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了?”
江知渺慢悠悠地走过去,回头一看,却发现裴允书不知从哪儿弄了个面具戴上,遮住了半边的容貌,只露出薄唇与棱角分明地下颌。
“你哪来的面具?”江知渺错愕。
裴允书病态泛白的手指稳了稳面具,“随处拿的,裴某容貌太甚,恐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江知渺:“……”
还挺自恋。
不过也有自恋的资本。
眸光收回,怒骂声传来的屋门口,已经站满了人,都看热闹般地盯着紧闭的房门,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客栈伙计也满脸疑惑,睡眼朦胧地走了上来,“散了吧都散了吧,应该没什么事,客人发生的争吵罢了……”
“啊啊啊啊!!!!”
伙计原本正对着房门说着,也以为没什么事,谁知话刚说完,一只腐烂尖锐的手臂直接贯穿了房门,朝着他的面门抓了过来。
江知渺眼疾手快,将他往后一拉,这才躲了过去,差点就命丧黄泉。
紧接着,屋内又传来几道打斗声,腐烂的手臂被拖回去,“噗呲”一声,手起刀落,借着火光,能看到有人的头颅掉落。
“杀人了杀人了!”伙计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有些失声颤抖,旁边的人也看的心惊胆战,正准备离开,那房门却倏然开了。
走出来一个锦衣玉袍的人,一举一动都是矜贵,一双桃花眼微眯,扫着众人一眼,便是一声冷哼。
在他身后,一个冷脸侍卫提着没了头颅的怪物走了出来,径直将那怪物尸首,丢在了伙计的双腿之间。
“客栈来了这么个怪物,差点将本……公子杀了,你们是怎么做生意的!”
无头尸体正中面门,伙计顿时腿间生出凉意,一股奇怪的味道在四周散开,那桃花眼青年皱了皱眉,目光却落在了裴允书的身上。
只是一瞬,他便不再移开双眼,盯着眼前的男人,愈发皱紧了眉头。
这个人……
裴允书淡淡一笑,朝他颔首,一副礼貌有佳的样子,那青年愣了一下,有些木讷地回了个笑容。
“阿渺,走吧。”裴允书收回目光,不再愿意待下去。
江知渺点头,转身和他回了屋子,进屋前,又仔细叮嘱了一句,“检查你的屋子里有没有怪物,难保有恶毒之人放进去。”
裴恶毒愣了一下,瞬间点着头咳嗽起来,“咳咳咳,阿渺说的是。”
说完,进了屋子果断关上了门。
江知渺扬眉,她只是被这样对待过,便叮嘱了一句,怎么这裴允书还有些慌张起来?
莫非……甘州那次,是他放的?
这个念头一出来,瞬间被她否定了,不至于不至于,那次出了甘州才遇到他,况且他也没有理由要害她。
意识到是自己小人之心了,江知渺有些尴尬地躺到床上,却又转念想到了刚才的情况。
那人与她一样,想必也是被人陷害了。
两人走后,余下那桃花眼青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裴允书所在的屋子。
世上怎会有如此相似的人,那身形气质,都与他无二般。
“公公子,小的对这个怪物一无所知,小的去叫我们掌柜您稍等。”
青年看了身旁的冷峻侍卫一眼,让他去解决这件事,自己则踱步,慢慢朝着江知渺与裴允书所在的屋门走了过去。
思忖些许,他停在了裴允书的房门前。
“咻——”
袖箭发出的声音让他瞪大双眼,身形一闪,踉跄地后退了几步,虽然躲了过去,但后背却结结实实地撞到了江知渺的房门上。
声音极大,顿时引起了里面的人注意。
裴允书打开门,一见是他,略微错愕地愣在原地,“原来是公子,我当是什么歹人呢,故而用了今日刚买的袖箭,如何?没有伤到公子吧?”
他话语中都是歉意,可面具下的神色却是冷嘲。
“咯吱”一声,青年身后的房门被打开,江知渺有些茫然地盯着站在门前的青年,“公子这是?”
青年恍然回过神,退了一步,摆了摆手,眸光在裴允书身上扫过,笑道,“无事,是我唐突了两位,见谅!”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离开了。
待回到屋内时,脊背骤然升起了一层薄汗,握紧门栓的手还未离开,眼底的阴狠却已隐藏不住。
真的是他!
不会有错,那不可一世的模样,那看蝼蚁的眼神……
他竟然没死在塞外!
吞咽着口水,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赫然写了起来,随即打开窗,信鸽像是早就备好,扑闪着翅膀飞了过来停下。
青年拿出纸条,寄在它的腿上,目光随着它的远去而微微闪烁。
后半夜十分安稳,再次醒来的时候,江知渺收拾好东西下楼,却见裴允书正慢条斯理地坐在桌前,在他面前,摆着一盘香甜可口的肉,散发着阵阵香味。
“这是什么肉?”江知渺在他对面坐下,提了一杯茶倒下。
裴允书面具依旧未摘下,唇角泛着笑,将手上干净地碗筷递了过来,十分乖巧回答,“鸽子肉。”
江知渺扬眉,“这小小的客栈还有鸽子肉?”
说话间,提筷夹了一块,味道不错。
裴允书摇头,“客栈没有,是裴某今早运气不错,打开窗便有一只鸽子迎面撞了上来,盛情难却,便将它给厨房的人做了吃。”
江知渺压低声音道,“这不是信鸽吧?”
“不是。”
裴允书一本正经地再次摇头,“到我手上的时候,是没有信的。”
“……”江知渺心里默默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不过味道还不错,真香。
等两人吃完的时候,便看到了缓缓下楼的桃花眼青年,抬头间,直接与他对上了双眼,江知渺淡淡移开。
青年微愣,正巧与裴允书对视。
两人眸中意味分明,青年带着警惕,反倒是裴允书,十分淡然,还热情地朝他招手,“公子要不要试试这鸽子肉,味道还不错。”
几乎是等他声音完全消失之后,青年一个踉跄,差点从楼梯跌下来,幸好被身旁的冷脸侍卫拉住了双手。
青年站定身子,几乎是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不……必……了!”
说完,猛地狠狠一拂袖,快步离开了客栈。
裴允书显而易见地得意扬唇,见他离开,这才将面具摘了下来,放在桌面上。
江知渺全程看戏,却被惊的一句话说不出来,想不到看起来清冷不苟言笑的裴允书,竟也会做这种事。
她张了张嘴,问,“那是你仇人?”
裴允书颔首,认真想了想,“不太算。”过了一会儿,又点头,“也算。”
“……”
江知渺若有所思点头,懂了,是处于是仇人但并不是特别仇的人中间。
“这鸽子是他的?”她又问。
裴允书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拿出锦帕擦了擦唇,声音带着惋惜,“阿渺,不要太过于聪慧。”
江知渺闻言乐了,这语重心长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他做过老师呢,“知道了知道了,你不说,我也懒得问。”
他抿唇笑了笑,“阿渺见谅。”
是他身份太过于特殊,不好说出,若可以,他倒希望能够与她坦诚相见,没有这么多限制的东西。
但你呢?阿渺,你又是什么身份?
他托提前离开的流千乔暗地里查一查江知渺的身份,希望待他到了上京城时,能够第一时间知晓她的底细。
若真是太子党羽——
低垂的黑眸闪过阴狠,他吹了吹热茶,慢吞吞地喝了一口。
“好了,让我看看接下来去哪儿?”
江知渺让人将饭菜撤了,拿出了在甘州买的越国地图,这操作让裴允书瞬间一呛,“阿渺不识路?”
她点头,将地图铺平,手指慢悠悠地在上面指了起来,顺着路线,仔细看了起来,嘴里还在嘀咕着。
“从灵州到茺州,再从茺州到……”目光落在下一个地方,却瞬间苦着脸。
因为茺州之后,需行大片的干旱区,中间几乎没有大的城池,也不知会不会有小茶馆客栈等……
不然以茺州往下,最近的一个城池,就是郦都。
裴允书以手撑着下颌,饶有趣味地盯着她看地图,这模样,看的笑意不减,心里对眼前人,竟又多了一个“可爱”的印象。
明明她容貌与手段与这两个字完全不搭边,他却又这么冒出这两个字,实属奇怪。
一剑砍下怪物头颅的画面还印刻在他脑海中,这个与可爱的确不搭边。
收了地图,江知渺郑重朝他伸手,“这次路程太过于凶险,需要银两多买些食物和水。”
意思很明显,需要钱。
裴允书点头,伸手拿出最后的银两,全部送到她的跟前,有些不好意思道,“阿渺见谅,我全部身家都在这儿了,其余的都在上京城,若我安稳到了上京城,必会好好报答你!”
看着不多的银子,江知渺抿了抿唇,确实不算很多,不过买食物应该够了,她身上还有些银子。
话说,她到了上京城,似乎也是家财万贯户了,倒不差他那点钱。
收了银子,她摆了摆手,“那倒不必,届时到了上京城,我也有钱了。”
她说的轻巧,裴允书的笑容,却在顷刻间消失,盯着她收拾东西,一动不动。
果真如他猜想这般,她是世家大族的人。
姓江——
纵观朝野,姓江的,也就不过寥寥几个。
江丞相?江尚书?
还是……太子的岳丈,江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