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药”坐在高脚凳上,手肘顶膝托着脸思考,眼前和自己同样抱着吉他的话乔可有些迷茫地望向“药”,做好了被他的点评伤到的准备。
“感觉还是少了点什么,明明动作什么都没问题。”
“是吗......那应该还是有什么地方没做好吧,我也只是个新手啦,哈哈。”
乔可用笑意来打散自己的尴尬难堪。现在她正在糯米滋的店内像“药”一样练习成为一名驻店歌手,接受来自自认为比较“专业”的“药”的指点。在乔可的视角里,“药”之前那种自在散漫的感觉在他指点的过程中变成另一幅模样,一丝不苟的态度让乔可有些难以招架。
“药”就像在要求成为一个哪怕是幻想里的心目中某个完美的形象那样不断指点,在达不到要求时反而比乔可更加沮丧。虽然有些过于苛刻,但是乔可确实感觉到自己在进步着,将以前的一些错误都改正过来。
嘛,没什么不好的。
这时“药”的衣兜里响起了铃声和振动,是某首有名的纯音乐,在舒缓的曲调中“药”盯着手机屏幕的表情却有些严肃。
“我去接个电话。”“药”撂下这句话就绕到酒馆后面上楼去了。乔可现在独自坐在属于驻唱的酒馆一隅,思考着“药”教给自己的知识。
“游离在外,让其他人感觉到自己不属于这里,只让音乐传入客人的耳中。”
乔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靠向门口的另一个角落,大部分时候铃都会坐在那里等着自己,又会在不经意间溜走。不过在乔可回来的这几天里,她感觉铃的身上有了些不寻常的变化,又感觉和自己印象中的她没什么不同。
“药”神色凝重,戴上耳机靠在紧闭的窗边,确认了环境密闭后才开口,不过是对方抢先回答了他的疑问。
“是的,现在还没到我们约定好的假期结束的时候,所以这时候来自然是有一些意外事项——等一下,我调整一下基站。”
希诺坐在斜坡上,微型基站在这个高度还是没有清晰的信号,于是他背着大背包和微型基站继续向上走去,手机凑在耳边,现在他的形象是一位已罹难的登山挑战者。
“现在需要你去办些事情,你应该还在那个实验基地吧。”
“当然,没有被发现,任务告一段落那就留在这里也无妨。正好,也和我想的一样,要是真的无事发生,那我就不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了。”
希诺无视“药”擦边球般的抱怨,有些严肃地提起了他的最终上级身上的事。
“现在海德西奈的身体出现了一些状况,感觉......和你之前盯着的那个女孩有关。”
“嗯哼,那关系有多深呢?”
“药”对于希诺指派的一些没头没尾的任务早已感到厌倦,他不太想下一个任务也是如此,让他到处靠着模糊的三言两语进行推理飘荡到世界各地。
“很深,过命的那种。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那个女孩的身世,你知道多少?”
“不少......不过,也许有我不知道的地方。”希诺听完后差点就要笑了出来,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手下是什么样的表现,虚张声势和过后怎么处理套话的话术都是他不断学习的过程。
“前段时间里她为什么会到这边这个地方来,你有什么头绪?”“她在联邦做了什么‘大事’,然后......你们把她的基地荡平了,她逃了出来,就到了这里。”
“不错的故事。”
希诺赞赏道。到了这个高度也差不多了,他坐在坡上的凹坑边缘,不再准备偏离既定道路太久。看起来在远离了破法之息高浓度的地区后的地方后信号的干扰变弱了许多,这也让他有着迫不及待地想要步入那片地区,不过眼下的事情还亟待处理。
“那件‘大事’,就是铃的团队刺杀海德西奈。”
“嗯嗯……所以,结果如何?成功了还是失败了?”“成功了,但是失败了。”
“这个笑话不太好笑。”
希诺便继续说了下去。
“好吧好吧,可能‘我’不太懂幽默。不过事实确实如此,海德他确实是死在了当场,但是你认为他这样的一个身份,是有那么容易就被结束性命的?”
“你是说,那个只是一个替身?”
“不不不,海德他可是从来不相信替身,也不会用替身的。即使再严加管理,替身都会在某些时候暴露出来——当然按照他的话说,他喜欢做自己。”
“算了,我不懂。感觉事情比较紧急啊,联邦老大身体抱恙那么大的事情,真的不着急吗?”
“这不就是要把话说明白,你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嘛。”
见到对方“药”沉默了一会,希诺知道对方在认真地听也继续说了下去。
“大人物都有自己延续生命的手段,为了让自己所构造的一切和自己享有的一切延续下去。上一届联邦总统就是将自己的意识注入了人工大脑里,在最后的两年还在通过那团不断萎缩淤泥发号施令。而海德西奈,他也是用这种方式延续自己的生命的。”
“缸中大脑?”
“不不不,他做的事情比这要过火。”
希诺这时又想到了什么,双方进入了一阵沉默。
“总之,他几乎完好无损地复活了——不过还是落下了一些缺陷,就像铃在她的身上划了一道永久性伤口。那边的人可解决不了这种‘病’,这是和魔法有关的,而了解这些的告示者告诉他这和他先前的这件事有关,那个伤口无论用什么样的魔法都无法愈合,不过好在影响没有想象那样严重。”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带有魔法的伤口需要铃去处理?”
“哈哈,当然不可能是这种方案,那个女孩是杀人狂,又不是什么医生。现在需要你去继续盯着她,向我报告她的状况,我会将分析汇报给海德·西奈的治疗组的。”
另一头又是一阵沉默。
“这个是您知道的,还是只是靠推理得出的?”
“什么意思?”
“海德·西奈和铃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像我们知道的那样简单?”
“唔,不是,他们两人的身世都十分明朗。不过你也知道一些事情,这份关系的复杂之处在于他们身后的事物,支撑他们变成如此这般的魔法的主人。”
“也就是多年前铃偷走的那把武器。”
“是,可魔法的奥妙也在于此,我们都不曾窥见过属于魔法那一侧的世界,因而无论怎么推理或者杜撰编造,他们之间的关系都难以证明。所以也只能寻找一些外在表现出的关系来强硬地搬出一套事实,将海德·西奈目前的状况解释并掩饰过去。”
“所以我需要继续当一个跟踪狂,做和以前一样的事情。”
“是的,这就是在寻找一个让海德·西奈的生命延续下去的尝试——也是在为你自己寻找生命延续方法的尝试。”
沉默,但是十分短暂。
“是,我明白了。”
“当然,和之前不同,这次是我以海德·西奈的直接命令指示你去做这件事,也因此会得到部分海德财团的帮助。不过还是要提醒一点,你在海德财团执行的任务只对我负责,不是其他任何人。”
“我明白。”
“那么,现在可以检查一下你房间的床头柜,那里有我交给你的东西,你自行决定在什么样的时候去使用它。”
踩在木地板的轻微声响,拉动抽屉的碰撞声,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还有一个问题,那同样位居高位的您,是否需要一种特别的生命延续方式?”
“呵,我只是海德·西奈的影子。不过这个话题说起来也很轻松,当然有,每个人都在想尽办法做着让自己生命延续下去的事实,那些饮食休息之类的,不然就会在下一刻消逝,没人想看见自己的终点竟是如此吧。好了,继续闲谈就免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希诺主动挂断了电话。现在他望向山间的小路,这里的地形被从中间撕裂,地下河涌动的声音已经远去,而越发接近那片浓郁的破法之息越让他感觉似在氧吧之中那般舒畅,就像身体中每个细胞都被净化了一般。
结束通话的提示音在“药”的耳畔回响,让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的不只是希诺那有些冷冰冰的宣告:他还将继续这样下去,因为只有他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并许诺会通过自己的研习帮助他寻找能拯救自己免于崩溃消逝的方式。若是如此,他还不至于到被压力击垮的地步——他还经历过许多。
在另一方面,他被眼前这张白皙如同夜明石的面具感到震撼。和在向希诺当面报告时所见挂在墙上显得阴森失色的各种面具不同,光是目之所见就能让“药”被吸引住。这是不知用石蜡,水晶,玉还是什么做出来的面具,在他的手中散发着清冷的感觉。
而此时在与魔法源的接触后内部蕴藏的魔力被激发,散发出的亮白色荧光让“药”有些视线模糊,甚至在他眼中看起来,这个面具的边缘开始融化失形即将化作一摊水状银。
这......难道就是希诺所制造的,那种价格不菲的面具?即使是对自己的下属,希诺对自己的这般工艺也讳莫如深。“有了这般能力,也需要有那般的责任。”希诺如此解释,不曾谈起自己是如何习得这般能“乱世”的技艺。但实际上他也不介意被像“药”这样的人物知道自己也在以比较离谱的价格出售这种带有魔力的面具。
“药”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对于现状表现出了一种非常的排斥感。
现在希诺将面具交给我去执行任务,难道说,我获得了他的信任?不过还有一点让他心存疑虑的是,将与上司相关的猜想抛到一边,现在“药”更在意的是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难道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和之前自己那样做的很不一样?“药”在抽屉中寻找类似说明之类的东西,但是只在指尖摸到一层积灰。犹豫了一会,“药”还是回拨了希诺的电话,想要知道自己应该怎么使用这副面具,不过在拨号之后只剩下不被接通的沉默电流声。“药”只能盘腿坐在床上,和这张不知道像是谁的面具面面相觑。他的手指已经捏在了双颊边缘,准备戴上这幅面具。他知道自己戴上希诺的面具会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但是他不知道怎么样变回自己的状态,在破法之息下与异于自身的魔力相结合会不会发生什么。或许这是希诺对自己的处置手段,这又使他彷徨,但是想到自己没有理由被如此对待……
突然“药”便重新镇定了下来,眼前房间里的昏暗一切重新十分清晰,而手中的面具不知何时戴在了脸上,随后不知何时又脱手掉落在膝盖上。
这是怎么了?两张面孔面面相觑。
“药”还是想继续试着戴上它。面具中逸散出可视的魔力已经在他的身边甚至体内漂荡,即使他一直以来都表现地无比镇定淡然,在戴上面具的那一刻手指还是因为对未知的恐惧而颤抖。如同被按着脑后一头扎进深水,又像在向着深渊黑暗中坠落。一种被强大的力量强迫压制意识,从面部到脚底都在被用力按压变形。体内的血液仿佛渐渐停滞,神经细胞的活力逐渐消失,接触面具时的冰冷感觉蔓延到整个身体......
无论怎么形容,没有人能够切身体会到身体不是被塑形仓而是被魔法塑形的强烈感觉。“药”保持着刚才盘坐后向后躺下的姿势,双腿有些麻痹地撑在床上。刚才似乎是撞到了硬实的床尾栏,“药”摸着后脑直起身板,睁眼所见之物在一瞬间就让他感到有些不对劲,连搓了好几下眼睛,眼前还是一片重度近视般的模糊。
这个世界好像变得有些......不太一样。
“药”的意识尚且清晰,想到目前要做的最关键的事情是确认自己的变化。虽然眼前模糊一片,但是仍然能分辨出这是自己暂住的阁楼间,整个视角比平常高出了一截。
在房间里左顾右盼,没有找到镜子之类的事物,但是还有一个——“药”将脸几乎都要贴在了窗户玻璃上,瞪大着双眼审视着里面映出“自己”那模糊的脸像。这不是“药”平时认识的自己那副面容,可要是说陌生也谈不上,这张脸有些熟悉,这好像是......
“药”有些茫然地靠在床头,对手中的这副面具感到畏惧,也正是因为这种畏惧让他立刻将其摘了下来。这张看不出任何形象和神情的白模,居然就是希诺的终极上级,联邦的实际操控者海德·西奈!
“药”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角色代换的奇妙感受中缓过劲来,在为希诺的动机感到疑虑之时更多的是琢磨希诺这么做的目的。
嗨,难得希诺关注自己这方面的事情,可他这么做自然目的强烈,就是想让自己以海德西奈的形象出现在铃的面前嘛。
“药”在平板上构思着自己的行动计划:最好在一个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进行,不然一个大人物出现必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预设对话,以我对铃的了解......说这样话会引发的影响(会不会铃突然发作刺向自己,那是他憎恨的人,如果在希诺看来不是这样想的话)......
这时他想到了最近观察到铃的变化还没有总结报告的那种特别情况:平时都会亲近地黏着那个弹吉他的女孩,在她返回联邦再回来后却感觉这样的联系被突然扯断。在两天前的一次跟踪中,“药”发现她白日间避开所有人穿行林中,像是那些瘾君子啃食生罂粟一般攫取那种鲜红色玫瑰的汁液,由于是背向而不知晓具体的状况。
那种像是碎骨进食的残忍感觉,他想到了原野上的鬣狗。
而当希诺告诉了自己那些事情后“药”便将这一状况放进了分析联系的材料之中,顺便问了问联邦智库,没有得到有关那种玫瑰的信息,说是女生追求体香的答案也显得有些荒唐。
在平板屏幕上写着“海德西奈”“希诺”“瑞贝尔组织”“白色游行”“铃”“恶魔”“魔法”等几十份标签,包含着他很长一段时间的追踪观察,“药”想了想,将链接“铃”这个标签周围的标签从中心拉远,在离“铃”很近的位置添上“玫瑰”的标签,然后将它用虚线链接上“海德西奈”
......
药”挠挠头,捋齐刚才和面具纠缠时弄乱的头发,在接下来弹出的注释框中没想出能写入其中的东西便关掉了平板。
他再次拿起那张面具,内心中的畏惧变成了一种厌恶感。“药”不想再戴上这张面具,但是啊,但是......他轻声叹气,仿佛复生电击除颤后的无力感让面具再次从他的手中滑落。另一只手上捧着的手机屏幕正在显示拨打给希诺的电话,对面依然没有接通。
真是奇妙。
“拜拜~”
傍晚时间,丹蒂莉向最后一个离开的蓝精灵挥手告别,在一楼收拾给蓝精灵们上手工课的器材时收到了心上人的消息。
“有的时候,我们的所见也许不是真实的,只是它希望能被看到的样子。”
“是啊,大家都只想被看到更加光亮的一面嘛。而且,还有魔法这样神奇事物的存在啊。”
“这算是一种欺骗吗?”
“当然不是,唔……如果大家都认可如此的话,那应该也只是人的一种比较脆弱的属性吧。”
丹蒂莉在脑海里的书库搜寻着有这般主题寓意的作品,不过两人的话题并未在此停留。<div id='g' lass='gontent'><sript type='text/javasript'>try{ggauto();} ath(ex){}</sript></div>
我开始逐渐习惯这里,也许是在这里躺过很长一段时间,就像是毕业前后那两年在岛上的五个区四处求职时住的不同青年旅舍的感觉。
如果说能维持自己活下来,不需要亲近的人无私帮助就是脱离幼稚的人生最终状态,那自己现在在这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好像在极东之地那边也能这样,可是为什么他们还要......
“唔,小乔可又想到什么了?”另一张吊床上的爸爸拿起荧光灯照进了乔可的心房,让她从浅层睡眠中唤醒。“没有,我就是想到......”乔可一瞬间睁开双眼,自己好像又说梦话了。
眼前只是黑暗中看不见颜色的窗帘。自己身下并没有吊空晃荡的感觉,父亲那个有些烟嗓的声音也不会有那么年轻,只是有一道能打开夜谈话匣的光在身边亮了起来。
在她的侧躺姿势背后,铃就坐在乔可身边,被子垫着的手掌上荧光果正在发出淡淡的亮光。
深夜回来之时乔可发现铃还是在两人原来的房间睡着了,稍微犹豫要不要去楼上,最初铃还在想着要不要一个自己的空间那个房间休息后偷偷小心翼翼地溜进熟悉的被窝里。
乔可默默地再次闭上眼,夜间在船上凭栏发呆等待的姿势让她还是有些累。
她不再习惯并讨厌父亲口中描述的所谓“城市的底噪”,可明明周围安静到无以复加,现在却还是睡不着。过了不知道多久,铃抬身越过乔可将它放在了原来的位置。
她的身上有着温泉的味道,用了很大剂量的香氛粉和硫磺肥皂,但是有着另一种难以抹去的腥味,这几天乔可都能在铃的身上闻到。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铃钻回了被子里,像往常一样慢慢地挪动身体靠近了乔可,却不太寻常地伸出手去搂在乔可的腰间,更加贴近像是考拉一样前胸贴着乔可的后背,额头靠在了乔可的肩膀上。
“是有些不舒服么?”乔可听得见很清晰的呼吸声,做义务护工时能够感觉到心跳和呼吸频率的异常。不过铃……乔可没法对这个奇妙的女孩做太多的判断。
两人之间没有建立起对话,沉默恰当的存在与般配它的深夜之中。
算了,铃应该不会说的,她好像也睡着了……
乔可这样想着,准备就以这样的姿势睡过去。
“我很可怕么?”
铃的一句话又让乔可清醒了不少,可是乔可能够感觉到脑后传来的微弱且均匀的呼吸声,现在的她应该是睡着了的。
“看起来是,感觉也是,但是我觉得不太感觉得到。”
乔可低声地说道,道出这般有些模棱两可的评价,自言自语的想法道不清是不是在回答铃的梦呓。她现在只感觉被搂着的感觉,说不上紧,倒是十分奇妙。
铃还是保持着刚才将手臂挂在自己腰间轻轻搂住的姿势,乔可还没有被这样亲近地姿势带进梦乡过。当她想搭着手在身前休息时,却摸到了一个有些冰冷或锋利的事物。
“所以你就是靠着这个,一遍又一遍地来挑战我么?”
在血玫瑰田的魔法光芒中站立着一个高大的恶魔。“海德西奈”盯着手中的“熔岩”诡异地笑着,脸上的非人模样随着皮肤崩裂成紫色鳞状而凸显。不远处的铃倒在一片血玫瑰中,身上溅满了血与泥浆混合般的深色,左眼眼角的那簇树根般的血管也开始蔓延生长。
渐渐地,两人都不再接受自我意识的控制。意识到这点的“海德西奈”一瞬之间面色惶恐,可是在右手伸向面庞之时却收了手,颤颤巍巍地将方才搏斗中缴械的武器指向对方。
“一次,又一次,这样的戏码上演的多少回?还要用我的臣民之血倒进熔岩,成为你挑战我的垫脚石才足够?”
“簌~”“嘡!”
“陨冰”在空中划出一道霹雳,精准而飞速地指向“海德西奈”的心脏,却被自己的另一把武器在空中以同样的方式拦截下来,两把匕首和一块块上面的血痕水晶碎片四散在这片血玫瑰田的各处。
“我命中注定是终结你残暴统治的恶魔,歌利亚!可你我同为恶魔之人。”铃,或者说支撑铃的这副身体之魇以指插地强撑身体已在花丛中站起,她并没有为自己没能将海德西奈毙命而懊恼。
它睁开了双眼,金黄与深红色的异色瞳中略显嘲讽地看向这个同样附身于人的恶魔之躯。
“这是宿命呵?一个又一个穹顶之下的熔岩之中,为何必然要有你我共存?”
“暴虐之人,堕为恶魔亦将被索命。”
“可是你为何不现在上前来,用最趁手的石英锥刺穿我的胸膛,然后,随我同归于熔岩之中,周而复始?”
“这里不是我们长存之处,为人世间,而你攀附之人位高权重,又何能降身于此贫地?”
“呵,聪明,不做枉费之功。看来你和那个女孩意念又相合一体,而我终将是我,不受任何形体的束缚。如此终有一日,尔终将亡于无形。”
“我的使命便是如此,待到终日吾亦无悔。”
“可是你看吧,冥界之中的你从吾之臣民中出,却经由屠戮无辜之魔,以其骨血于熔岩浇筑为阶,到了凡间,呵,可还是如此?”
“不......”
“铃”一瞬间的恍惚没有打动她已如黑曜石般的内心。
“没有。”
“那你为何沦落至此,靠着他人的骨骸血肉为食,为生?为何以唯一能自毁生命的方式对自己的宿主下手?是为了逃离羁绊于此的宿命?还是凭此想成为我的拥趸?”
“海德西奈”低头自言自语,慢步走向戒备自己的“铃”。
“还是,作为冥界的使者要将我带回彼处?”
说到此处,站在血玫瑰花田边缘处的“海德西奈”停下脚步,仰天放声大笑。
“可你做的一切,就像我先为人时无数次上演的过去,朝着天平无法控制的另一边滑去,随后坠落,周而复始!”
始终紧咬着牙的“铃”还没听完对方的戏谑,抬手从海“海德西奈”的身后收回双刃同时贯穿他的身体,但是在这般计划中匕首还在地面受感召颤动之时“海德西奈”便已将三叉戟刺进了铃的心脏,将她刺穿举高挑空。
“我听闻过很多我的臣民,他们随你我的熔岩之血重铸形体,谈及你我时无不战栗,却只能说你是个‘在用错误的方式做难辨明暗之事’之人,何其可悲!”
“海德西奈”缓缓走远,留下在花田中正在缓缓失血的铃,在魔力流淌的光里奄奄一息。
“更可悲的是,你的伤口却是我亲手愈合的。只是因为我开启了这场可悲的宿命,而心存愧意吗?”
“海德西奈”对于“铃”没有展露出那般恨之入骨的情感,它知道这一切只是既定发生的,只是过程各异,也没有终结这个女孩性命的必要。
“哧,你与我是共生的,可是你并不知道,一切都是徒劳。”
“嘿,醒醒,快点快点。”
“呃,好疼。”
“我也没有用毒啊,没打过针吗?”
“药”感觉到手背上被尖锐的东西刺入,才从深度的昏迷状态中由疼痛唤醒过来。见到眼前密林见的黄昏下一个粉色头发的少女转着等自己醒过来,他才想到自己到到这里是要做什么的。
“你是?”
“我是来给你们的‘见面’收尾的,你醒过来了,那我任务就完成了——别怪我不送你回去哦,指示里没有这一项的。”
眼前的这个留着长辫的少女擦了擦形那如蝎尾的长辫末端上的血迹,用力地跺了跺脚激起了地下的未名震动。
“那我走啦。”
“等等,你也是希诺派来的吗?”
“当然不是,哼哼,是他来求我的。”
“那……见面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吗?”“药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
“当然咯,我一直在下边看着呢。你们说的和做的方式我都不懂,感觉有些......震撼啊,哈哈哈。好了我还赶时间回去呢,剩下的就不是我的责任咯,拜拜。”
少女在原地转了两圈,摆出一个耍帅的姿势稍作等待,随后地面就像突然炸出现了一个陷坑,在激起的泥土中她的身形一瞬之间就向下消失不见。
“药”上前去伸手探了探,那里的土地是实心的,看来是用魔法钻地溜走了。原来已经完成了么?他有些记不清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揣着希诺提供的面具在跟踪着,已经按照预定的计划准备实施,可记忆就在这一刻断点。
似乎只有自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晚霞中“药”准备化身成风回去,但却在身边发现了一块还未降解成魔力粉尘的面具碎片。随着若隐若现的魔力流引导的方向走去,眼前是有些熟悉的血玫瑰花田,没有了之前那般的光亮,却有一束魔力流连接着这块碎片。
那里署什么都没有,可是花枝折断的模样却很新鲜。
电话的那头依然没有接听,“药”也果断地挂掉准备和希诺的联络。
算了,算了,任务已经完成了,他应该也已经回到度假的状态了。他伸手入兜里摸索,里面的那个东西已经消失了。而不自觉地将手放在脸上时,那种火辣的感觉,就像是面皮被剜了下来。
目光所不见的地方缺少了些什么。
“喂。”
“好久不见,我——”
“我还以为你忘记我了呢,呵。”
“药”听见对方的声音后没好气地回应,那边传来拧紧发条的声音让他皮毛直竖,上下难受。
“不曾忘记。而且,现在对你来说有个好消息。到总部这边来吧,你会找到你需要的东西的。”
“……”
通话这端的“药”沉默不语,没有多想地拖着病体从青年旅舍的床上下来穿好衣服。他选择再相信希诺一次,也只能如此。
“药”在公交车站焦急等待,连一秒都等不下去。他听着另一端静默的希诺处传来的噪声,爆炸声混着物块坠落碎裂声中的希诺语气略显紧促。
“‘生命延续’,我想可以继续这个话题了。”
“说吧。”
“药”搭上了计程车,虽然他不一定有那么多钱到海德财团的总部,但是他感觉得到情况紧急,就连希诺都难掩平常的那般淡定。
“你可以知道海德西奈用以‘生命延续’的方式了。”
“嗯哼。”
“在代号的实验室里曾经躺着十数个他,每当他的一份肉体破灭,就会有另一个肉体被唤醒代替他的存在。”
“嗯......”
“不准备问些什么?”
“药”低头不语,随后向前将计程车前后座之间的隔音挡板按钮按下,耳边响起了混淆声音的老歌。在时光的印记中他望向窗外,感觉日渐阴暗的联邦街道显得有些怪异,就像岁月印记那种枯黄的颜色印在了建筑外墙和天际。
“说白了,我对他怎么样没什么兴趣,我更关心我自己的事情。”
“那张面具,后来怎么样了?”
希诺提到了面具的事,是指海德西奈的面具么。
“不见了,在那次任务完成之后就消失了。”
“唔......有些蹊跷。不过你应该知道这样的面具是怎样来的。”
“这是要传授功力了吗?”
“我可没那样说过。先谈谈那次使用面具的感受吧,我对每一位客户都要尽心尽责的。”
“呵呵。也没什么感觉,脸上火辣了几天也变回原样了。倒是戴上面具的时候,我几乎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你记得,是怎样脱下面具的么?”
“不记得......感觉是面具自己消失的,或者说有什么我记不清的事情。”
“事实上,很少有人会摘下面具,而且也没有面具突然消失的先例。”
“药”好像明白了什么,有些愤怒地握紧了拳头。但是他现在在愤怒中被自己敦促着沉默下去。
“那张面具是我用工具做出来的,每一张面具都会剥夺一个人的灵魂,间接地带走他们的性命。”
“......”
“少有适合于海德西奈的合格受体,其中一个被我做成了面具,然后交给了你。”
“所以呢?希望我成为海德西奈?”
“只是一个有些大胆的尝试。不过面具里的‘海德西奈’似乎解决了现实中的他的问题,让他的生命得以延续。或许这是你的功劳。”
“嗯哼。”
“药”并没有因为得到前上级的夸奖而高兴。计程车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在路面停了许久没有前进。司机叩了叩隔音玻璃,“药”连忙打开了上面的小窗。
“前面管制了起来,科尔区是进不去了。”
就在这时,通话的另一端传来了剧烈的爆破声,几乎就发生在自己的身边,那种震撼感像是顺着信号波在自己的身体里激荡。路上传来了喧哗的声音,人群从大楼里奔逃四散,像是鼠群一般发生了动乱,四处发生了枪械与魔法交火。
“喂,喂!”
“药”匆忙呼唤希诺。“一点小事,不过计划似乎提前发生了。事不宜迟,到总部来上我教给你的最后一课,向‘明智山羊’请教,它会给你想要的全部。
”通讯到此中断,“药”立刻下车左顾右盼,四下一片混乱,远处商贸大厦顶端处手持公平之天秤的正义女神从空中坠落下来,一具巨大的雕塑砸进地面连着路人和被引燃的汽车和爆裂的消防栓化为一片狼藉。建筑顶部的防空管制火力也被篡夺,向着高空中的浮空车和天际高架发射炮火,没有高空魔力编织保护网的浮空车像火球一般向着科尔岛的地面坠落。
一发流弹击中了他的肩膀,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手臂上的血色告诉了他伤势——而一片红下的那一抹紫色却格外显眼。他正好花光了剩下所有的钱,也全然不顾自身状况,化作了一片风,略过陷入动乱的科尔岛。
四周的卷闸门一齐关闭,大厅因为断电变得漆黑一片,只有还残留一丝光亮的吊灯随着四下的动荡摇晃。希诺拍了拍大厅里“明智山羊”的羊头像,摸着脸上发痒的伤痕踏进了属于科尔岛旧信仰,位于海德财团总部一楼侧面的主教堂。
墙边的宗教图腾像下是被拆解的防卫机器人,还有海德·西奈的恶魔守卫和总部的工作人员,大大小小的紫色尸骸倒在了幻觉池里和立柱下。墙壁上的两道无比深刻的刀痕从一段延伸到另一端,所经过处,时钟,琉璃玻璃,大理石雕花柱,神明雕像,人体机械体都被干净利落地截成两半,就连穹顶的圣牧像都溅上了鲜血。
这便是海德·西奈暴戾的象征。
现在他就站在神父的宣讲台后,手中按着的是沾满鲜血的经典等待着希诺的到来。
“就像你们约定的那样,来解决这个问题吧。”
海德·西奈低声说道,抬手召唤插在墙上,贯穿了一名恶魔力士的恶魔三叉戟。它正在剧烈抖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