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辜愣住了，她忽然有些不理解。
为什么会有人为了旁人献出生命呢？
生死有命，因果轮回，都该自己承担才是。
她蹲了下来，想要将她打发走：“乖，这是大人的事情，小妹妹你听姐姐的，回去睡吧。”
何辜的指尖亮起一道微弱的光芒，在小女孩的面前划过，只一瞬间，便让她再次安睡过去。
小女孩软软地倒在她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何辜顺势将她抱了起来，走进房间，将她轻轻地放在了床上，还给她盖好被子。
抬起头的时候，一张照片猝不及防地闯入了她的视线。
一张母女双人照放在小女孩的床头，曹竹仪将小女孩搂在臂弯中，小女孩的手上拿着一个气球，笑得天真可爱。
在离开刘淖之后，她们才迎来了新生。
哪怕只是搬来十几天，曹竹仪仍然将这里布置得温馨十足。
她尽了自己的全力，只想给女儿一个温暖的家。
何辜握着命簿的手忽地紧了紧，掌握生死的她，第一次犹豫了。
蹲在小女孩的床边，她转过头，看向了门口的两人。
“你们，有办法救她吗？”
曹竹仪命数已尽，按理说她不该再插手。
阳间未尽的因果报应，该在地府进行清算。
可是孩子还那么小，曹竹仪没有家人，如果她死了，小孩该怎么活下去？
床上的小姑娘让何辜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她也是个孤儿，是何钦咎将她带来了地府。
可是他是个洒脱的性子，从小就不怎么管她，她是在地府吃百家饭长大的。
恶报司的职员大多性格淳厚温和，从不会苛待她，他们在外面对生死，却将一切的温暖都留给了她。
但是这孩子不一样，人间也不一样。
她的手指轻轻触上小女孩稚嫩的小脸，指尖一团温软，身上还有一股香香的气味。
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吗？
她没有妈妈。
自然也不想她也没有妈妈。
她看向辛晤禹，忽然开口：“你不是说她被偷了命吗？要怎么样才能把命找回来？”
辛晤禹默默地摇了摇头：“冤有头债有主，谁偷的命，就得找谁要。可是她今晚寿命已到尽头，等不了了。”
是那个黑袍人做的吗？
他究竟想做什么？
为什么要一直待在学校周围。
“禹哥，你能看出是谁偷的吗？命簿上有记载吗？”
辛晤禹也苦恼地在客厅转了转，他本来只是前来收割灵魂，哪想到会遇见何辜，而且何辜还想救这个人。
按理说，恶报司都是杀人的，哪有什么救人的道理。
他作为鬼差，更是接触不了那么多。
“神魔是不归我们管的，这件事已经涉及太多，何辜你也不要管了，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吧。”
能在何辜和郑译卿的布控下悄无声息地偷命的人，一定不简单。
若是何辜再查下去，怕是会有生命危险。
闻言，何辜也有些沮丧。
她确实还不够强大。
如果她能再强大一些，刚刚就可以将黑袍人制服，至少可以有一个机会阻止他们。
一百八十岁，在神魔之间，只能说是小丫头。
他们可能都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忽然，郑译卿却摇了摇头，不赞同辛晤禹的说法：“这些人已经明目张胆到将傀儡布置在学校里，如果我们不继续追查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快步走到何辜身边，安慰她：“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还记得我给你说的吗？她的善报并没有消耗完。”
何辜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激动地看着他：“真的吗？你不要骗我啊！”
郑译卿无奈地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脑袋，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不过这个操作得她本人同意，用自己的善行进行交换，能够获得寿命，只是下辈子怕是难以投生成人了，就算投生成功，也会虚弱不堪，一辈子坎坷难捱。”
郑译卿一提起善报交换，何辜就想起了之前那个小姑娘，她是以下辈子投生机会换取一个见到生父生母的机会。
地府管理投胎转生，但不管理善行，所以她之前从来不知道善果还可以兑换寿命。
她抬起眼与辛晤禹对视上，显然他也是想到了之前那个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已经死亡，所以能由地府进行管理，可是曹竹仪还没有死，怕是只能由郑译卿来操作。
“这一切，还得看里面那人的意思。”
是将所有的一切赌在这一世，还是抛弃孩子，下一世富足幸福。
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紧闭的房门上。
无论他们三人怎么想，总是要将选择的权利交给她本人的。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被捆在床上的曹竹仪早已经是泪流满面，脸上布满了泪痕，双眼红通通的，她显然是听见了小女孩刚刚的话。
一看见三人的身影，她就疯狂摇起头来：“不行不行，你们拿我的命好不好，小宝她还那么小，她还有大好的时光！”
这就是妈妈吗？
何辜的眼神晃了晃，抿了抿嘴，打断她的话：“曹竹仪，善恶有报，这一切与小宝无关，只与你自己有关。”
她抬步走到了曹竹仪身前，定定地看着她：“接下来的话，事关你和小宝的未来，你要认真听，认真回答，明白吗？”
曹竹仪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她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在面对未知事物的时候完全被动，只能听他们的话。
“嗯，好。”
“首先，你杀了人，这在地府是会受到审判的，以命偿命，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曹竹仪连眼皮都没有掀，心中哀鸣不止。
今天是注定要死了吗？
她好不甘心！
为什么旁人作恶多端都没人来取他性命，她不过是想逃出地狱，却如此快就要受到报应。
哪怕，让她看着小宝长大一点，能够照顾好自己再死，她都不会有这般怨怼。
何辜没有错过她脸上任何的微表情，明白她心中不平。
她以前是不会管这些事情的，可是今天，却莫名为了一个小妹妹思虑良久。
“其次，你平日里做的善事也不少，今天也算是遭受无妄之灾，现在可以给你一个选择，用你的善行换取限值的生命，但是死后仍然要受到地府的惩罚，并且你下辈子很有可能更加困难。”
“第二个选择，就是今天跟随鬼差离开，在受罚之后，你依旧可以正常投胎，用你的善行做交换，甚至可以辛福美满一辈子。”
她蹲下身，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曹竹仪。
她想要知道，这位天底下最好的妈妈，会怎么选择。
没想到，曹竹仪居然想也没想，就选择了第一个。
“我选第一个！”
何辜的眼神变了变，她大概是没有预料到的。
或许是她从小没有妈妈的原因，如果让她面对这种选择，她大抵会选择自己。
没有什么是比她自己更重要的。
也许这就是她被选为恶报司继承人的原因吧。
她的骨子里其实有一股冷漠情绪。
何辜没有料到的是，曹竹仪其实想的也没有那么复杂。
下辈子太远，太虚幻，她不想去思考，只要过好这辈子就好了。
她是不信这些的。
何辜收回视线，起身，走到了郑译卿的身边，顿了顿，也没说什么，径直走了出去。
兑换的过程并不繁琐，很快，郑译卿就解决好了一切，将曹竹仪的记忆清除，走了出来。
“都弄好了，我们回去吧。”
何辜坐在阳台边，沉默地等着他的消息，听见细微的脚步声，也只是转了转脑袋：“她能换多少年的寿命？”
郑译卿也没有隐瞒：“五六年，也许更少。”
这其实是个赔本买卖，就算在善报司的记载中，也没有几例。
如果今天不是何辜想要救这母女的意愿强烈，他也不会主动提起。
何辜将视线停在紧闭的房门上，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须臾，才开口：“足够我把她的寿命找回来了。”
虽然她还没有查明黑袍人的来历，可是从他对恶报司的反感来看，曹竹仪的遭遇是真的无妄之灾。
无论她在人间该被怎么处罚，都与她无关，只是这寿命问题，终究是与她脱不开关系。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辛晤禹扬了扬眉，轻轻拍了拍何辜的肩。
“我的任务今天就结束了，等你下次回来，我们再一起喝酒啊！”
在说话的时候，他还故意挑衅地看了郑译卿一眼。
何辜还在沉思，闻言，也没多想，就胡乱应了下来。
等到辛晤禹召出传送门，回到地府之后，她才忽然想起。
自己什么时候和辛晤禹一起喝过酒了？
她一般都是自己躲在屋子里，偷何钦咎的酒喝的。
一旁的郑译卿虽然面色温和，可是心底早已酸涩不已。
看起来他没猜错。
何辜真的和这个辛晤禹关系不错。
她叫他禹哥，还一起喝酒！
回想起她赖在竹海的那段时光，她始终尊称他一句“关先生”。
来到人间之后，更是完全没有将他认出来！
还避他不及。
难道都是他想多了吗？难道都是他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