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美蓉让郑好离开,一同而来的翟志思则早已收拾了他的行李,丢在他面前。
肖美蓉说:“走吧,马上离开这里!”
郑好说:“现在老师病情已经出现好的转机,倘若现在放弃治疗,那么前期的一切治疗成果或将不复存在,前功尽弃,我……”
翟志思打断郑好的话,嘿然冷笑,“说的比唱的好听,你不是在为老师治疗,你是在谋杀老师呢!”
“让我临走前再见一次老师!”郑好恳求道。
肖美蓉断然拒绝,冷冷地说:“不需要了,我会告诉他,你已经辞别了。”
对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现在就撵他走,而且是马上。
雨更大了,郑好头上,身上都湿了。他望了一眼老师住所,那里静悄悄的。
郑好俯身跪下,向着老师住处磕了三个响头,这一别是永别,死生之别。
想起老师跋山涉水治病救人的大医精神,想起老师大公无私的言传身教,如今把生命又毫无保留的让他恣其所措。可自己却要抛弃病痛中的老师离去。郑好深感对不起老师。
十一月的雨寒凉刺骨,但郑好的心却比这雨水更冰冷。想不到竟然以这种方式与老师离别,而此一别,或将是阴阳两隔,再不相见。
想及此不由哽咽失声。泪水夺眶而出,和着雨水一同滴下。
翟志思催促说:“赶快走吧,不要再这般假惺惺了,我们是不会被你表演迷惑的。”
郑好站起身,哽咽着说:“我离开当然可以,就怕老师的病……。”
翟志思打断他的话,说:“没有你,老师会更好。”肖美蓉点头。
翟志思推了郑好一把,催促说:“快走!”
肖美蓉冷冷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决绝与憎恶。她是一定要送郑好离开,才会回去的。
郑好对肖美蓉说:“好的,伯母,我就走,但请告诉老师,谢谢这段时间对我的教导与信任,此恩德当永世不忘。”
肖美蓉不耐烦说:“我知道了,你赶快走吧!”
在老师最需要时候离开,郑好心情沉重,腿上仿佛灌了铅,每一步都那般艰难。细雨越下越密。远山,枯树,房屋,道路俱笼罩在雾霭之中。
就在他走到医院门口时候,隐约看到一灰色枯瘦身影挡在前面,那身影熟悉而亲切。
郑好失声道:“老师!”
叶八味拄着拐杖站在远处,他说:“你这是要不辞而别吗?”
郑好冲过去,扶住叶八味。此刻肖美蓉打着伞急匆匆赶来。
郑好说:“老师,对不起,学生才疏学浅,并不能拯救老师,相反却让老师的疾病日甚一日。所以……”
叶八味盯着郑好说:“所以你就想做个逃兵,离开你的病人,任由他在病痛中死去,对吗?”
郑好说:“不,老师,我……”
叶八味对郑好说:“不用解释了,把你的包袱放回去,继续给我治病吧!”
回到叶八味住所,郑好重新把过脉,尺脉较之夜间更显充盈。
郑好说:“老师现在受亏的正气已经补足。接下来我就要用攻邪软坚的药物给老师治疗肝脏的积聚症瘕。但是这些药物都是强烈峻剂,用药后……”
叶八味打断郑好的话说:“你是大夫,按照你的思路去治疗,认为对病人有益,就不要瞻前顾后,要大胆用药。做大夫就是要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欲方。”
郑好说:“是,老师。我已经记住了。”郑好开出三副药物。
肖美蓉取过方子递给叶八味说:“老叶你再仔细看看吧!”
叶八味接过方子并没有看,再次给了郑好,说:“拿去煎药吧!”郑好转身离开。
身后叶八味说:“既然选择让大夫看病了,就要无限信任他。倘若对大夫开的处方指指点点,又怎么能让大夫放开手脚与你治病。”
张玉看到郑好新开出的处方,说:“郑哥,你终于更方换药了,是不是老师的病出现好的机转。”郑好点头。
张玉高兴跳起来,说:“真的吗,这一刻我等的花都谢了。”
郑好说:“与你一样,我也等待这一刻很久很久了。”
服三剂后,叶八味告诉郑好:“咳血减少,夜里已能入睡。”
郑好说:“本以为用虎狼之药,会出现剧烈频繁的呕吐与腹泻,可喜的是这些都没有出现。老师现在已经出现好的转机。看到老师苔腻已退,舌质转紫,此郁遏之热外露,佳兆也。”
叶八味说:“人身体不同,病情表现迥异。即便是最高明的大夫,也不能说是百分百掌握病情机转。这就要求我们大夫,在任何时候,对任何疾病都要小心翼翼,有敬畏之心。”
郑好说:“老师说的我已经谨记在心。”
叶八味说:“我现在内热烦渴依然,腹内感觉胀满疼痛。”
郑好说:“已现津虚本质,是热郁日久,灼伤津液,肠液枯涸,当用《伤寒六书》黄龙汤加减一副,此方乃大承气汤加味而成。“
这些天,叶八味每天都有新的变化。
第八天,肖美蓉说:“你老师腿肿消退了。”
第十天,张玉说:“老师扔掉拐杖已经可以进病房了。”
张玉指着药方问郑好:“苦参清热燥湿,玄参清火而养阴;三棱、莪术破血散结。花粉生津止渴且有散结之功,神曲消食化秽,茯神安神,柴胡引药至肝所……看这些药物都是平平常常,也未见你用白花蛇舌草,冬虫夏草,石见穿这些抗癌特效药,为什么对于老师的肝癌有这么好疗效呢?”
张传经也在,他哈哈笑道:“你岂不闻《老子》曰,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真正治病的药物,未必见得要昂贵要是奇珍异草。“
第十三日,叶八味对郑好说:“最近已经感觉身上有了力量,胃口也好了,看见饭就想吃。”
郑好高兴说:“老师,你吃的每一口饭,都是对治病大夫的赞可呢!”
就这样,郑好精心调护。转眼间半月一晃而过。
叶思泽前些时间摸脉后,已经做了最坏打算。虽然近几天在电话中间接知道父亲病情似乎好转,他不相信,十六日特地从清水回来。
看到父亲精神饱满,摸脉后惊讶道:“父亲肝脏徵结竟然已经大部消除。真让人是惊讶,恍如梦中。还从没有见到如父亲这般严重肝癌病人可以康复痊愈。”
他转身对郑好说:“郑好,前些时间我和母亲都错怪你了,今天我由衷的向你道歉,对不起。”说罢深鞠一躬。
郑好赶忙阻拦,说:“当时那种情况,任何人都会心生怀疑。对亲人之间的关心是没有错误的。”
叶八味对郑好感叹说:“生病就像一场暴风雨,来时摧残身心,走后却带走了所有的疲惫。”
他指了指透过玻璃照在胸前的阳光说:“我这个年龄,并不畏惧死亡,但这阳光,还是让我感觉到温暖与希望。”
郑好看了看外面连阴数十天,如今已经晴朗的天空说:“看到老师病情好转,感觉外面天空格外蓝,云朵如白莲花般轻盈飘逸,初晴的太阳,光芒万丈,感觉天地间焕然一新。”
叶八味说:“看病不仅仅需要的是高超的医术,还要有决断力,要有责任心,同情心,更需要有坚强的毅力。这些时间为我看病,我并不知道你经历了多少殚精竭虑的思考、多么沉重的精神挤压,多少次选药用方的挣扎徘徊。但我知道你肯定受累了。但这对于一位立志于中医的大夫来说是必要的,不如此,他就永远难以精进自己的医术。这次治病,我感觉到你的医术已经更上一层楼。”
老师原来一直用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实验用药,教给自己治病的道理。此刻的郑好感觉这些时间所有委屈,怀疑与打击,在老师高尚的医德,良苦的用心面前,不值一提。
“瘟疫,大瘟疫来了,据外国电台说煤城已经死了十多万人了。”药房门口,一位病人对另一病人说。
另一病人说:“我也听说了,我一个亲戚准备去M国旅游呢,现在拒签了,中国人根本不让去。”
这时候,一位病人家属过来说:“好像年初时候就已经有好几个省发现了传染病类似病人,只是没有通告。没想到传染性太强,现在已经出现大规模传播,导致很多人发病死亡。听M国电台说,国家已经在疫区作了隔离戒严,军队都开飞机坦克过去了。”
病人问:“军队过去干什么呢,难道要把这些可疑病人枪杀了吗?”病人家属说:“当然不是,是武装隔离。”
时诚信听到了对方谈话,背着手走出药房,训斥几人道:“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们偷听敌台,散布谣言,谎传疫情,妖言惑众,胡说八道,已经违犯中华人民共和国神圣不可侵犯的法律。现在我只需要一个电话,派出所的警察就一定开着警车过来,把你们全部抓起来,判你们的刑,让你们蹲监狱,踩几年缝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