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李妈妈就又奉苏丞相及苏夫人之命,请苏寒蕊到书房等候。
蕉窗里的美人身形影影绰绰,听到李妈妈的传令,香琴打来水,给小姐洗漱,简单的一枚银镶珠圆花束起乌发,鉴于是去会面长辈,香琴给苏寒蕊上了一层胭脂,一张娇面粉腮多了一丝不属于豆蔻芳龄的成熟美。苏寒蕊看着香琴准备的水粉色蝶戏水仙裙衫,微偏身子,吩咐香琴换一套烟色素纱绣裙。自从爹爹被都察院羁押入京,每天的心情就犹如暴雨欲来前的天色一样沉重,实在没有那个心境穿粉带绿,且这两个月来在苏府的情景,最后的结果就是今天落定了吧,大概率就与她这一身皮囊有关,从无忧无虑到今日的寄人篱下,像是一条垫板的鱼,任人宰割,不由悲从中来。
苏寒蕊换好衣裳就随右相府的两个小丫鬟到书房前厅等候。
大概一盏茶时间,苏右相和苏夫人边从书房的后屏风处款步走来。苏寒蕊立即朝两夫妇行礼,苏右相让苏寒蕊随意坐,不用客气,就当在自己家一样,称呼他和夫人伯伯和婶婶即可。苏夫人也是开口让苏寒蕊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还轻抚一下苏寒蕊的手背,道一句:“受苦了,你是个好孩子。”说完不禁眼里闪烁了一点泪光。要没有这两个月来李妈妈的摧残,苏寒蕊肯定也是心里一暖,可心里现在只有忐忑,摸不清这两位的想法。
苏寒蕊望向上位座的苏右相开口问道:“苏伯伯,如今可有我父亲的具体审查结果。”
苏右相轻轻摇头,他细道自己虽是右相,可当今圣上乃马背上打下的江山,加上北地至今未收复,朝廷如今更是重视武官,文官即使位于右相,所管辖的职责不外乎是科考,祭祀,翰林院等。都察院的领域更是由左相监管,加上圣上近几年重心有往内地政绩上严查的趋势,此次苏父是运势不好赶上这波政策。
苏寒蕊听完不禁纤手紧紧扣着手心,想到爹爹在宁州的十几年,没有一天好好休息过,早出晚归,为百姓办好每一件他能做到的事,眼泪就晕在眼眶里,开口的声音都颤抖了:“苏伯伯,我爹爹是冤枉的,当日百姓自发沿街为我爹爹喊冤,可。。。”
苏右相听到此处脸色变得微冷,苏寒蕊自是不再往下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办法,不是陈述事实的时候,且眼前这些人也未必会在乎爹爹是否被冤枉的事实。苏寒蕊问道:“苏伯伯,如今我爹爹还有被放出来的可能吗”
苏右相抚了一把胡子道:“都察院现在直接由左相管辖,左相是当年镇北王的军师,五年前在北地战役中为救小镇北王受了箭伤,有幸捡回一条命,却不可在长久行军,圣上就任命他留朝堂协助他,并任左相之位。这其中不难看出来圣上对镇北王的厚爱。”
说到此处,苏右相抬眼看了一眼苏夫人,这两个人仿佛商量过的一样,苏夫人马上会意道:“要是蝉儿没有突染恶疾,苏堂弟此次可不就一句话的事情,哎,我那福薄的女儿。”
听到苏婵儿这个名字,苏寒蕊才想起相府的这位嫡长女,幼时唯一一次进京,到现在只剩记住了这位相府嫡女,在京的一个多月,蝉儿姐姐带她逛遍了上京大街小巷,她就像一条小尾巴一样,每天一睁眼就去找蝉儿姐姐,比起右相夫妇的严肃,她很喜欢婵儿姐姐,她就像子卿哥哥一样温暖她。
听到她生病了,苏寒蕊心里又不由一紧:“婵儿姐姐可还好。”
苏右相道:“蝉儿本来和镇北王家的嫡子小镇北王霍炀自小订下婚约,谁知上一年秋季,突染恶疾,请遍名医都暂无药方可解,至今只能卧床修养,今年开春便是婚期,镇北王乃当今圣上的姐夫,小镇北王霍炀更是深的圣上看重,我苏府要是能和镇北王修得良缘,那苏堂弟之事必迎刃而解。”
苏相夫妇告诉苏寒蕊,小镇北王与婵儿自小青梅竹马,且婵儿还救过霍炀性命,镇北王府听闻婵儿染病本意是要取消婚约,奈何小镇北王执意非婵儿不娶,镇北王无法,双方各退一步,从苏府另选一女子,先嫁过去为镇北王府续香火。他们夫妇欲是从本族及旁系中寻一适龄女孩,先代替婵儿替嫁过去,等婵儿病养好再进镇北王府,他们今日叫她过来本意就是想告诉她可替婵儿姐姐嫁过去续上香火,且到时候再通过镇北王府救爹爹就有希望了。
原来如此,苏寒蕊明白了苏相夫妇这是选中她代替婵儿姐姐,可她那刚要及笄的身形不符镇北王府的续香火之需,这两个月来相府才对她如此“精心照料”了,只要能救爹爹,她哪怕是献身给哪一个利欲熏心的老奸臣她都能接受,但是婵儿姐姐的心上人,青梅竹马,她瞬间退缩了,她希望那么好的婵儿姐姐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现在自己就是要成为破坏婵儿姐姐和心上人感情的一把利刃。
苏寒蕊挣扎道:“除了左相这条路就无其他方法帮爹爹了吗”
苏右相默不作声,苏夫人也只是叹气摇头。
苏寒蕊知道如今之局是箭在铉上不得不发,但她还是想先见一下婵儿姐姐,可苏相夫妇拒绝了,道以苏婵儿之病,需要浸泡药材49日之人才可靠近,生人靠近会加重她病情,苏寒蕊一楞,婵儿姐姐的病竟是如此脆弱。
苏相夫妇看她没再回话就当她应是接受了此事,便叫小丫鬟带她回小院歇息,临走只吩咐道好好歇息,两日之后,镇北王府便有人来接她,先以妾之礼过门,后续诞下孩子,镇北王府会许她贵妾之位。听到过去为妾时,苏寒蕊心里的愧疚竟有减少一分的感觉。
内心的煎熬,和接受了这桩堪称生意的联姻,苏寒蕊回到小院蒙头倒在床上,她没办法的。没办法不救爹爹,没办法找到更好的办法救,她也是卑鄙的,乘人之需破坏了婵儿姐姐的好婚姻,眼泪浸湿了枕巾,也无法停止内心的谴责。
香琴从小姐一早去见相府夫妇起就一直翘首等待,听了一些小丫鬟的谈话才知道,相府夫妇原来给小姐定了镇北王府的婚约,且婚期就在两日之后,也不算婚约,先替相府嫡女苏婵儿嫁过去,若有幸给镇北王府续上香火,王府可以许贵妾之位。两日之后的婚礼就以纳妾之礼举行,那些小丫鬟继续嘴碎道,即使是过去当妾,也是这个落难的县令小姐捡到的大馅饼了,且不说镇北王府的门第高,就是小镇北王霍炀,年级轻轻便是战功赫赫,相貌堂堂且对小姐如此专一云云。
香琴听不下去了,就更加焦急的等待小姐的归来,谁知小姐一回来就一脸难过之色,关了房门不让人靠近。香琴想小姐肯定是难过的,她虽然不知道那镇北王府的门第高到哪里,也不知道小镇北王的年少有为,她只知道小姐来上京之后竟沦落到要给人当妾了。呜呜,小姐和子卿少爷的良缘也就此断了,什么镇北王府的高门,子卿少爷和小姐才是天生一对的良配,要不是造化弄人,何以至此为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