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固定答案时,就划上了句号。
没有手机,她就真的没有找得到他。
明市的医院太多,不知道他去了哪。
她也不可能绕着全市去找他,如果那样的话,她只会离开他越快越早。
因此,她能做的就是在窗边求天。
她所求无别,简单易懂。
双手合十时,她在心中郑重默念“小女董双,别无他愿,只求他平平安安,摆脱继母所困,只愿奶奶,多活一年。”
原谅她的心,多了一个加注。
幸好,找不到陈少方的这两天,奶奶没有出现任何差错,一切又好又不好的前行着。
周日又照常上课,可没办法带手机。
就像没办法让自己开心似的,回了学校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周五校外打架的事情,竟然也可以闹的那么沸沸扬扬。
全校无人不知。
整个学校都在传“有两个男的为了董双大打出手,甚至有个人动了武器”
别说他们震惊了,她都震惊,她比任何人都震惊,程尧竟然会动利器。
可也不由自嘲,如果那些人知道,所说的两个人还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那是不是立马都能让她登个舞团的?
真是可笑。
120带走他后,没了联系,周日晚自习下课,甚至周一午自习都没见到他,她便知道,一定是住院观察了,其实就算不来学校,也想得到他会住院。
没了跟班就等于没有了一把枪,那些是她为眼中钉的人,又在次造次。
一些鸡毛蒜皮的话罢了,她无视了。
周二中午午饭后回到教室。
做题时,徐源来找了她。
两人站在走廊上,平和着谈着话。
“他没什么大事,就是需要休养几天,真没想到那个小人那么狠,还他妈随身带着利器。”他靠在围栏上,感叹道。
“我也没有想到。”她说,回想当时又难受起来“我当时真的就应该拼死要拦着他,这样就不会有这档子事了。”
徐源叹叹气“没事的,会好的,你放心,就算他不在这些天,我也会替他护着你的。”
她向他说了谢谢。分开回了教室。
可能是那场打架的缘故吧,也可能是妈妈的不理解,让她再也没有笑过,小眼睛再也没有出现过光的痕迹。
就像死在了那场打架的似的。
当天晚自习,班级的部分人发现了她没有了保护伞,再次来她跟前放肆。
江雨荷直接跑到座位跟前,拉开本就胆小的薛知礼,抢过她的课本,质问道“都没有人跟你了,你还这么拽啊,凭什么?”
“跟你有关吗?”她道。
开口时,犀利而伶俐的眼神,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孤傲而冰冷的她。
“操,你的狗都不在了,你还牛个什么?”江雨荷呼呼冷笑。
她更是觉得傻逼摇摇头“原来你长这么大,不是仗着自己有父母啊,而是仗着自己有狗啊?”
“董双,你别给脸不要脸。”
“哼。”她冷笑,笔直的坐着。
江雨珊忽然想起来什么,眼前一亮问道“听说你300一晚,是为了救你奶奶,不知道你奶奶救活了没有?”
亲人,大概是所有人心中的痛楚吧。
如此一说,她眼圈明显红了,瞪着她。
“哟哟哟,哭了,你奶奶不会死了吧?”她发现她打转眼泪的泪珠,对她问
话落耳朵之后,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想都没有想到冲她脸上砸过去。
突然的攻击,使江雨荷猝不及防。
“逼我,是吧,好啊,江雨荷,既然你不信,我今天就做给你看,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叫你看看我到底能不能弄死你!”她狠狠的咬着牙说,一把拽过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她的头发,用力拽着,将她拉到自己旁边,反手掐住她的脖子,像恶魔般的眼神接着道“骂啊,你以前是怎么骂的我的,继续骂,让我听听,看看是我打的很,还是你骂的很!”
全班人都猝不及防。
“董双,你冷静点。”刘涛没见过她这样,像黑化似的,打一个人,过来拦架。
“他不是很能耐吗?让他继续牛啊,怎么不聊了?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一直看不惯我,想整治我吗,想让学校开除我吗?你继续骂,骂的狠一点,最好多骂骂我奶奶,这样我就会打死你,这样你就替全校的人成了杨善了,我就被开除了。”
如此模样的董双,吓到了全班人。
全班人都几乎以为董双是小白兔,可是此刻的小白兔咬人了,咬的他们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慌张乱跑去叫老师。
也在全班的拦架中,拦开了她。
江雨珊被掐的脖子发软,蹲在地上,指着被刘涛和薛知礼拉着冲动的董双道“你他娘的真是个疯子!””
“我这是在帮你惩恶扬善。”董双道,那双黑的眸子,没有一丝温柔。
班主任过来叫她们去了办公室,进行了问话。
即便是到班主任跟前,她都没有了以往的和谐,字字句句都杀人诛心。
“你怎么这么冲动啊?”
“她活该。”她道,靠在墙上,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像极了惹事的陈少方。
江雨荷倒是哭哭啼啼起来,坐在椅子上,指着她骂“你简直就是个疯子,也活该,你奶奶生病,你奶奶早该死了。”
班主任控制场面“你少说两句,我已经联系你们的家长,一会儿跟家长说。”
董双不慌不忙的站着,等着家长的到来。
江雨珊的家长先来的,一来到办公室就抱着宝贝女儿一起安慰,然后在他的角度,指责董双“什么家人啊?教出这样的孩子,打人打成这样?”
班主任在旁边解释了全部过程。
家人依旧是格外袒护“那再怎么也不能打人打成这样啊,掐死了怎么办?”
有家长疼的人就是不一样,她没人疼,没人爱,却高傲的昂着头,静静的等待,老师通知了她的家人。
来的是姑姑,当姑姑推开门来的时候,她震惊的看了看班主任,眼眶红了。
江雨荷的父亲立马上前“你就是他家长吧,怎么教的啊?教孩子这样打人,你瞧着打的,脖子都肿了。”
“这位家长,你冷静点,就刚才班主任那个说的话,你女儿有错在先,如果你女儿不那样骂,我侄女也不会动手。”姑姑搂着董双,毫不慌张的说理。
“那怎么也不能这样啊。”
“那你瞧这样可不可以?”姑姑走上前,在他跟前来回打量,然后说“您母亲三年过了没有?”
“你胡说什么呢,我母亲还活的好好的。”江雨珊的父亲直接急了,一把将姑姑往后推。
姑姑站稳之后只是笑笑“你瞧我只说了一句话,你就受不了了,那你的女儿每天都没有骂我侄女,她动手又算得了什么?”
“你…我不管,反正学校得有个交代。”将目光转一下了旁边的班主任。
“那按照打架来说,需要停课一周,这样满意不满意?”班主任道。
“行,但是光停她的。”
“你的女儿也有参与打架。”班主任说
“我不管,再怎么说,身为一个女孩子也不能这样去动手打人!”
“这里是学校,有效规,大家的人都应该被停课,你女儿也不例外!”班主任就是受不了了,郑重的站起来说明
见状,班主任生气了,谁都不好说什么。
不太讲理的父亲,领着不讲理的女儿走了。
董双向班主任深深的举了一个躬“谢谢老师。”
“走吧,回去好好反省反省,你也有错。”
“我知道了,老师。”她接受道。
“走吧,我会向学校向你们两个请一周的假,等反省之后再回来。”老师说。
之后,她向班主任深深的表示了歉意和谢谢,由姑姑带着出了学校。
打车回医院的路上。
姑姑搂着她,耐声询问“她为什么那么对你?”
董双摇摇头,开口时满腔都不解“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对我,我也不知道学校的人为什么那么对我,我不想去理解到底为什么那样对我恶意那么大,但我知道有一部分是因为秦初山造了谣,我本可以捂着耳朵什么也听不见,去喂养,去助纣她们欺负我,羞辱我,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去骂我的奶奶。”
“所以就像以前一样,把她往死里打?”
“对,我讨厌她,我并不怕谣言如枪林弹雨满天飞,可我怕她对奶奶不敬。”
“当真没有别的情绪吗?”姑姑问。
“我这些天本来就心情不好,姑姑,我好像真的生病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不在学校,我本来就不开心,她还来骂我,我就是想打她,想打她”董双哭着,趴在姑姑腿上。
“是因为奶奶还是因为他?”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被困在了一个像迷宫一样的地方,没有出口,我停留在里面,头上的星星一颗颗消失。”
“那我们有时间了去看好不好?”姑姑问,轻轻的拍着她的头。
董双没有说话,安心的靠着姑姑身上
她好想忘记一切,忘记一切不开心。
车带着她回了医院。
来见想见的奶奶。
蹲在旁边,奶奶问她“怎么才上了几天就不回来了呀?”
她说“觉得没意思,不想上了,奶奶,我想转学了,我想回镇里了,我想回去吃你做的饼,我什么也不要,只想平凡的做一个最普通普通的人。”趴在奶奶胳膊上,哭的稀里哗啦。
“傻瓜,咱本来就是普通人啊。”奶奶轻声在她耳边说,将她哄睡了。
停课的这些天,没有烦恼,没有学习的压力,只有人间烟火气。
隔壁床的人会听她讲笑话,听她说在学校学到的知识和闻所未闻的其他国家。
或者下午的时候一起后花园晒太阳。
那些天,她压抑悲愤的情绪有些好转,在自然的环境下,阳光了许多。
没有了那么大的怨气和不满。
姑姑也没有提起去看病的事,她压制住了负面情绪,也从未觉得不舒服。
可无论怎么,都没有绽放笑容。
停课第五天,白天还好好的,晚上关灯准备睡觉后
奶奶的心率不断减弱。
发出的声音,万般刺耳。
董双对这声音极其敏感,腿立刻就变软,快速的去叫医生,在走廊上大喊“医生,医生,医生!”
医生跑过来好几个,连忙给奶奶做了心肺复苏,微弱的心率才算是变得正常。
心率正常后,叫家属出了病房。
在病房外对家属说“患者可能就这几天的事情了,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没有真正意义上好过的情绪,又瞬间回到了低谷期。
没有方向,没有灯光。
久久的这个消息无法释怀。
靠在墙上自言自语“老天爷啊,我求求你,再多给她几天时间,让她陪我过个年,让我再多领一下压岁钱。”
姑姑在旁边只能看着,什么忙都帮不了。
奶奶的突然情况,她向学校多请了一周假。
整天整夜的在医院照顾奶奶。
可奶奶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像个睡美人似的,能陪她说的话越来越少。
她就这样在医院,等啊等啊。
短短的一周里,医院的所有墙壁,都聆听过她最真挚,最懊悔的祈求。
从深夜里和姑姑在医院的长廊上聊天
她总是问姑姑“到底是哪一步错了?”姑姑总是若此不疲的安慰说“哪一步都没有错,这只是自然规律罢了。”
而她说“这些天像做梦一样,我都快分不清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了。”
姑姑什么也不说,只能心疼的陪着。
多请的假期结束,她返了校。
天已经入寒。
学生们都穿上了棉袄,带上了围巾。
她也不例外。
开心不起来的她,像个忧郁的公主,浑身都散发着灰色的烟,压抑十足。
甚至,见到他,都再也没有笑过。
返校的第一天午自习,她吃了氨基比林□□片,沉醉于书中。
陈少方在她的窗户上敲敲,示意她出来。
她出去,沉默的像个冰霜。
“我听说你跟她打架了,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为什么不等我来了让我帮你打呢?你这些天干什么去了,我那天打架之后住了十天院就回来了,但是你没在学校,我又找不到你。”陈少方也是小心仪的询问。
从那天起,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我说过我不用你帮我打架,所以我可以自己打,我这些天一直在医院,奶奶快不行了。”她语气淡到了极致,也不抬头看他,自顾自的说“你的伤好了没,你的继母,还有他还欺负你吗?”
“不欺负了,我住院之后,我的爸爸来了,我爸爸很生气程尧把我打成那样,和我继母离了婚,以后没人能欺负我了,你呢?我听说你要转学,真的吗?”
董双抬起头,震惊,他怎么会知道?
陈少方解释道“高三的吴鹿说的,他是听你哥哥说的。”
“他不是我哥哥,我没有哥哥。”董双下头,自嘲的笑了笑。
“你很生那天我打架的气,对不对?”
“没有,只是以后不要打架了,你打架受伤了,又该抽烟来缓解疼痛了,这样是不对的。”董双眼里都是泪水,勉强笑着,对他心平气和的教育。
陈少方不知为何红了眼点点头“那以后我还能来找你吗?”
“不用了,他们已经不欺负我了,快期末考试了,我们好好考试。”
“那考试之后呢?”他问。
董双抿抿嘴“回家,过年。”
陈少方笑笑“你就想着过年了。”
“你不想吗?”
“我也想,明年我就成年了,我就能做我想做的事情了。”陈少方微笑道。
“那你回去吧,天冷了,就不要一直在外面站着啦。”
“那祝你考试顺利!”他说
转身回教室之后,她泪如雨下。
之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
唯一能解决她烦恼的,在学校这种封闭的地方也只有学习。
中间休息了一次,她就直接去医院。
再也不会有个人在后面跟着了。
奶奶的心率很好,只是嫌少清醒。
她知道,奶奶就在这几天了。
可是还是一如既往的,对着医院的墙壁祈求,让他过了这一年,就一个年。
今年的立冬是在学校立的。
学校全校人吃了饺子。
现包的。
很好吃,很好吃。
大家全部记着温暖的食堂,按照班级来做。
那场打架之后,她依旧没有朋友,可是少了很多流言蜚语,倒是一件好事儿。
吃饺子的大家其乐融融的。
她依旧安静,裹着一条围巾纯蓝色围巾,埋着头,也不和别人交流。
刘涛在她身边,将醋递给她“董双别光吃啊,你沾一下醋,也很好吃的。”
“谢谢。”她配合的沾醋,吃了一个饺子“是的,也挺好吃的。”
“你觉得你期末能考多少呀?”刘涛搭话
“不知道,应该没你好。”
“你上次期中可是比我考的高的,你差不多都直接冲刺到咱班前十了,你那个时候没有去看分数表吗?”
董双摇摇头“没有,我对那些不感兴趣。”
“那以后我帮你看,哈哈哈哈”刘涛吃着饺子好好的笑起来。
饭后,大家都回了教室。
她路过窗户时,发现自己的窗户上有人用哈气画了一个爱心,顿时东张西望,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就回了教室。
虽然考试还远着,但是大家都紧张了起来。
下午3点多的时候,天空飘下了雪花。
那是冬天的第一场雪,不紧不慢的。
像跳舞的姑娘,优雅的从空中跳下。
到他们下课的时候,雪都没有停,在校园里齐刷刷的铺上了一层地毯。
向整座城市宣告,冬天来了。
一下课大家都纷纷跑去了校园,有的人会站在走廊上用手去接雪花,有一些疯一些的人会跑到校院儿里,在雪中打雪仗。
她乐不起来,身心疲惫的趴在桌子上。
世界任其喧闹。
自己任其,孤独凌乱。
有人在窗户上呼哈气,她去看,有个少年在自己这边画了一个爱心。
她看见了他炽热的眼神,他对她勾勾手,示意他跟着她出来。
她先是摇摇头,可是对方双手合十,碰到一起,对她发表了,求求你了。
她心一软,走了出去。
“我去给你堆个雪人吧。”那个人向他走过来,对她温柔耐心的说。
她摇摇头“我不喜欢下雪天。”
那人就显得有点无错,道了个歉“对不起啊,我不知道,那你回去吧。”
“没关系,我陪你看会儿雪吧。”她说,走到围栏边,胳膊撑在了围栏上。
那人也没有拒绝,站到了一边。
很安静,很和谐,一点点的声音都没有,像雪花飘到地上似的,轻飘飘的。
“董双,商量个事儿呗。”他道,用的声音很低很低,还有一些渴望。
董双头都没有回,就直接问“什么事啊?”
“等春节过后,跟我去重原吧,那天我住院,我向爸爸说,我为了女朋友,他说,他很想见一下我为其打架的女生。”
董双握着围栏的手紧了紧,咬着牙道“可我不是你的女朋友,我也不会是你的女朋友。”
“那你都做我女朋友吗?歌词都说,在雪地里相爱,誓言就永远不会坏,那我现在说,我喜欢你,能做我女朋友吗?”陈少方扭着脸,去瞧目光皆是雪的她,发自内心的祈求道。
“不可以。”董双摇摇头,面不改色的盯着飘落的大雪“我们还没有成年。”
“好,那等成年,我们交往。”陈少方没有执意什么,转过了头。
整齐飘落的大雪,飘在校园里嬉闹玩耍的朋友们头发上,他们像白发老人,在雪地里肆意张狂的激情玩闹着。
“董双,快下来一起玩啊。”楼下的刘涛大喊一声。
乘其不备,陈少方拉住她的手腕,拉着她飞奔下楼,带她来到雪地里。
“接招!”一下来,刘涛直接扔个雪球向她,陈少方当了个肉盾挡住了。
“不配合的话,我就一直得护你了。”陈少方冲她微微一笑道。
她懂了,蹲下来,捏了个雪球,直直的扔给刘涛。
刘涛躲个快,后备储藏能源还多。
直接连发五六个,惹得她来回躲。
陈少方则一边多一边进攻。
“董双。”玩闹时,他在每一次与她擦肩而过,路过她耳边时都会喊一截一截的话“我向天发誓,我喜欢你。”
每句话都入了她的耳朵,可她任由这些话击碎自己的心,装作无动于衷。
雪停了,他站在她面前问“累不累。”
她摇摇头“不累。”
“不累就好。”他笑笑,拍拍身上的雪
“哥,留个联系方式呗,我有时候找你。”刘涛过来,对陈少方说。
“好,回头有时间写给你。”他道。
雪停了,也该上课了。
大家都头发潮潮的回了教室。
到二楼时,
陈少方往他的教室拐,董双叫住,声音不大,轻柔的很“陈少方,好。”
“什么好?”他不解,回头问。
“你人好。”她说。
少年笑的笑,向她拜拜手,回了教室
她去了楼上之后,趴在围栏上了,低头瞧了瞧一地的雪,零下的温度,好冷。
轻轻张了张嘴,又道“陈少方,好。”
学校逐渐进入了安静的晚自习,她回去,不再需要耳塞,也可以看书。
很惬意,很放松。
难得心爱的惬意,却像梦游。
还能回到以前的生活吗?
这周的周五下午,是姑姑来接的。
她挺意外,姑姑会亲自来接。
坐上去医院的车后,忐忑不安的心更加强烈,扭扭捏捏的开口“是奶奶快不行了吗?”
姑姑点点头“可能是天冷了吧,她这些天越来越虚弱,还总是说胡话,总是跟我说你小时候一些淘气的事儿。”
说着说着就笑出了眼泪。
车一路开到医院。
隔壁床的人向她打招呼“未来的大学生又下课啦。”
她总是谦虚的接受,来到奶奶边上。
“天冷不冷啊宝贝?”奶奶虚弱的问。
“还好,立冬的时候下雪了,我们在学校玩了打雪仗,很开心。”
“开心就好,奶奶刚才还想,你小的时候堆雪人,推的四六不像的,你荣北哥哥说你,你不满意还咬了他”
没什么比丑故事还伤人心的了吧。
害羞的她的脸红着,傻笑着。
越来越虚弱了,明确了,估计就这几天的事情了吧。
可只要那一天不来,她就不会放弃对天的祈求。
凌晨1:30。
她独自蹲在昏暗的走廊,用脑袋轻轻的碰着墙,像念魔咒一样的一片片念着。
“我别无他求,只求让她活过今年。”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有人开门出来。
她以为是胳膊床,还想躲呢。
可听见了姑姑的声音。
“你又在跟老天爷说话?”公公拿着手电筒照着他,坐到了他旁边。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她嘀咕。
“你小的时候奶奶带你去拜佛,你怎么也不肯去,怎么现在先这些了?”姑姑调侃她,将她搂在了怀里。
“十岁之前的我啊,不信神明,不信佛,可现在信了,却觉得更无助。”她道,没有一丁点办法能靠着姑姑。
“没事的,双双。”姑姑安慰。
“你是不是也知道奶奶就这几天了?”董双问
“是的。”姑姑点点头。
两个人什么都清楚,可都没办法。
她不仅一次问,真的有神明吗?
她想,就算是有,也不会轻易出现。
有些东西,就像神明一样,你需要的时候不会出现,不需要的时候也不会出现
它们很懒很懒,几乎不会出现。
只会在天堂俯瞰人间腐朽的一切。
那好像是他们命中的劫数。
不能帮助超度。
天亮时,医院吵闹声。
门口的他们回了病房,动作轻轻的,因为病房的病人还没有睡醒。
等他们醒了,又是重复的一天。
今天,外面又下雪了。
还刮着风,像暴风雪的节奏。
天气一下就冷了好几个度。
一到冬天,病亡的老人就会很多。
她希望奶奶杠过这年冬天,可是不行。
暴风雪由早上七点,到下午五点都没有一丁点要听的意思。
奶奶安静的睡着,心率是有的,可是从来都没有醒来。一刻都没有。
她就坐在床边,等啊等,拉着她的手,等啊,等啊。
终于,等到了她醒。
奶奶睁开眼睛,迷离着双眼喊“双双,双双。”连续两声,都虚弱到了极点。
“我在,我在。”她立马站起来,将脸凑近她的视野,让她可以看得见。
“乖孙女,我的乖孙女。”奶奶道,一遍遍的重复,重复出了眼泪。
董双不知道说什么,就一直拉着她的手。
紧紧的,牢牢的。
奶奶扭过了头,她坐在椅子上,男人就这样和她拭目以对,很好很好。
“双双。”奶奶微弱的叫道。
“怎么了?奶奶”
奶奶眨巴眨巴眼睛说“我死后,请将我埋在后山。”
董双拉的更紧了,抽泣道“为什么啊,奶奶。”
“祖祖辈辈的坟都在那,你把我埋到那儿,我离他们近,到地下好找他们。”奶奶闭上眼睛,悠悠的说着。
姑姑站在一边,捂着嘴哭。
“奶奶不是还说要去爬山吗?我们都还没有去爬山,怎么能说这种话呢?”董双笑着哭的厉害,憋着不让自己发出声。
奶奶摇摇头,精疲力尽的“奶奶爬不了山了,奶奶快不行了,你答应奶奶,等奶奶走后一定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不要”董双摇头,拒绝道“我很笨的,我没有人照顾,是照顾不了自己的。”哭的稀里哗啦的。
“可是奶奶不能照顾你一辈子了,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还找你当孙女儿。”奶奶说着,像是在用最后的力气告别,睁开眼睛看了看她,满意的很“以后在这个世界上,就少一个人爱你了,但是也不要看会有更多更多的人爱你。”
“不会的,不会的”董双废力说着,剧烈的摇着头去拽奶奶,对她吼“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爱我了,奶奶。”
“就算”奶奶渐渐结巴起来,心率逐渐变低“没有人爱你,也要好好爱自己。”旁边的心率,滴答滴答的减退。
“奶奶,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人爱我了,奶奶,您别走,您走了,我可怎么办啊。”她哭着说,却再也没有回应。
直到一阵刺耳的心律骤停声响起,她绷不住的哭起来“奶奶,奶奶。”
心率骤停冲进来了医生,年轻的医生立马拉开董双,苏医生不停的做心肺复苏
董双哭的眼圈迷糊,看着眼前的画面,真真实实觉得哭的好疼。
“奶奶,奶奶。”伸出手,想去拉什么,可是身上没有劲儿,根本拿不到。
五分钟的心肺复苏,都没有激活心脏。
苏医生摇摇头,叹了口气,瞧了瞧手上的表“死亡时间,12月8日,6:33:07。”
轰一阵,不知是哪做想,她只觉得头大,像迷失的孤鸟,不是飞往何方。
年轻的医生松开了她。
向奶奶猛的扑过去,跪下地上,抱着奶奶撕心裂肺的哭喊。
“奶奶,你不是说不要去爬山吗?我们还没有爬山,你也要见他的,你之后都没有见到他,怎么就这么走了呢?奶奶,你醒醒好不好,我求求你,你醒醒,你走了让我怎么办啊?我真的举目无亲了。”
少女哭的昏天地暗,什么都听不进去。
医生和姑姑在旁边整整一个小时,都没有劝明白,后来还是她哭累了,哭都不知道为什么哭了,瘫坐在这边儿上。
才有机会,让医院推走。
姑姑蹲下来抱住她“不怕,还有我,不怕,还有姑姑呢。”
“姑姑,最后的一颗星星不亮了。”
她眼神里面都是忧伤,没有一点儿光亮,语气淡淡的,无力的,像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碰壁小子,再也寻不见希望。
姑姑不明白的是什么意思,抱的更紧。
只是她再也不记得,真是活着的感觉。
医院对奶奶的身体做了防腐,在第二天凌晨,又是这种满天白雪的日子,就是这种,到处都是寒冷的日子,又是这种一样的,不吉利的,痛苦万分的事情。
她心碎,无力,像死了一样的。
奶奶去死的消息,姑姑通知了亲戚和周家一家人。
等带着骨灰回到老家,那些亲戚已经在了。
周家一家是当天中午赶回来的。
周荣北第一时间找了董双。
可董双已经不是以前的董双。
她变了,变得格外消沉,无趣。
奶奶的丧事办了七天,她也请了七天假
下葬那天和上次几乎一样,只是不用她主要负责了,全都由姑姑忙慌了。
盖上土后,她磕了三个头问姑姑“奶奶在这边一定很快能找到爸爸吧?”
“是的,一定可以的。”姑姑道。
“奶奶已经骗了我很多次,她说要去爬山,也没有爬山,她说要见他,也没能见到他,那我希望奶奶能快点找到爸爸,这样一算,她答应的事情做了一件。”董双傻了吧唧的说着,完全就是不对劲。
葬礼结束。
回到了家,姑姑给了她一些东西对她说“这是这种房子的产权,以后就是你的了,这是鸳鸯镯的另一对,这是你奶奶留给你的六万六假装,她其实知道你和陈少方的事情,只是配合你表演。”
“哼哼”董双只是自嘲的一笑,笑的眼泪流淌不止““我真傻,她那么聪明的人,我这么骗的了,怪不得一直想把我嫁了,不过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亡期”
她哭着笑,万般的自嘲,破碎。
她碎了,碎在奶奶病逝的那天。
周家人劝道“人总有一死,不用太过于难过,不释怀,想开点就好了。”
“不要怕,双双,还有我呢。”周荣北也安慰道
她欣然接受,接过那些东西,拿回了房间,姑姑跟着,瞧着她放进了保险盒子。
“我们明天再回市里好不好?”姑姑问
董双点点头,什么都没有说。
“等明天我们回去,去看心理医生,好不好?”
董双点点头,什么都答应了。
配合了他们一下午的聊天,配合姑姑吃了晚饭,隐藏住了一切情绪。
临睡时,姑姑依旧不放心,坚决和她一起睡。
她虽不愿意,可也欣然答应。
凌晨三点,夜很静,一丁点的声音都没有,仔细听,她倒可以听见不知道是什么虫子的叫声,应该是幻觉。
身边的姑姑沉沉的睡去,她从未入睡,也晓得,姑姑这些天很累。
轻轻的下了床,在书柜里找到自己的美工刀,挨着床坐到床边,生无可恋的望了望熟睡的姑姑,嫣然一笑,一点点推出美工刀的刀片,握在手里,伸出又手的手腕,闭上忧伤却有释放的神色的双眸,将刀锋对着手腕,直直摁下去。
毫不犹豫的,加重力度。
美工刀直接陷入肉里,鲜红的血液,流出来,染红了她的两双手,却染不红她的黑色衣服,血液透过衣服留在地面,四散开来。
她只觉得舒坦,身心愉悦。
像解放的鸟,重新回到了森林,她会去到,一个没有痛苦的新的地方。
意识全部一点点消失,她嘴角笑着,没有一丁点的难看和不愿。
微弱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星星都灭了,那我就自己来当星星。”
意识和力气消失,扑通倒在了地上。
散开的血,染红了她的脸。
整个人就那样不卑不亢的躺在了血泊之中,安详的满意的带着□□的微笑。
浩瀚无际没有边缘的迷宫里,迷宫的最上方点亮了一刻很亮的星,而困于迷宫中央的小女孩儿,却消失不见了。
所以,离开到底是痛苦还是新生。
次日,天光大亮时,有人疯狂敲门,可没有一个人可以去开门。
逼得敲门的人,不得不翻墙进院,进到院内,大声喊“董双,姑姑,董双,姑姑”无人应答。
推开客厅的门,依旧无人,紧闭着的房门,使他后背一阵发凉,直踹房门。
踹门进入,一阵惊呼慌乱。
他大喊,眼眶随即而红,跑进去,抱起地上的倒在血泊里的她,血直接染红了他的白鞋和羽绒服,他颤巍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