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男人理直气壮的声音再次传来。
话音声线属于成年人的粗犷,夹枪带棒的让人处于暴走边缘。
“今天不管怎么样,小宝只能留在你那!实在没良心,你就别管他,看你这个当哥哥的以后怎么被人戳脊梁骨。”
往往有些人在自知理亏时,主动认错,反省不是他们的第一选择,而是狠下心说出一些戳人心窝子的话来以示自己的做法,是迫不得已,是就理应如此。
闫方浩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是最清楚的吗?冷漠,自以为是到令人作呕。
对方气急败坏的撂下这两句话后主动挂断连线,“嘟嘟嘟”一阵忙音紧随其后。
闫牧将手机甩在床头柜上,一把拉过旁边的靠椅,坐了下去,眉间怒火难掩。
他揉揉眉头。
黑夜在一阵欲冷欲热中停止呼啸,纯白色湮没了微弱的灯光,他心里隔着的那道墙摇摇欲坠。
两米长的床,一小块地方缓慢的蠕动,静谧的空间传来一声呼唤。
“哥哥。”
······
许夏年醒来时,已是大中午,昨晚闹钟忘了调整,今早六点她一共被闹醒了三次。
睁开眼后一阵眩晕,脑袋有些疼,她猜测自己十有八九是得小感冒了,嗓子干到发痒。
吞点口水都疼。
她从床上坐起来,彩虹色针织睡裙拖到脚踝,曼妙的身材玲珑紧致。
她属于有骨感的一类人,整体上不是病态的瘦弱,但连着骨头上的肉却没有一块是多余的,腰臀比堪称绝伦,大小腿上没有一丝赘肉。
她简单将身后一大摞头发盘起,拉开窗帘,一束刺眼的骄阳刺入她浅色的眸子,她抬手遮住,手背透明反着光,影子落在娇小的脸上,她眯着眼转身进卫生间。
眼看着镜子里自己肿成猪头的脸,手心卷成小窝沾了点水,轻轻拍打。
被拍的位置一下泛红,异常显眼,因为她实在太白了,白皙的皮肤里只要稍稍泛点红,对比就很明显。
洗漱完毕许夏年阖上房间的门下了楼,她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眼里闪烁着疑惑的神情,是饭香味。
许双宵翘着个二郎腿在电视前看动物世界,那是谁在做饭?
男孩看到她下楼和她喊了声早安,许夏年敷衍道:“早。”
她换上另一双软绵绵的拖鞋后径直向厨房走去。
一个年轻女人正在炒菜,来不及脱掉在外穿的毛衣,简单的围了个围裙,动作熟练而迅速。
另一个空台子上已经摆了炖排骨,红烧鱼等几个菜了。
女人注意到门口的来人,锅里加好水后盖上锅盖,转身一脸笑意的看着许夏年。
“妈妈!”许夏年叫道。
她脸上也挂上真挚的笑容。
戚女士给他们的消息是明天回来,她没想到她是骗自己的,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戚锦张开双臂,示意她抱一下。
许夏年会意,朝她走过去,轻轻的环上她的腰。
女人开口:“宝贝醒了?想妈妈没有啊?这么多天没见了。”
她点点头,鼻音有些重,嗓子发哑道:“很想。”
说完又调皮的道了句:“更想妈妈做的菜。”
戚锦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肩:“不过说话怎么哑成这样了,感冒了?”
她手上沾了油,撸起袖子用手肘贴上她的额头,有点烫,她不禁皱眉。
朝在客厅留一个背影的人刀了一眼,又心疼的看向她。
“你弟都不管你的吗?”
许夏年嘴角一抽,觉得这句话本身就有毛病,她总有一种这一家子都记混了她和许双宵出场顺序的错觉。
她简单解释了一嘴:“没有,今天才刚哑的。”
戚锦不管,还是朝槅门外大喊一声。
“许双宵!快给你姐泡一杯感冒药。”
客厅的人没拒绝,甚至立刻行动了。
许夏年猜测,他也记错了顺序。
之后她被她劝出了厨房。
三人三菜一汤,开饭时间刚好中午十二点,许夏年被强灌了两碗热汤后终于有些撑了,她告知戚女士一声后出门散步去了。
今天天气好,昨夜的雪没完全化,但烈阳很刺眼,只不过冬天的太阳对升温还是达不到多好的效果,凉风拂过,皮肤上的绒毛颤颤巍巍的站立,依旧冷得刺骨。
许夏年庆幸还好选了件长款羽绒服,遮到膝盖,这“老寒腿”暖和得多。
她顺手丢掉从家里带出来的垃圾,帮绿色垃圾桶里再添一丁。
从她家悠闲逛到巷口需要十分钟,这一带最大的超市在巷口右转的不远处,那条路通往老城巷,其实就是拐个阿拉伯数字的“7”字,超市在“7”字长竖的中央偏向拐角处,再过去,就是一座很长的拱桥,桥的幅度偏平。
桥下现在结了冰,白茫茫的平成了一片滑冰场,也只有冬天人们才敢下去玩,大人拉着小孩在靠岸处嬉戏,中央有不少冰钓的老人,年轻人则追求风度,在各角落疾驰。
“喔……”
玩得兴起的人自由呼唤了起来。
许夏年记忆不断回溯,那年夏天,江下的浪波涛汹涌,连续下了一个月的雨,江水早已浑浊不清,水位涨了差不多十米,她们家前一栋住宅在老城巷,突然接到要拆迁的消息,那时他们顶着大雨从桥上开往城西巷,搬到了这座新家。
许夏年望着远方,“7”字长拐的尽头,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可是二十米宽的连锁桥却好像没怎么变,两侧隔着一定距离依旧会有一处路灯。
样子好像……也一样。
从一路上大大小小的超市路过,许夏年总算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她目标明确的前往护肤品区域,择中了经常用的那款润肤膏,又拐一圈到水果区买点补给,其余买下的,全是这趟旅程的附属品。
“您好,有会员吗?”
收款处小姐姐干练的为每一位顾客计算价钱,眼神不带了瞟一下,一件一件扫了码。
到许夏年时,她依旧重复着同样的话语。
“一八……零七一三”
许夏年盯着她手里的键盘,念了一串号码。
她往回走时胃明显舒服多了,所以脚步加快了很多,没一会儿就走到拐角的路口了。
“年年”
许夏年和赵冉碰了个正着,她手里还牵着一只哈士奇,正在向她摆尾。
这只狗还小,长毛盖住了半只眼睛。
她抬头,赵冉旁边的女孩也叫道:“许夏年?”
是疑问的语气。
那女孩是她和赵冉的共同初中同学苏雪,和她算不上好友,那时候就是她们三个人争的两个文艺委员的位置,其实原本是只定了一个人,只是她和苏雪撞了擅长的区域,她得的票多,定了她,但是赵冉的美术功底确实在学校也很出名,后来决定就选了她们两个。
因为这个事,苏雪对她的态度一直不友好,她和赵冉,许夏年没有了解过。
许夏年扬起嘴角:“冉冉,苏雪呀,好巧。”
她说完眼前的女孩就在上下打量着她,许夏年很反感这个眼神,她装作看不懂,继续和赵冉聊了起来。
“年年,你要摸一下我家月饼吗?”
她控制着手里的绳索,月饼指的是她手里的哈士奇。
“不用了。”许夏年摆摆手,又不要脸的对着赵冉黑亮的瞳孔说了句:“我就想摸你。”
说完龇着牙对她笑。
赵冉脸害羞的红了一块。
反倒她旁边的苏雪像是听不懂一样,侧着头,将头发别到耳后,蹲下抱起小哈士奇,就要往她怀里放。
许夏年惊得往后退了两步,脸上一阵惊慌的表情,苏雪皱眉,很不悦,画着淡妆的脸一下黑了不少。
许夏年攥紧手中的塑料袋,解释:“不好意思,我过敏。”
她皮肤一向敏感,一直都不能接触类似猫,狗之类的动物毛,所以刚才在苏雪朝她走来时她动作是有些大。
许夏年自知理亏,她另一只手从暖暖的口袋里掏出来,伸向另一边的透明袋子里拿出两颗阿尔卑斯棒棒糖,给她们一人一颗,算是主动道歉。
赵冉看了两人脸色,主动打破僵局,伸手接了过去。
“谢谢年年。”
苏雪见状,只能拉着脸收下。
许夏年打算走了,在她开口之前,苏雪恍然大悟似的突然朝她问:“哦对了,一直很想问你,我们的文艺代表许夏年同学高中怎么没选三中啊?大家都很好奇,他们都记得你成绩也不是特别好,怎么不选三中?我现在在那也快无聊死了,要是你去就好了,也更顺应你的路吧,我也是和大家一样,很好奇。”
一段话里,把矛头的根源指向一些不在场的人,阴阳怪气的劲明显是她自己想说的,许夏年没想理她,她随便想了个理由。
“我更喜欢一中。”温柔的道。
三中更偏向艺术,一中更偏成绩,或许在他们眼中,许夏年这样的一定会选择三中,机会多,发展路线也更明确。
所以当她没有去三中而是出现在一中校园里的时候,什么样的猜测都有。
但在她这里,苏雪不会得到她想要的回答。
看着她清冷又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样子,苏雪只觉得恶心。
她还是一样,一脸高冷,好像对什么都不需要,可是只要她想的,从来都不会输。
被压着的初中三年,没有人看到她的才华和能力,夸赞的话语总落在许夏年身上,“稍差一点”这样的词总落在她身上,凭什么?
她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年年,听说了你也要参加“惠城青年十大舞者比赛”是吗?”
许夏年见走不了,压着最后的耐心道:“嗯,是的”
她一脸很高兴的样子,拉着她的手腕,故作亲呢道。
“那正好,场地就在三中,到时候你到了可以联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