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观众朋友,大家好!这里是江城电视台,为您插播一则突发新闻。就在半小时前,位于市中心核心商圈的景安大厦正门口,一辆停放在路边停车位的豪华轿车发生剧烈爆炸,浓烟和巨大的声响吸引了大量过往行人的注意,所幸并未造成人员伤亡。”
“消防和安保部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目前警方也已介入调查。”
“据现场目击者爆料,事发前景安大厦内部烟雾报警系统提前预警,数十名员工自发撤离到办公楼前广场。经初步判断,爆炸原因可能与化学试验有关,具体细节还需等待警方进一步勘察分析。”
“为确保周边市民健康安全,目前,警方已经对景安大厦周边区域实施临时管控,拉起警戒线提醒行人绕道,并安排专人进行环境检测,确保无有害物质残留。”
电视屏幕上,那辆叶悦曾经坐过很多次的玛莎拉蒂外壳已经扭曲变形。随着特写镜头缓缓推近,叶悦看到了散落了一地的防爆玻璃,塞满了整个驾驶舱的安全气囊,被炸得面目全非露出填充物的内饰,以及充斥着画面每一个角落的花花白白的纸屑。
颜色无比眼熟。
“这是,百元大钞?”叶悦的瞳孔骤然缩紧,心脏被一种无法形容的肉痛感击中。她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面目狰狞地问向刘光,“这绝对是百元大钞!它们就是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这么多百元大钞,到底有多少?你在车上放了多少钱?”
“没多少。”
叶悦的表情太过吓人,仿佛只要说错一个字就会立马被她生吞活剥。
刘光眼神游移,身体无意识地微微后倾,仿佛这样就能尽量离正处在喷发边缘的活火山远一些——但考虑到董事长夫妇以往的案例,过分逃避可能会迎来后期更猛烈的反扑。
“没多少是多少?”
刘光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就,几万块。”
“几万块能炸得屏幕里到处都是?”叶悦目光犀利,眉眼如刀,“刘光,你是不是以为我很好糊弄?”
“不,不是。”刘光汗颜。女人对男人的谎言有种天生的鉴别力,更何况他面对的,还是女人中智商顶尖的存在。认清现实,刘光的面庞上浮现出无奈的苦笑,一味嘴硬只能让他罪加一等。
深吸一口气,刘光用尽量诚恳平和的语调吐出准确数字:“三十万。”
“三十万?”从天而降的晴天霹雳正中叶悦眉心,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脸色苍白如纸,“好端端的,你在车上放那么多现金干什么?”
“很早以前放的。”担心叶悦经受不住,刘光缓缓解释,“那是前年过年时我打算给詹姆斯的压岁钱。红包嘛,当然是要给现金的,比较有仪式感。可惜詹姆斯不争气,除夕前一天闯了个祸,我为了惩罚他,就临时决定不给他压岁钱,准备以后等他表现好了以后再补。但是结果,他一直没有表现好过。”
叶悦深呼吸!
谁家没事给孩子三十万的压岁钱?现在好了,全成了不值钱的纸屑了!
叶悦心疼得无以复加,刘光眼睁睁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眸子随着他的一字一句逐渐失去光芒,仿佛随时都会被命运的无情捉弄击垮,连忙亡羊补牢:“你别担心,虽然钱被炸碎了,但碎片都还在,送去银行可以换回来的。”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叶悦暴怒,指着刘光的鼻子一顿输出,“银行只更换破损程度在五分之一以内的纸币,大于二分之一小于三分之四的纸币银行还只给兑换原面值的一半。你这三十万都已经炸得粉身碎骨了,谁来给你换?啊?这可是三十万,不是三十块!就这么一下,全没了!”
安慰无效。
有个太精明的女朋友真不是啥愉快的体验。
刘光能怎么办?
他赶紧改变策略,把女朋友按进怀里,试图用爱的抱抱安抚叶悦暴走的神经:“没事没事,人没事就好,人才是最重要的。你看,当时情况这么紧急,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让接收瓶带着我一起下地狱,要么,把瓶子扔进车里,花钱消灾。”
刘光对车没什么研究。但这辆车是董事长给儿子挑的全进口定制款,价格贵得离谱,功能也强大得离谱。它安装了世界最顶级的防爆系统。当年董事长向厂商下定的时候,唯恐儿子年轻气盛去飙车,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安全至上,原话是“最好能比坦克还结实”。现在看来,一分钱一分货,这辆车完美达到了买家的预期。
关键时刻,它救了刘光的命。
这是董事长有生以来做得最成功的一笔买卖。
听到消息后的他冷汗淋漓,一阵后怕。
要不是儿子随身带着车钥匙,将瓶子扔进车里锁死后跑得远远地卧倒,他人到中年就要品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了。
“买买买!”董事长吃一堑长一智,果断决策,“照着原来那个车的型号再买一辆,哦不,两辆,给我未来儿媳妇也整一辆!”
虽然车子是儿子炸的,但炸车的瓶子是儿媳妇精心调配出来的。轮杀伤力,儿媳妇才是大杀器,必须严密保护起来。
叶悦:“……倒也不必。”
虽然刘光安然无恙,他也并没有因此责怪她,但这几天夜深人静时,叶悦辗转反侧,脑海中总是无限次数回放刘光从她手中抢走接收瓶的画面。瓶子脱手时的惊心动魄,刘光跑出视野时她的窒息无助,如同锋利的尖刀,一遍又一遍地凌迟着叶悦的心。
自然而然的,叶悦开始失眠。午夜梦回间,为了甩开如影随形的噩梦,她开始疯狂科研,在无休止的工作中寻找慰藉与救赎。
她已经复盘了无数次。
SAM滤芯的研发不能停止,而叶悦决不允许再出纰漏。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在邵俊洋刻意为之的公关渲染下,景安的实验事故被传成了危害公众安全的生化实验。网络上盛传爆炸产生的大量有毒有害物质扩散到了空气中,甚至有附近居民匿名发帖,说自己当天恰好路过,刚刚被医院确诊为肺癌,而景安拒绝承认过错,也不愿意支付任何赔偿。
这当然是无稽之谈。制备SAM的原料来自于植物提取物,实验失败后冒起的浓烟虽然看起来吓人,但主要成分是炭黑和氮气,夹杂少量二氧化硫、一氧化碳、二氧化碳等。虽不至于对身体完全无害,但考虑到刘光以最快的速度将接收瓶转移到了室外开阔处,通风与疏散条件良好,且暴露时间不长,对人体的危害微乎其微。
作为事故的始作俑者,吸食“毒气”最多的一个人,如果爆炸产生的气体有网黑宣传的高强毒性,叶悦现在绝对不可能安然地坐在实验室里,而是应该躺在病床上挣扎了。
可是很多不明真相的民众选择相信莫须有的传言,景安的信誉严重受损,更有别有用心的人因此攀扯上景安生产的口罩。他们怀疑景安口罩偷偷使用不健康材料,长期佩戴将致癌的帖子此起彼伏。
——从实验气体致癌推论到口罩致癌的逻辑根本不通,但就是有许多民众偏听偏信。
“手段很脏,也很低劣,但非常有效。”刘光原本可以瞒着叶悦。为了专心实验,叶悦很少碰手机,更没有闲暇去关心网上的消息。
但是刘光清楚,以叶悦的性格,她宁可直面残酷的现实,也不愿躲在虚伪的谎言背后怯懦逃避。
短短一个月,叶悦瘦了十来斤,不仔细看,连腹部的小肚腩都不太明显了。
虽然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她的精神状态还不错。
坚韧如她,向来是越挫越勇的。
望着叶悦凹陷的两颊,刘光默默给她递上一块猪肉脯:“赵蕊蕊联系我,说手上有邵俊洋吸du的黑料,问我有没有兴趣买。不仅能给邵俊洋找点事做,免得他闲得无聊老找我们的麻烦,还能顺势把公众的视线转移到邵俊洋身上,回敬一下他。但我拒绝了。”
叶悦疑惑转头,刘光耸肩:“不是我以德报怨,是我觉得没必要浪费这个钱。du品一旦染上,戒掉的概率微乎其微,哪怕现在不爆,邵俊洋也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而我们只要成功研发出SAM型滤芯,就可以把邵俊洋和MT彻底击垮。”
“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就是听着有点违和。叶悦盯着刘光看了会儿,突然灵光一现:“蕊蕊姐卖黑料给你,开价多少?”
刘光实话实说:“加上她公司的公关费,一共一千两百万。”
“嘶。”叶悦咋舌。赵蕊蕊给她的友情价是八百万,这才一个转身,到刘光这里就净涨五百万。
但是,据叶悦所知,刘光的钱早就被SAM滤芯研发吸得一干二净。别说是一千两百万,他的账户里哪怕能有一千两百元,都算是意外之喜。
没必要花钱完全是托词,不买黑料的最本质原因,是因为他穷!
叶悦看破不说破。
男人么,总是要面子的。即使刘光兜里只剩下最后两个钢镚,作为他的贴心女友,叶悦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配合刘光把这出经典的空城计继续唱下去。
当然,外人眼中的景安太子爷家财万贯富可敌国,生活仿佛被金光灿灿的光环笼罩,根本想不到他也会有囊中羞涩的时候。
赵蕊蕊以为刘光拒绝她是因为清高,忿忿不平地给叶悦打电话告状:“就你俩光伟正,嫌弃公关运作不入流是吧?人家邵俊洋可比你们务实多了。我可是打听到,邵俊洋大方的花了两千万买水军黑景安,都快把屎尿直接泼你们面门上了。你们要是再不反击,连我都要撑不住倒戈了。毕竟,财帛动人心,人家邵俊洋给我开的价码可是真金白银的诱人,有钱不赚是傻子,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念旧情。”
“别啊。”叶悦苦笑。
苍天作证,她和刘光是真没钱,奈何说真话没人信。
没要到钱的赵蕊蕊愤怒地挂了电话,吃了她一肚子抱怨的叶悦无可奈何,重新投入到SAM滤芯的研发中,全然不知十五分钟后,网上突然流出邵俊洋的吸du石锤,有图有真相,顷刻间就屠版刷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