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月染找来阿静说咱们都是被谢喜那个男人欺骗的女子,现在谢喜躲着不肯见她,要阿静把谢喜约出来。正好阿静也想看看谢喜见了这位“前女友”是什么样的反映,便将谢喜约在了西厢房的小院里。
那谢喜刚进门还在和阿静讨饶道他不可能认识什么欣儿,也没有再去勾搭什么新妹子,刚看见月染的脸,他一下子就呆住了直愣了几秒钟便赶紧背过身去,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又转头看了一眼月染,大惊失色,脸色惨白,差点瘫坐在地上。
月染见状,知道这家伙肯定有隐情。
“谢喜,咱俩的恩怨就这么断了吗?”她故意压低了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不……不……不是……”谢喜语无伦次地说着。
“因果报应,你知道吧?”
那阿静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只以为他两之前有什么感情纠纷,气得一扭头就跑了。
谢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姐姐,姐姐你饶了我吧。”
月染慢慢走过去,双眼直瞪着他,那谢喜吓得连连后挪,最后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你要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说出来,兴许我就放过你了。”
“姐姐,姐姐,我说,我都说……”
“那你起来说,别让别人见了,以为我欺负你呢。”
“你你你……是人是鬼……”
“你说呢?”
“你不是已经……”
“对啊,官府都说我死了,人人都说我死了,可我死得冤啊……”
“姐姐,你放过……放过我……”
“下葬那天,我死而复生了,你没听说吧?”
“我听说了……你……”
“对,我现在想去哪就去哪,我死得冤,连西园寺的和尚都度不了我……”
“姐姐…………”
“你若好好说明缘由,我冤有头债有主,自然是找该找的人,了却这些事呢我才能安息啊。”
“我说我说……姐姐你可不怪我……”
“我糊涂,我一时迷了心窍,我见那张蕊可怜,多帮了她几次,她反倒对我殷勤起来,我想着这便宜不占白不占,便佯装对她有点意思,多次下来,我对她有了那个想法,她倒也半推半就了……我之前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就到处去说,当成一个玩笑话说给别人听。后来张蕊估计也从别人嘴里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左不过就是气得跑出了府里,听人说是进了西园寺。后来大管家找到我说,老爷找我有事。张蕊之事本就是我的错,老爷召见,我肯定是吓得要死。好在老爷也没有多加责怪我,只和我说你的存在影响了咱们保仁堂的生意,若是长久下去,咱们这些人都要无家可归了。并且说要是我能解决了你,就给我白银一百两。”
“原来竟是为了我。”月染沉吟道。
那谢喜继续说着,“可我哪有什么主意,那管家当场就提议让我假装去找张蕊赔罪,混进西园寺,他们再将事先准备好的毒药给我,让我趁机放入你的房里,最后再嫁祸给张蕊。”
月染听得牙痒痒,她早就知道张蕊是不可能害她的,没想到她真是被冤枉的,她真是比自己还要冤枉。生前得不到善待,死后还要为他人背锅!
“于是趁着夜深,我就从西园寺的墙头爬进去,我找到了客人住的禅房,在门外轻轻喊张蕊的名字,她听见就过来开门了。我就假装很愧疚地样子请求她原谅,并且允诺带着她一起远走高飞。她一开始不相信我,后来我将她抱住,我见她不说话就知道她同意了。当时我趁她进房间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你也躺在床上,我就拿出老爷给我毒烟,用蜡烛点燃,悄悄地放在你床底下。之后我便拉着张蕊走了。走到寺外东面的河边,我把包毒烟的布包塞在她身上,骗她说这是我给她写的聘书,她很开心地收下了。接着我就顺势把她推进了河里。”
“你你你……你这是人干的事吗?”
“姐姐,姐姐……我错了……这都是……都是老爷和管家的主意……”
“她信赖你,愿意再爱你一次,你就是这样算计她的?”
“我……”
“你拿着她的命换来的钱给潇洒作乐,给别的女人买首饰买衣服……你……”
“姐姐……我求求你,你放过我,钱……钱我都给你……”
月染气不打一处来。
“你跟我到官府去,把这件事原原本本说明白了!”
“这可是杀人的大罪,姐姐我不敢啊……”
“你不敢?你杀人的时候怎么敢的?”
“你若不去,我便日日夜夜纠缠你,让你不得好死!”
“姐姐,你饶了我吧……都是那老爷……”
这么算来,还是我害了张蕊。月染心里想到,只短短认识半天,就因为自己才给她招来了横祸。
“走,跟我一起去官府!”说着月染就要拖着他一起去官府,那谢喜又不傻,一顿求爷爷告奶奶的,总之是不肯去。
这声音惊动了府里的其他下人,一时竟声张到大夫人那里,大夫人只听得什么“报官”,而且还事关老爷,她自然是急了。直赶到西厢房,看到月染长得美若天仙、貌比西施,心下嫉恨,以为是老爷新纳或者将要新纳的小妾。
“什么事,什么事,在那边吵吵囔囔?”她中气十足,一副当家女主人的气势。
庭院里面瞬间安静下来了。
“大夫人……”一些仆役见了她就赶忙行礼离去了,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夫人……”月染见了大夫人也急忙打招呼道。
“哟,这是哪来的贵客呀?”
“小女子欣儿。”
“欣儿?你是哪家哪户的姑娘呀?”语气中尽显刻薄与怠慢。
“欣儿无门无户,只身一人。承蒙大少爷青睐,得以暂住。”
“既然是我儿的客人,不知道今天在这里闹是为哪般?”
月染和谢喜都不说话了。
“听着还说要去衙门,怎么?”她又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有人欺负你?”
“没有人欺负我。”月染咬牙低头道。
“那就好,别到时候说我保家待客不周。”
“多谢大夫人关心。”
“哼……”她轻轻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嘴里还细碎道:“又是一个狐媚的小妖精……”
等大夫人走了,谢喜立马趁机逃走了。
月染觉得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但要还张蕊一个公道,还是要去官府报案才行。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保府,还没出厢房的大门就被两个小厮拦住了,说道是大太太的命令,事情查清楚之前不得离开。
原来那大太太想要等保家父子回来将这小狐狸的事情问个明白,将月染软禁了起来。
这时候,月染才意识到自己行事莽撞了些,也才意识到现在自己的处境有写些危险。
“初生牛犊不怕虎”,在没有尝尽世事苍凉和辛酸,在没有品尽人性的贪和恶,便觉得世界之大,哪里都可以去闯一闯;便觉得公道在人心,觉得公道是常态,可事实上,所谓公道,只是一个相对概念,哪里有绝对的公道呢?
她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筹莫展。
这时候她才想起了在西园寺的星云,走了这几天,也没有和他好好道别。她原本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没想到在近乎绝境的时候竟对他萌生了一丝眷恋。
现在真恨自己没有长了翅膀可以飞跃这牢笼,人真是能力有限,有太多身不由己的时候了……
临近傍晚,寒鸦栖息在枝头,微风吹过花朵它低垂着脑袋,夕阳从西面的老屋渐渐隐没下去,姑苏的粉墙黛瓦上竟像抹了一层去不掉的忧愁,大概是因为时光流逝和命运无端。虽说活着也不甚有趣味,可若是要去死,或者被迫着要死了,也总是想要抓住最后一线生机的。人真是奇怪,活着的时候动不动就说要去死,真的临了,又不想死了。
月染本身也不知自己为什么活着,但反正是活着了,就并不想去死了。她现在被圈禁在保府,也不知将面临什么。
此刻,她多希望有人来救她!
可她并没有盼来大罗神仙,倒是在夜幕拉上的时候,盼来了保大少爷。
那保哥儿今日心情仿佛特别好,吹着口哨,哼着小曲就进来了,进来便往凳子上一坐道:“今天吃晚饭的时候,母亲向我和父亲问了你的事,我父亲已经同意将你纳给我了!”
“那又怎么样?”月染一脸不屑地说道。
“乖欣儿,我自然是会对你好的,一辈子好的。”说这他便起身要去抱她。那月染自然是不从的,挣扎着却还是被保哥儿一把抱住,他撕开甜言蜜语的嘴脸,露出的獠牙,上去就要亲吻月染。她挣扎着,却被更大的力气一把抱在了床上。她当然知道这个人要做什么,她恼极了、气极了,拼命蹬腿,挥手打他,可就像是蚍蜉撼大树,一点作用都没有。
保哥儿一时间哪里还能想到什么天地万物、纲常伦理、法纪法规,一切都通通抛诸脑后了!只有眼前的大美人,她的娇喘吁吁、她的香汗淋漓,她的香肩微露,征服!占有!他的脑海里只有这几个词!
月染急了,她下狠心咬了一口他的肩膀,保哥儿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两只手在她的身上乱摸,她抬起一只脚用力顶到他的裆部,他“嗷”的一声蜷缩了一下,月染趁机翻下床,冲到梳妆台上,拿起一支银簪子随意挥舞着:“你敢走过来,我就敢捅死你。”
保哥儿愣了两秒,仿佛在思考这个女人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活着没什么念想,你死了就亏大了!”
保哥儿迟疑了一会,竟仍冲上去要夺走她的簪子。没想到月染是真的视死如归,她眼见着保哥儿要冲上来,直直地一簪子就扎在他的肩膀上,鲜血慢慢渗了出来,随着鲜血流出,保哥儿仿佛一下子清醒了。他直愣愣看着月染,“你真是个疯女人。”保哥儿气急败坏地跑出门去。
月染整理了一下着装,也跟着出了门,不知什么时候门口的守卫也都没有了,原来这大夫人不确定月染的来头,怕她在府里惹是生非,后来大少爷向她坦白要纳了她做偏房,心下的警惕便也少了。
现在月染趁着月色偷偷摸摸离开了保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