君人选的更换,他还需要抽时间去教导清衡。
在如何教导清衡这件事上,少典有琴是犹豫的。
父帝以前总是说他过于仁慈。
可东宫的先生,都教导他,君主应该施仁政于民。
他知道父帝的意思是要他外儒内法,但他心里其实并不认同严酷的法家。
父帝总是对他很严厉。
他也会想要偷懒,想要出去玩。
那时候,他为了达到父帝的期许,就只能割舍掉多余的心念。
这割舍心念之法是他小时候在藏书阁读书时,偶而从母后陪嫁的书里得到的灵感,自己研发的。
只是,割心念的方法虽然好用,但也有副作用。
他其实很疼,但是他不能跟任何一个人说。
连身边随侍的飞池和翰墨都没有说。
说了也是徒增他们的担忧罢了。
况且后来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程度的疼痛。
眼下,既然他被定为维系人神之谊的人选,便要在迎娶公主之前把该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好。
只要四界安泰就好。
他个人的命运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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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成婚之日,霓虹上神特意来看自己的长子。
四界之人都畏惧离光夜昙,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究竟是怎么看待这位公主的。
但不管那公主究竟是怎样的人,他们都没得选。
最后,霓虹也只能拉着儿子的手安抚他。
“有琴,母后相信,只要你真心待她,她定会真心待你。”
真心啊……
“是。儿臣明白。”少典有琴安慰霓虹道:“母后放心,儿臣定然不负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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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成亲的日子临近,少典有琴于百忙之中抽空去了魍魉城。
至于为什么要去魍魉城?
少典有琴其实也说不上究竟是为什么。
除了一些民间传言之外,飞池这个爱管闲事的,还从这个魍魉城给他搜集来很多不靠谱的情报。
他还画蛇添足地补充道,那位夜昙公主非常喜欢在魍魉城里闲逛。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殿下您说是吧?”
“……”他们这桩联姻的目的,倒也的确如此。
“飞池……你的意思是?”少典有琴硬着头皮开口:“让我去魍魉城里偶遇她?”
“殿下,要是能遇上自然最好”,飞池搓了搓手,“但遇不上也没关系啊!咱们至少能掌握夜昙公主的喜好,这对殿下您日后在天界的生活,那也是极为有利的,您说是吧?”飞池一边建议一边打量少典有琴的脸色。
他家殿下在别的事情上都很聪明得很,怎么就在这事上一点都不开窍呢!
不过也难怪,见了女人他一向就绕道走。
少典有琴是不知道飞池的心思的。
他要是知道飞池一度怀疑过他到底喜不喜欢女人,定会狠狠地罚他几个月的俸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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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飞池的不断怂恿下,少典有琴终是来了魍魉城。
少典有琴并不指望能在魍魉城遇到离光夜昙。
想也知道,不可能遇到的。
在成亲之前,来到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与其说是因为要调查夜昙公主的喜好,倒不如说他实在是有些不安。
离光夜昙,虽然是天界公主,却声名狼藉。
她做的荒唐事,说书人早就编了成堆的段子。
还有传言说她茹毛饮血,生食人肉的。
他一个凡人,却要娶个混世魔王……
虽然未像清衡这般崩溃,但少典有琴内心的压力也不小。
少典有琴看了看四周。
除了人族,魍魉城中有不少有法力之人。
之前紫芜出于好奇,还曾缠过他,要他带她来魍魉城游玩。
结果被自己训了一顿。
他怎么能带她这种混乱又危险的地方。
现在……
他既然来了,不如就给清衡紫芜他们带点什么回去好了。
随着婚期的不断临近,清衡和紫芜也和自己一样,变得有些焦虑。
每日都围着他转,给他送吃送喝。
尤其是清衡。
少典有琴知道,清衡是因为内疚。
买点什么哄哄他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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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我确实没有碰那位姑娘。”
少典有琴不知道怎么解释。
因为能言善辩的飞池被他留在皇宫里应付突如其来的情况。
他明明就只是站着在店铺内看了看货物而已。
一个不认识的女子便往他身上撞。
“你还不承认!”女子的夫君是个壮汉。他试图拉住少典有琴,但被闪开了。
“我方才并未碰她。”
那男子块头大,见自己不能近身,当即选择拦在少典有琴面前:“不是你调戏她,难道还会是我家娘子主动来调戏你吗?”
壮汉身后还跟着一帮小弟,前来为他壮声势。
“对啊对啊!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看着道貌岸然的,没想到是个淫贼!”
他们虽然人多势众,少典有琴倒并不畏惧。
凭他的本事,还不至于对付不了这些乌合之众。
但是,他现在被诬指调戏良家妇女,必须要自证清白。
“我真的没有……”
一直在皇宫里生活的少典有琴哪里碰到过这种事情。
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证明。
况且这种事情,本就难以证明。
现在他是百口莫辩。
“啊……夫君,你要为妾身做主啊!”坐在地上的女子开始号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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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从赌坊出来,正在闲逛之时,被那人声鼎沸处吸引了。
一个店铺门前,有一个男人正拉扯着另一名男子。
地上还坐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
店铺门前围了一群人。
他们又在欺负老实人了。
夜昙一眼就看出,那是很明显的仙人跳。
倒不是因为她神机妙算,没有看见经过,就妄加揣测。
只是因为她经常来魍魉城。
现在正在做戏的那对男女的伎俩,她太熟悉了。
这魍魉城的骗子无赖臭名昭著,熟悉的人自然知道。
他们向来专挑生面孔宰。
本来夜昙是没什么心情管的。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大善人。
但她今天刚好心情不佳。
她刚刚因为成亲之事,和离光旸大吵了一架,心情非常不爽。
就想来魍魉城赌点钱,打一下擂台,发泄发泄。
如今看见这一帮骗子,她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打人。
“喂,你们干什么呢!”夜昙大声喝止了那些围观者的起哄,“没事少咧咧!”
随后她发现,自己想要救的这个人族男子……
居然长得还非常不错。
“他长得这么好”,夜昙出口的话当即就变了:“怎么就不可能是你家娘子看上了他呢?”
夜昙看了看这剑眉星目的高挑男子。
她自以为也见过很多世面了。
别人不说,单说帝岚绝,就是个毫无争议的美男子。
在她看来,这人要更胜一筹。
她难得扮演一次正义使者,他长得又讨人喜欢。
那她就帮人帮到底吧。
“哎呀,夫君啊!你怎么在这儿啊!妾可算是找着你了啊!”夜昙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帕子,熟练地边挥舞边夸张地装哭,“你怎么样啊,你没事吧,那女人缠你缠了许久,你不答应,没想到她居然因爱生恨,做出这种事情来!”
“哎呦,快让我看看,看看她有没有伤着你!”说着,夜昙便上手要去摸他。
“……”少典有琴看出来,这突然冒出来的女子是来帮他的。
但这帮的方式……他真的没想到。
当然也就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少典有琴此时只能像个木桩似的站在原地,尴尬得很。
“哎呀,夫君,你腰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女人干的!”夜昙夸张地喊道,手还不忘记摸了摸少典有琴的腰,吃了把豆腐,“呀!怎么都是血!”
“什么?”少典有琴也有些惊讶,当即便用手摸了摸后腰。
果然是一手血。
他受伤了吗?
可是一点他感觉都没有啊。
这血自然是夜昙搞得鬼。
“好啊!你居然用暗器!先前你掷果盈车,我不怪你,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群众的目光此时自然而然地顺着夜昙的手,看向那个女人。
“我只以为你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没成想你居然是个阴险毒妇!”
夜昙气势汹汹地跑过去,一把握住尚坐在地上的那女人的手腕:“你居然敢暗算我夫君,走!跟我见官去!”
“真不要脸啊!勾引人家男人!”
“是啊,你们看这位公子的娘子,长得不比她要好看多了。谁会放着美娇娘不要,去调戏她呀!”
“说的对啊!”
围观群众的口风瞬间就反转了。
壮汉和地上的女人面面相觑。
最终只能灰溜溜地站起来。
“你!你们给我等着!”壮汉没有忘记放下狠话。
“等等!你们伤了我夫君,就想走吗?”夜昙哪里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你们看看,看看我夫君都伤成什么样子了!必须赔偿!”
开玩笑,她离光夜昙虽然不缺钱,但最大的爱好之一就是雁过拔毛。
“不然咱们就公事公办,上衙门说理去!”
一般人遇上无赖,就只能赔钱了事。
除非无赖又遇上了比他更为无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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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三下五除二,轻松打发了那两个玩仙人跳的家伙,还讹了他们身上所有的钱。
“你叫什么?”她一边把钱塞进荷包,一边转过头去问,“多大了啊?”
“多谢姑娘解围,我叫少典有琴。”至于多大了这种问题,他没必要说吧!
“姑娘你是?”
少典有琴觉得,眼前的紫衣女子有些面熟。
问清姓名,日后也可好感谢她。
“……”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夜昙本来打算专门去一趟少典氏的皇宫,想要逼着他们退亲。
她觉得离光旸是老糊涂了。
自己现在周游天地,无比自由,为什么要嫁人啊!
都是离光旸这个老顽固,他怕是想要通过给她找驸马的方式,来绑住她,以安四界之心。
顺便又能和人族示好。
一举多得啊!
她偏要坏了他这如意算盘。
既然自己的未来驸马已经出现了,那退婚一事,岂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如现在,就让他对自己深恶痛绝,主动知难而退!
夜昙瞬间打定了主意。
“我是离光夜昙”,夜昙怕少典有琴不相信,还特地掏出了令牌,“你看,如假包换!”
“……”此时,少典有琴哪能想不起来,他觉得这紫衣女子很面熟,就是因为看过她的画像。
“多谢公主。”少典有琴向夜昙施了一礼。
“你要怎么感谢我?”
“……”她怎么这么直接。
“我……”
说实话,少典有琴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她,有些迟疑。
“刚才要不是我,啧啧,你的名声就别想要了”,夜昙以为,“你总得要给我一点谢礼吧?”
哪有人这样直接问男子要谢礼的……
“公主,你想要我如何?”他只好直接问她。
“你看我做什么啊?你带钱了吧?”夜昙非常理所当然地指了好几样东西:“这个,这个……嗯,还有边上的那个,买给我!”
罢了,她方才帮了自己,送些礼物也是应该的。
少典有琴乖乖掏钱。
“公主,这些……这些不是男子喜欢的东西吗?”他还是有些疑惑,忍不住问道。
“什么男子女子的,本公主喜欢就好!”夜昙揣起一把看中的匕首,又将剩下一堆东西往少典有琴怀里一塞。
她固然有乾坤袋,但今天,她的目的就是要捉弄他!
少典有琴只是默默接下,还顺手又多买了几样拿在手中。
这些是要带给清衡和紫芜的。
夜昙沉默了一会儿,决定再接再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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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荡了几家吃食铺子后,夜昙又扯着少典有琴的袖子,想将他拉进魍魉城中有名的青楼。
!!!
少典有琴哪里肯从。
他看到门前招揽客人的那些姑娘,浑身都不自在。
见她们朝自己扑过来,更是直接退到了街对面。
“喂,你干嘛啊!”夜昙被他搞得有点莫名。
男人不都喜欢逛勾栏的吗?
莫不是要在她面前表现自己的忠贞不二?
“公主,这地方乌烟瘴气,不适合多留。你还是随我回去吧。”
“怎么就不能多待了?”夜昙看出少典有琴的表情十分嫌弃,心里有些恼火,“怎么了,你觉得脏啊?本公主就偏要在这里待!”
说着,夜昙便将少典有琴硬拖了进去。
当然,她也用了点法力。
“你就在这等着”,夜昙神神秘秘道:“本公主去去就来。”
“……”少典有琴有些犯难。
夜昙将他丢在这,他怕那些姑娘们还要来缠他。
“都不准动!”夜昙又转过头来威胁少典有琴。
当然也是警告这楼里虎视眈眈的女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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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这些是什么?”少典有琴望着夜昙手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
“这是用来助兴的……”她刚从老鸨那里淘换来的。
夜昙一边说,一边把那些道具都摆到桌面上。
她摆了满满一桌。
“怎么样,要不要本公主为你讲解一下用法啊?”
“……公主你这是何意?”他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你不是要做本公主的夫君吗?那本公主不得验验货啊?”
!!!
“你……你我尚未成婚。”
她果然是和外界传得那样。
不知羞耻。
“废话!”就是未成婚才要验呐!
“等成亲了哪里还来得及!”夜昙狐疑道:“怎么了?你害怕了?”
“我说弟弟啊,你连这都不敢,还打算要娶姐姐我吗?”夜昙还是想要努力争取一下退婚书:“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他要不是人族,她还能够打他一顿,威胁他退亲。
现在是打也打不得,碰也不给碰。
“啊!”夜昙猛地拍了拍掌:“莫非你是真的不行啊!”
离光旸这老头到底是给她找了个什么货啊!
“那你还敢娶我,想害我啊!赶紧给我退亲!”
“公主……这般折辱我,你真的觉得很开心吗?”
他年纪比她小又如何。
这根本不是年龄的问题。
“公主,我不明白,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少典有琴正色道:“如果方才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向你道歉。可这婚事,不是儿戏。”
也是。
能与天界联姻,在人族看来,是族之幸事,荣耀加身。
她知道了,他一定是贪慕虚荣,贪图驸马之位!
这种人她见得多了。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再说了,全天下也不是没有比他长得更好看的。
“这么说来,你是打定主意要娶我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就不是他能决定的。
“也罢”,夜昙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本无意嫁你,既然你做好了娶我的觉悟,那就试试看吧。”
她倒要看看他能忍到几时。
“你可想好了啊,一旦成了亲,你可是要跟我过一辈子的,你受得了吗?”
反正吃亏的又不会是她。
“……公主玩笑了。”
“哼!”夜昙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走着瞧。
一辈子……
少典有琴有些怔讼。
不行!
受不了也得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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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九霄云殿举行大婚仪式之时,夜昙也不戴盖头,也不肯和她的驸马对拜。
离光旸被夜昙气得老脸通红,但又舍不得罚她,于是只好草率地宣布礼成。
还好少典宵衣和霓虹不在。
不然他的老脸都要丢光了。
仙娥们领着这对天界刚刚诞生的新人来到蓬莱绛阙。
蓬莱绛阙的主殿名曰垂虹殿。
青葵未去沉渊之时,就住在此处。
夜昙则总是喜欢剑走偏锋,因此选了蓬莱降阙的偏殿当寝宫。
夜昙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朵奇葩。
便为自己在天界的私人地盘命名为——天葩院。
垂虹殿。
夜昙打量着她的这位新鲜出炉的驸马。
从刚刚举行婚礼的时候开始,她就一直在观察他。
从表面上来看么……
风仪与秋月齐明,音徽与春云等润。
至于内在么,暂时还不得而知。
当离光旸说给她在人族找了个驸马的时候,夜昙第一反应是拒绝的。
但是现在么……
比起天界这些无趣的老狐狸,找个人界的驸马也不错。
至少,她对他的脸还是很满意的。
她活了这么久,见过的美人太多了。
其中比他更好看的自然也有,而且在她看来,还有不少。
但是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倒是头一回。
挺新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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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之夜,二人坐于垂虹殿的新床之上。
少典有琴此时正紧攥着双手,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他知道自己的脾气。
肯定是不讨喜的。
他过分喜洁,不喜欢别人碰他。
他还容易生气。飞池常说他对人过于冷淡了,还不通人情世故,显得过分高傲,难以接近。
但他是来维系人神之谊的。
人族弱小,必须要依靠天界神族的庇佑,才能抵抗沉渊族的侵扰。
他知道,面对这位夜昙公主,他不能冷淡她,也没有资格冷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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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也紧紧地盯着少典有琴的脸,她想起方才在神族宴会上的情形。
她大婚,青葵自然也是要来观礼的。
当时,夜昙拉着青葵的手,跟她续了半天闲话。
自然冷落了新驸马。
“你看看你,你再看看你姐姐,还有你夫君”,离光旸自认教女无方,只得打圆场道,“以后,你要好好跟人家学学,听到了吗!”
见离光旸说少典有琴和青葵一样,夜昙有些不服气。
“他比姐姐差远了好嘛!”没人能和青葵比!
“昙儿”,青葵嗔了夜昙一眼:“别胡说。”玄商君才华出众,人品高贵,这四界都是知道的。
夜昙不服气,打定主意要整一下少典有琴。
“父皇,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们还有鹊桥没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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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桥。
“公主,请。”少典有琴见夜昙并不动作,还以为她又要和方才那样刁难他。
事实上,夜昙也的确是想要这么做。
她凑到少典有琴身边,从乾坤袋里掏出样东西来。
“玄商君~这是我特意给你挑的,快换上吧~”
其实都是她在沉渊打擂台赢来的。
“公主……”少典有琴有些惊讶。
但他不想表露出来,因为这样会显得他很没见识。
少典有琴依然面无表情地问道:“……这是衣服?”
“对啊~喜欢吗~”
沉渊的男魔女魔都穿得不多。
“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夜昙手里的衣物就几块布料而已。
根本遮不住什么。
就这样还好意思叫衣服。
“这可是我们天界的新时尚!”见少典有琴神色莫测,夜昙又补充道。
“……这衣服不能蔽体。”这时尚他可消受不起。
“公主,成亲仪式的服饰皆有定制,不可随意更改。”
“这就是我们的定制款啊!”
“公主,我知道神族衣衫的规制。”她是有多瞧不起他啊!
夜昙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去反驳他:“反正你现在穿的这些待会儿都要脱掉的!”
“……”闻言,少典有琴又于袖下捏紧了拳,默默地移了移身子,离夜昙更远了些。
——————
“玄商君”,夜昙想了想,决定还是继续这么称呼他比较好。
她可不想改口叫夫君。
方才鹊桥提示的结果很不错。
夜昙知道那玩意儿不过是个吉祥物。
但她的心情的确好了几分。
“我听说你之前是少典氏的储君,你父皇没有给你立侧妃吗?”
夜昙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摸少典有琴仍紧攥在一起的双手。
谁知道他就跟触电似的,将手缩回去了。
她离光夜昙难道真的有这么恐怖吗?她明明倾国倾城,容貌绝美的好嘛!
“公主莫怪,我不喜欢被别人碰。”少典有琴察觉到这僵硬的气氛,开始解释。
夜昙却如充耳不闻。
“你……你干什么?”
“你不让本公主碰,本公主偏要碰!”
夜昙两手并用,就要来扯他腰带。
少典有琴只能手忙脚乱地制止她。
女子柔夷的触感烫得他再度缩了手。
“干什么呀?还害羞了呀?”夜昙笑着凑上去,“你方才又不是没摸过我!”
方才在南天门时,她被自己的婚服绊了一下,就是他扶住的。
“方才只是一时情急,多有冒犯,还请公主勿怪。”少典有琴自然感觉到了脸上的热度,但该说的话,他还是要说明白。
他真的脸红了……
夜昙盯着少典有琴,觉得有点新奇。
她本不在乎这门亲事,之前自然也根本没有去打听过这便宜驸马的情况。反正以后日子还长得很呢。
这难道是他们人族勾人的新伎俩?
她常年在四界转悠,自然知道人族虽然不像沉渊那么直接,但玩得也挺花的。
“本公主从不强人所难。”夜昙看到了少典有琴的慌乱和窘迫,确认这不是他的伎俩。
她虽然有魔女的美名,也不会真的就对个凡人用法术巧取豪夺。
这也太没格调了。
况且,天下好男儿多多少!
夜昙见少典有琴是真的不愿意,拍拍屁股就准备回天葩院了。
“公主……你去哪里?”
“自然是回去啊!”
“不可。”
他不能让她走。
新婚之夜,不与夜昙公主宿在一起,传出去会遭人议论,也定会引起天帝不满。
“事关人神之谊。还请公主……请公主留在此处。”少典有琴硬着头皮出言挽留。
“你又不让我碰,那这漫漫长夜,我们做什么啊?”夜昙无语。
她可不想真的和他在这睡一个被窝,盖着被子纯聊天。
还不如回天葩院,在自己那里多少还能找点乐子。
也是。
少典有琴无力反驳。
但他突然想起,离光旸曾嘱咐他,要好好练习荡秽曲,说是公主肯定会喜欢的。
“公主……公主可愿听我抚琴?”少典有琴试探着问道。
“哦,我知道,你很会弹琴。”他以荡秽曲技惊天下一事,她也有所耳闻。
那曲子她姐姐也会弹。
“那你便弹来让我听听~”夜昙顺势躺倒在床榻上,翘起腿,随手从果盘里拿起一个人参果就开始啃。
这姿势活像一个昏君,倘是离光旸看到了,又要跳脚。
少典有琴化出牺氏琴。
这琴是定亲时,离光旸特地赠他的法宝。
他反手拨琴。
琴音柔和,仿佛如水般浸入夜昙的身体。
弹得……是不赖。
他的曲子可以让她内心平静。
一曲弹完。少典有琴看向夜昙,想问问她是什么感受。
谁知夜昙是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他真是对牛弹琴。
少典有琴想了想,还是将她抱回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
翌日。
“殿下,您别怪飞池多嘴,您还是找个机会向夜昙公主道歉吧……”
飞池等夜昙离开以后,便开始在自家主子耳边碎碎念。
“我为何要向她……”他做错了什么?
“殿下,您别忘了,咱们是来维系人神之谊的。”飞池在那直言不讳,毫不避讳地戳他主子的肺管子:“您昨夜表现得三贞九烈的,公主又习惯了众星捧月,那可不就得恼了嘛。”
“……”
听了飞池的话,少典有琴又开始反思,是不是他考虑不周,昨夜拒绝得太明显,拂了公主的面子,惹她不快了。
要不……
要不自己还是找个机会去跟她道歉?
——————
少典有琴正要出门,差点迎面撞上了跑过来的夜昙。
“玄商君,你出来~哎呀,快点~”
夜昙将少典有琴引至蓬莱绛阙殿门外。
“你看,这是夔牛,你以后若是想下界,可以拿它当坐骑。你昨夜弹的那首曲子挺好的,这就当是本公主给你的谢礼了~”说罢,夜昙又开始开玩笑:“你要是饿了呢,也可以拿它当下酒菜的~”
那牛听了,立刻哞哞直叫,像是在控诉夜昙的暴行。
其实,她送他这个,也是想借机嘲讽他一二。
因为天界众仙的坐骑都比较美。
她自己的坐骑是只粉色的大鸟。
这夔牛就不一样了。
在夜昙看来,这夔牛长相丑陋,没人会喜欢的。
“多谢公主。”少典有琴向夜昙施了一礼,“但天规明文规定了,我不可随意下界。”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
她果然是在对牛弹琴啊!
不过么,夜昙没怎么生气。
少典有琴的脸长得甚是合她心意。
她看着就觉得自己的忍耐力提升了几个等级。
还有,少典有琴所弹的《荡秽曲》,曲风也与青葵极为相似。
……
这么看来,他肯定是刻意模仿过的,为的就是投其所好,来讨自己的欢心。
之前说什么不喜欢别人碰,一定也是他的欲擒故纵之计。
想不到,看着光风霁月的,心机却如此之深!
她定要让他原形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