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送来腥臭味,阿桥捂着鼻子打个喷嚏。
是从村庄那边传来的臭味。
有点……有点像……
“哇!”
阿桥亮起眼睛,当即系紧零食袋,打开车窗跳了下去。
宋奇猛踩刹车,车轮在地上擦起火花。
等他慌忙下车去看阿桥情况时,阿桥快跑没影了。行动生龙活虎,一点没有受伤的痕迹。
她还回头冲宋奇挥挥手:「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她丢下宋奇,往村庄的方向飞驰。
半路碰上出村的狗狗。
一人一狗迎面相撞,阿桥露出大大的笑容:“狗狗!”
猛地扑上去,搂住狗狗的脖子,用脸使劲蹭它。
狗狗心中的怒火无端地消散了。
前爪带着阿桥,平稳落在地上。
阿桥站稳了,却不老实,就吊着狗狗的脖子蹭来蹭去。
“狗狗,你去哪里玩了,这么久不回家……”
“还不带我。”
她埋在狗狗有点粗却很顺的毛发里,滚来滚去。
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这让狗狗多了些诧异。它以为回来还要好好哄她,哄很久。
毕竟它走的时候,她还那么生气。气得要死的状态。
狗狗张口想说没出去玩,是去——
“狗狗!”
阿桥抢了先,一脸兴奋地望着它。
“我们有鱼了!”
“我闻到鱼味了,比我们上次吃的还好吃那种鱼。”
“好多好多鱼。”
“不知道谁抓回来的,真是个大好人。”
“我们回去吃鱼吧,肖旭做的菜可好吃了,你都没吃过——对了——”
“这个炸蘑菇也是他做的,超香超香。”
“你吃吃。”
她噼里啪啦说一大堆,让狗狗插不进话。等她说完了,狗狗刚张嘴,就被她投喂一块炸得充满了油腻味的蘑菇。
很酥,很香,也很油。
无敌油。
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爱吃这种油腻腻的东西。
被迫咽下炸蘑菇,又被迫拉回村。
一进村,阿桥迫不及待去看散发腥臭的货车。
装满水的车里,大大小小的鱼摆着尾巴游来游去。
【果然!】
【她就知道是鱼。】
那臭味,和那天吃的鱼的臭味一模一样。
她开心得睁不开眼。
“你吗?狗狗。”
她在货车上面闻的了狗狗的味道。
“你这几天不回去是去找鱼啦?”
狗狗点点头。
因为她一直嚷着要鱼塘养鱼。
“你太好了!狗狗真好!”
阿桥一把抱住它,凑嘴上去猛亲。
狗狗被亲呆了,目光呆滞。
它、它只是想用鱼哄她开心,不要生气而已、而已……
狗狗一把推开她,猛地后退几步。
阿桥没主意到它的异样,而是顺势将货车推到鱼塘边,掀开桶盖,哗啦啦的鱼像下雪一样簌簌滚进池塘。
一车鱼带水的下去,只有半塘水的池塘瞬间满了。水波荡漾,溢出水来。
工人房里的爷爷奶奶们围过来看。
“那条草鱼大哩,有六七斤耶。”
“花鲢长得不错。”
“鲤鱼多勒,来年产点小苗,这塘不够养哦。”
……
当天晚上,所有人下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围到池塘边,指着里面偶尔冒上来的鱼,七嘴八舌的议论。
【谁!谁能想到他们能在所有人都可能饿死的年代吃上肉!】
【还是这么多的鱼肉!】
大家欢喜不已。
“哇哦!我们有娱乐了!”
“让周资他们挖两个鱼塘出来养鱼,再搭个大棚,休假日我们就可以钓鱼玩了!”
“这想法真不错,我们去找宋丽说说。”
……
三五成群去找宋丽。
他们有胆量去找宋丽安排这项活动,实在是他们最近稍微有些清闲。
当他们熟练的种菜之后,空闲的时间就多了,特别是播种后到收获的这个期间。
每天只需要去地里看看,浇浇水,除除草,捉捉虫。
其余时间都可自行安排,可安排的空间不大,却比起刚来时清闲许多。
宋丽找了几圈阿桥,没找到人,便先和施工队的设计师商量新鱼塘的位置。
图纸画出来,最终决定移平村口临路的小山来挖鱼塘。
“阿桥不是想要个架子种南瓜吗?池塘和鱼塘之间搭个凉亭,挂个秋千,随她种南瓜还是葡萄,玩也好玩。”
设计师草草两笔勾勒出凉亭的雏形。
确实很符合阿桥想玩的喜爱。
往后他们也可以去鱼塘边娱乐,搞搞野炊,散散步,相当于一个小型公园了。
“行,那就挖吧。”
*
第二天。
刚修完地窖和仓库,正转战去建养殖场的施工队被迫掉头去挖鱼塘。
好在是鱼塘,每个人挖得很快乐很、卖命。
——挖好了,他们就有娱乐设施了。
“这样一看……”
陆丁尧用铲子戳戳他舅。
“这里实在比安全区好太多了。”
安全区军长陆勋政没回答他,只是低头干活。
陆丁尧又戳了戳他,“是吧,舅?”
陆勋政被戳烦了,这才抬头,白了他一眼,换个地方继续挖。
【这……】
陆勋政眨眨眼,“不说话就是默认咯。”
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
陆勋政当没听见。
【他……能说不好吗?】
【这是……才比安全区好一点的问题吗?】
身份在那里,哪怕再比安全区好,他也不能承认。
“唉……”
挖了几铲子土,陆勋政抬头望天。
“安全区……”
他离开有好几个月了。
【怎么……没人来找他?】
【是他官位不够高,还是被潜下岗了?】
【或者安全区有新任军长,不需要他了?】
总之,不管哪一种,都让他感到难受。
这是一种为安全区奉献一切之后,反被抛弃的痛苦。
听说晚上吃鱼这件事也不香了。
*
被军长心心念念惦记的救援人员,正在山里晕头转向地转。
坚信科学主义的他们不得不承认自己仿佛遇上了鬼打墙——他们在这片树林里,怎么转都转不出去。
每到一个分叉路口,就在树上做一个记号。
每一个路口,他们都选择与初始地背道而驰的方向,指南针也是如此。
然而,当他们从早走到晚,走累了,想停下来歇口气。一抬头——他妈的又回到初始地!
透过重重树叶望过去的地方依旧是村口,脚下的草地和他们离开时一模一样。
他们、在这里迷路一个星期了!
每天出去,回来依旧是这个地方。
哪怕他们再次经过路口,选择另一条没有走过的路,等一到晚上,他们准备休息时,依旧在原点。
不信邪的他们尝试过无数次——在分叉路口直接穿越丛林——到了晚上,依旧前行。
再累也不打算休息,可即便这样,等天黑,等到某个时间点,他们铁定站在原点位置。
就像踩在传送阵上奔跑了一天,一到时间点,传送阵就重置归位。
所有人心态崩了。
指南针没用,地图没用。什么都没用。
他们日复一日看着他们的军长离开村庄去地里干活,再看着他们的军长扛着铁锄劳累回村。
心情复杂。
物资在消耗,他们尝试一遍又一遍。直到物资只剩半个月的量,直到身边的树全被刻上不同的记号,他们站在原点,致死不移。
“……”
绝望。
“要不……”
大巷开口。
“直接从这里滚下去吧?我不信还能回这里!”
他指着前面的断崖。
这是他们的起点,他们在这里呆了快二十天了。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地理位置,成群的山峦可以遮挡他们,他们也能从这个高点窥视村庄的一切。
最初找到这个位置时,他们兴奋不已。
现在,真是恨透这个地方了。
“可是……”
小士兵迟疑。
断崖下面是什么,断崖有多高,他们都不清楚。
“——滚下去摔死了怎么办?”
大巷白了他一眼:“没进山里训练过?”
小士兵颤颤巍巍地小声说:“……我是……被临时征用的……”
他是最早到安全区的那批幸存者。带他们的士兵队长说他身手灵巧,就问他们愿不愿意入队。
入队福利好啊。他就答应了。
谁想到,入队之后,编排来去,他就来了这个队。
根本没训练好吧。面对丧尸直接上去干就是最大的训练了。
大巷“哦”了一声,“那你当后勤吧。瘦成这样也不经滚啊,摔死还真麻烦。”
山林里出血,又是这种四面充满丧尸的特殊时期,受伤是一件麻烦透顶的事情。
话是这样说,但也不是真的滚。
他们搓了藤条做长绳,一头绑死在粗壮的大树,一头栓在腰上。
握着藤绳,将自己一点一点从断崖处送下去。
藤条充满了荆棘和纹理,枝末相交,缠得很结实。
只是有些刺手。
而这处被野草和树木掩埋的断崖比想象中的深。
第一次搓来探深度的藤条完全不够用。他们加长至五百米才堪堪触了底。
等士兵们安全着陆时,戴了手套的手掌不可避免地留下了被荆棘划破的伤口,渗出点点血迹。
他们快速地包扎处理,趁着夜色来临前,加紧时间赶路。
这是一片全新的天地,每处都是从未被入侵的野。
荒草野蛮生长,树木冲天。
他们兴奋不已——终于离开那个地方了!
赶了很远的路,天色暗下来。
他们前方顶天立地的岩石,决定在这里歇息一晚。
装备刚卸下。
前方探路的小士兵惊恐折回:“队长!”
他叫喊的声音充满了哭泣音。
众人抬头望去。
只见他颠颠撞撞,一脸惊慌失措——
“我们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