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上,丸井狂拍大腿:“我认识这个!这是个[快乐领域]!”
把快乐去掉!
仁王想起来:“没错!是有听深田同学说过,这个领域是[寂静之岭]的升级版。”
猝不及防听了一耳朵的比嘉中人偶:“……哈!?”
你敢再把那挫得要死的名字念一遍试试吗!
“说起来,好像确实诶,[教会]和[快乐领域]经常一起用。尤其打阳泉的时候,大家都在领域里跟对手唠嗑了。”
“啥?你说啥呢,领域唠嗑?”
“明明场上大家都闭着嘴巴打球,但在领域里可是你一句我一句地有好多台词呢,我超嫉妒。”
“什么异次元对话时间,可别提了,丢人。”
“不是,难道只有我一个听不懂吗?好好打球呢,我咋没看见她们唠嗑过啊?”
“说明你不适合看排球比赛。”
“……”
蜘蛛王:“不对哦。”
蜘蛛王:“这不是[快乐领域]。”
赛场上,三个空间相互交叠,碰撞,身处其中的选手一会儿手持武器在战场厮杀,一会儿站在深渊般的黑暗中俯视球场,一会儿三色球旋转着飞到眼前,撞在手臂上。
同时存在的三重视角来回摇晃,令人头晕目眩。
大家打了两球,纷纷表示自己要吐了。
白队主攻扶着脑袋对深田说:“你确定这是给我们加buff的?要不你开[寂静之岭]吧,再严酷再寒冷我也顶得住。”
“这就是[寂静之岭]。”深田说,“升级再升级版呢。”
“……”主攻退而求其次,狰狞道,“那你开[教会],我会用尽毕生的努力,努力把你当成神明一样信仰的。”
深田:“还是别勉强了吧。”
队友们瞪她。
那你要怎样啊!
主攻努力为自己争取权益:“首先,这不是打快乐排球的时候;其次,我一点儿也不快乐,我快吐了;最后,求你收了神通,好好打球行不行啊?”
“你还要再等下去吗?”深田答非所问。
“什么?”
“比赛打成这样,不就是因为你一直在等吗?”深田的声音带着笑意,“等我安排你。”
打什么样的球,什么时候打球,该怎么打球。
“我不该听你安排吗?”主攻困惑地说,“你是二传啊,你是司令塔。”
“但你并不信任我。”深田说,“我不是带领团队取得胜利目标的司令塔,我是深田优佳,我打我有趣的排球,你讨厌的那一种。”
主攻更困惑了:“那我该怎么办?”
“你不信任我的胜负欲。”深田循循善诱,“但你相信我。”
“你相信我是这个赛场上,拥有最强大自我的选手。”
一个真正强大不败的队伍,队员的实力与素质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队员之间要有联结。
而无法凝聚纯粹的信任,队友之间就难以充分联结,在排球这样主要依靠团队作战的运动项目上就是是致命的。
联结让选手无法完全发挥全部实力,让一个优秀的选手表现只是及格,让一个及格的选手表现稀烂,也能让一个一般的队伍突出重围,在大赛上斩获殊荣。
联结队友的能力,也是评价一名二传好坏的重要因素。
红白两队的二传同样需要充分使用这个能力。所以比赛一开场,两边的二传不约而同地没有立马打攻击最高的打法,而是各自花时间想办法展开领域,联结队友。
这也是暴君仅用了半局时间收拢团队,被教练组大加赞赏的原因。
“绪方学是那种天生就是为了打排球、得冠军的选手。她的二传天赋无与伦比,不论是身体素质,还是技术成长,更在于她对于队友快速而精准的把控。”眼镜教练说,“那可是国家队盖章的超级天才呢。”
“那深田同学呢?”
“深田,跟绪方是有区别的。”主教练说。
暴君以对胜利的渴望做联结,将所有队友收拢到手下,成为她如臂使指的各色武器。
深田不走这条路,也走不了,因为她最出名的就是那个“要打无论胜负的有趣的排球”宣言。
所以她这么对队友说:“我不要你们盲目忘我的信仰。”
深田优佳:“我要你做好自己。”
砰!
紫微星斜线扣杀,三色球带着巨大的力道和旋转撞开没能及时反应的双响炮妹妹,飞到界外,后者冷着脸搓了把撞疼了的胳膊,调整姿势,准备迎接下一球。
黑暗中有声音说:“不对。”
双响炮妹妹原本全力盯梢紫微星,闻言一愣,转动眼珠,只见对面三上自由双手接传,直接给了网前的黄发少女。
望着那个与自己除了背心颜色之外几乎一模一样的身影,双响炮妹妹呼吸一滞,右脚蹬地就要上前拦网。
黑暗中,那个声音又说话了:“不对。”
脚底板急刹车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双响炮妹妹咬牙强行改变方向,转拦网为保护性接球准备。
砰!
双响炮姐姐的重扣直冲而来,妹妹的节奏比球速更快,她已经站在了球的必经之路,伸出双臂。
砰!
“接得好!美!”
等双脚离地,右手在空中击打到深田传来的球的表面,熟悉又奇妙的触感让双响炮妹妹恍然发现,黑暗中的那个声音是自己的。
是她自己的。
怎样让一群强者心甘情愿信仰一位神明?
不是控制,不是压迫,不是战胜她,强者战败只会越挫越勇,强者对胜利者只会心存平等的尊敬,并暗含不甘反击的未来。
要想在一颗强者之心中塑造信仰,就诱惑她,帮助她,离开她。
让她看到神佑之下自己会变得多么强大,让她感受到神的目光多么冰冷,又温柔。
最后,让她看到一个无法战胜的对手。
紫微星的手乌云压阵般盖下来,球就无可挽回地落在地上
“第一局比赛结束,大比分一比零,红队领先。”
双响炮妹妹从赛场上走下来,坐到长椅上,还久久没能回神。她双眼紧闭,心脏咚咚跳,好像就在耳边。
【双响炮】两个人都是天才球员,她们学习速度飞快,天生球感,身体健壮,从足球到排球,姐姐和妹妹相携一同走过,从未分开,踢足球,姐姐是前锋妹妹踢中场,打排球,姐姐打主攻妹妹打副攻兼二传,她们相辅相成。
她们并不相等。
自从IH败在立海大手下,姐姐逐渐展现出她与妹妹不同的地方,不只是性格,还有对待排球,她放下了天才的骄矜,改掉傲慢鲁莽的毛病,她心里有了一个目标,每天每夜都在照着目标用锉刀一点点修饰自我。
她走得越来越远。
这是对的。因为我也将走我自己的路。
双响炮妹妹睁开双眼,胸膛里仿佛点燃了一团火焰,一项冷静自持的心中,热情前所未有地高涨!
跳跳糖自从下了场,就独自低着头坐在长凳上一言不发,头上搭了条毛巾细细喘气。
汗水从毛巾的遮盖下滴落,打湿地板,短短一分钟就积了一小片水洼。
那边几人低声交谈:“下一局你们两个转到前排,千秋到后排,你们要注意她上前时打的快攻。”
“是。”
“一会儿我主要盯紫微星,桃瑞斯你注意我,随时补位保护。”
“要死了……深田大人在看我?是!OK!”
“柳生你再注意一下节奏。”
“是,我会更努力!”
“……”
三分钟休息时间结束,裁判吹哨,众人上场。
深田放下水壶,一边和柳生世津子说话一边往场上走:“待会你这么弄……”
“深田。”
跳跳糖在身后叫住她。
柳生世津子站在深田旁边,好奇地回头看去。
跳跳糖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从毛巾下面露出一张没什么表情的天然系地脸,和一双通红的眼。
透明的眼泪不断从眼眶中滚滚流出,滑过脸颊,落在地上。
原来地上那一小摊不是汗水,是眼泪。
世津子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
跳跳糖望着蓝黑发少女的背影,眼里那些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往外流的泪水好像不存在,平静地说:“我想说你变化很大,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你从来没变过。”
她看她熟悉又陌生,一些记忆和情感翻涌出来,又在转瞬间归于平静,压入深海。
“我之前以为,”跳跳糖顿了一下,说,“现在也这么以为,你是决心要走一条孤独的道路。”
跳跳糖说:“原来我们都要走一条孤独的道路。”
深田转过身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起伏地说:“擦擦汗吧,比赛还没结束。”
跳跳糖站起来,扯下头上的毛巾擦了把脸,向球场迈出脚步。
第二局开始,在懂行的人眼中,白队气势渐起。
“果然深田同学有后手!”立海大开心地互相击掌。
青学的人则理智很多,大石提出疑问:“既然深田同学早就准备好了新的领域,为什么要拖到第一局局点才开始用呢?”
这不白白丢分嘛。
牙签鸟说:“精神力打法并不好打,不仅要二传的实力,还要队友的配合。二传与队友之间足够互相了解,一个成熟的领域都是由一个成熟的团队百般磨合才打造出来。”
扫把星小声说:“还要天赋。”她天赋受限,即使再努力,到现在也没能搞出一个领域来。
“所以她不得不拖。”钓客说,“这个领域成立的必要条件,就是后手下。”
“暴君有一双得天独厚的【眼】,能第一时间拿到一名选手百分之八十的数据,加上她本身的权威和球风,联结队友,展开[斗兽场]是轻松快捷的事情。”
“深田优佳没有【眼】,名声又不好,主要人也烂,又要跟暴君比这种临时组队的比赛,所以特别吃亏。”
吃吗?
大家不约而同探头往下看。
没看出来啊。
蜘蛛王:“所以优佳借了[斗兽场]的势。”
时间回到比赛开始之前十分钟。
青训营的储藏室里,深田翻出一件白色背心套在训练服外面,把头发从背心里掏出来,对着储藏室里一面灰蒙蒙的镜子梳头。
“我一直以为前辈和我是一样的。”她后方,暴君站在门边说。
深田咬着一根头绳,双手将披散的蓝黑发束起。
暴君也没有看她,而是隔着窗户眺望远方的高塔,面色平静:“人为什么非要依赖彼此才能够幸福地生活下去呢?如果什么事情都可以由我自己完成那该多好。”
“不用和笨蛋沟通,不用去同理疯子的心情,不用宽容别人的错误。”
“如果全是我做的,事情一定会完成得更完美。”暴君说,“我这么想过。”
但现实是,客观上,主观上,不论从身体方面还是感情需求来讲,人类都不可能永远依靠自己在社会中幸福地生活。
“会有失败和沮丧的时候,会有痛苦与自责的时刻,会想要陪伴和爱护,渴望安抚和帮助。”暴君说,“我讨厌这样,但不幸的是,我也是其中一员,难逃本能的罗网。”
“既然如此,索性就接受,也不是不可以。”暴君伸出手,看着视野中宏大通红的太阳被五指遮住,只能在指缝中望见淡淡金色的余晖,“既然接受了,就做最强的赢家。”
“在比不上我的领域里,就全身心地服从我,花心思了解我,忠心跟随我。
“接受我的命令,猜对我的意图,以正确的方式完美完成我布置的任务。
“在我的队伍里,听我指挥。”她收回手,看向深田,“这就是我的排球,也是最强的排球。”
暴君:“我以为优佳前辈会和我有一样的想法,很遗憾,我们背道而驰。既然如此,我会用这场比赛的胜利来证明。”
蓝黑发少女笑了,走近她,四目相对,缓缓开口:“你好像还没有认识清楚,我来帮你一下吧。”
“我啊,是那种写成小说会加个人自传,做成动漫会有专属BGM,排成音乐剧会有至少两首个人曲的,”她勾起嘴角,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嘴巴一张一合,“超级大现充。”
“只要我想做,”深田优佳,“我从不失败。”
赛场上,三个空间同时地震般摇晃起来。
深渊般的黑暗中,渐渐闪烁星光点点;[斗兽场]中,尘土飞扬,血泊随处可见,天空阴沉无光;球场上,击球与接球的闷响和着呼喊声,战况激烈。
蓝黑发少女站在三个震荡空间的唯一交界点上,享受地张开双臂。
“每个人都有一条名为自我的道路。就在前方,就在脚下。”
“相信自己,相信自我。”
再信一点,再信一点!
因为你们越是信任自己——
“——就越信任我。”深田说,“一个燃烧的太阳。”
话音刚落,深渊、斗场与赛场,三个空间震颤着合为一体,深渊般漆黑的天空一时间光芒大放,照亮了黑夜,照亮了整片天空!
猛一看仿佛是缤纷的彩光,再眨眼看去,并没有别的焰色,散发着世上最最纯净的纯白之光,平等地照耀身周的一切。
领域——[天国],展开。
“白队得分,比分7比11,红队领先。”
扫把星望着赛场中耀眼的二传手,轻声说:“她会一直赢一直赢一直赢,像太阳一样,直到我们这些胆敢直视她光芒的人再也忍不住地流下眼泪,也不会停止。”
为什么,太阳要降临这里。
又为什么,将此刻照亮。
[斗兽场]中,紫微星仰望高高在上的灼热的太阳,伸出手,几缕阳光就落在手心里,是温热的。
她将手握成拳头,阳光落在手指外侧,掌心就只剩下被指甲掐的微微痛感,脸不知道是天生还是习惯,没有一丝波动。
不一样了,大不一样。她记住的那个人,已经变了,变成了现在站在球网对面的那个,会打温柔的排球的人。
她听见暴君在身边说:“新领域啊……意料之中。”
“也是伏见宫前辈你出场的时候了。”紫微星转身看她。
“我看前辈也挺在意优佳前辈的现任搭档呢。”暴君说,“我也很在意前辈你,不想让我最强的武器在球场上有任何不顺心的事。”
“眼下没有替补,也不能叫她下场……”她佯装思索了一下,然后对紫微星说,“所以接下来,前辈要把握好我给的这个机会。”
紫微星顺着她的话,将目光焦点定格在与深田小声说话的、双眼亮晶晶的橙发少女身上。
“——由你来,亲手砍下她的头。”
橙发少女若有所感,转头抬眼看过来,琥珀般剔透的眼里好像烧着火光,熊熊迎面而上。
哨声尖锐地响起。
“不会吧……”看台上,钓客喃喃自语。
“什么?”
旁边的人没听清,问道:“怎么了?”
“那家伙……”钓客伸出手,指着那个橙色的脑袋,不堪置信道,“那家伙,真的想跟紫微星一较高下!”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的啊?
15岁,正常应该上国三的年纪,根本不是从小就接触排球,而是国中才开始打,一直在立海大那种荒凉的地方成长——是的,这是很艰难,能成长到这种地步也非常厉害,就连教练都钦佩她的成长给她最高的评分——但这不是她有胆叫嚣紫微星的理由!
球,已经脱离暴君的手指,向上腾跃而起,在那里,紫微星已经蓄力完毕。
“深田,深田呢?”钓客不顾形象,慌忙扒着栏杆朝赛场大喊,“阻止她!!”
滋——
柳生世津子瞪大了琥珀色的眼,看着自己离那具无头身体越来越远,最终落在被血染红的土地上,咕噜噜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