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远望着躺在床上的女儿,有些难堪地扭动着手指,满面的皱纹随着他紧皱的眉头越发明显。
他小声说道:“俺,俺没有钱...”
今日还是破例吃了顿肉。
沈远望靠人力拿来的钱本就只够他们父女日常花销,而如今大夫开的药也不够了。
他不想眼睁睁看着女儿和妻子一样撒手人寰,但却终究无可奈何。
沈远望自知自己体质特殊,若是出去做工耽误了旁人的生意,他心中也会过意不去。
然而,看着女儿病重的样子,沈远望更是心如刀割。
正当他一脸悲痛内疚不已时,云向晚抿了抿唇,开口道:“沈大哥,我在雍州的酒楼还缺个厨子,你可愿来帮我?”
沈远望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云向晚望着躺在床上的小女孩,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回沈远望听得清清楚楚。
而消失许久的系统像是还不死心,跳出来又垂死挣扎了一回。
【001:宿主,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隔行如隔山!】
云向晚没搭理脑中的系统,只是望着沈远望,眼神十分坚定。
系统默默闭嘴,只觉得自己的鬼屋命运已经注定了。
而一旁的仓舒垂眸望着她,神色有些复杂。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沈远望听清后,却是立马拒绝了,“那不行,俺这体质若是去了,会害了你啊!”
他眼神纯粹,里头只能望见一片坦诚。
【001:可是他女儿不是快要死掉了吗?】
系统显然不理解他为何拒绝。
云向晚愣了愣,随后见他越发纠结的表情,心中叹了口气,“放心吧,沈大哥,我那座酒楼如今正坐落于雍州,是那栋几百年未曾有人进去过的鬼楼。”
见沈远望目露震惊,她接着说道:“如今此处有云家老祖宗庇护,不必害怕里头脏东西伤人了。”
“可是...可是俺...”
沈远望还有些犹豫,显然这些话说服不了他。
云向晚望了望一侧站着的小道士,将人拉了过来,说道:“更何况仓道士也是要同我一起回去的,有他在脏东西不会作乱的,”
仓舒一脸茫然地望着拉着他衣袖的人,却并没有挣脱。
沈远望神色有些动摇了,毕竟方才这道士除鬼的能力他都看在眼里。
见他面色不定,云向晚加码道:“若是沈大哥不放心姣姣的身子,可以为她在城内另找去处,租金交给我便是。”
这点钱她还是付得起的。
云向晚说罢,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她将腰间的玉佩拿了出来。
沈远望在这村子里住了这么多年,是听说过那栋鬼楼的。
他有些手抖的接过云家玉佩,面色有些犹疑。
随后他望着云向晚,却对上那双坚定信任的眼神,一个大老爷们险些当场落泪。
他双唇颤抖,沙哑着声音:“好,好...谢谢云小姐的大恩!”
一侧的仓舒望着交涉的两人,听到云向晚提及那栋鬼楼后,他面色才微微一变。
然而或许是顾及着在场的沈远望,他垂眸,望着挂在自己衣服上白皙的手。
他一时没有开口,只紧了紧腰间的罗盘。
罗盘上的指针已经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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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沈姣身子仍然虚弱,几人又担忧她的身子耽搁不了太久,于是简单收拾过后,几人便上了路。
路过来时的凉茶铺时,云向晚注意到那处的破摊子虽然还在原地,椅子上的老人却已然没了去向。
仓舒跟在她身后,一路专心想着旁事的他未曾注意到路过时,罗盘上悠悠开始转动的指针。
许是干多了体力活,沈远望抱着女儿,走了一路都依旧面不红心不跳。
渐渐的,夕阳西下。
直到天色已晚时,几人才来到了雍州城门前。
此时,城门已经没什么人进出了,因此他们一行人格外显眼,站在门口的守卫一眼便注意到了几人。
云向晚按照出门的规矩,交了钱便准备通过。
她一路复盘着白日在城中看中的卖材料的店铺,还要找些拿钱办事的苦力,以及最为重要的,供货源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然而想到面色苍白的姣姣和十日期限,云向晚不禁有些头大。
她又打开任务栏看了一眼,发现等级三竟需要20人的业绩。
而系统此时又恰好开口。
【001:宿主,如果十日做不到该怎么办?】
云向晚抿了抿唇,回复系统道:“没有如果。”
她没了同系统说话的心思。
身侧的仓舒见到城门,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云向晚知道这小子怕是要问那鬼楼的事。
她将人唤到一侧,正准备开口,却被人拦下了。
原来是那守门的其中一个守卫注意到抱着孩子的沈远望后,突的开口将几人拦下。
那守卫只望着沈远望,意味不明地说道:“等等。”
沈远望原本正埋头走着,看到将他拦下的人后,却是面色一变。
云向晚见被人拦下,却面不改色,依旧带着淡淡的笑,问道:“请问守卫大哥,有什么事吗?”
那守卫这才注意到几人队列之中,为首的竟是位漂亮姑娘。
守卫眯了眯眼,“呦,沈老六,混得不错啊,又骗了个漂亮小姑娘!”
沈远望未被赶出沈家前排行第六,因此得了个沈老六的称呼。
如今此人将他们拦下,开口便是沈远望的旧称,只怕是同沈远望有些旧怨。
云向晚皱了皱眉,然而还未曾开口,她身侧的仓舒便已经上前一步,眼神有些阴鸷,“你说什么?”
仓舒皱眉,神色不耐地望着这人。
守卫见又有一陌生的少年上前,原本有恃无恐的样子却在触及少年的眼神时慢慢退缩。
然而他注意到身侧站着的一排排守卫们,许是料想这几人绝不敢当面动手,退缩的念头又被压了下去。
周围的守卫们虽然都没出声,但云向晚却是注意到他们眼中的纵容,猜想或许他们都知晓这二人的关系。
那守卫挥了挥手里的长枪,一副蔑视的样子,“怎么,你们是被这丧门星迷了眼?脑子不清醒了?还是被鬼上身了?”
他说到最后四个字时,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云向晚没说话,她注意到一旁的沈远望已经低下了头。
“守卫大哥,我们不愿惹事,既然钱已经交了,您是不是也该放过我们?”
轻柔的女声中虽带着请求,却不失强硬,身侧的仓舒倒是听出来了她话中还带着几分愠怒。
那守卫听了她的话,皱了皱眉,指了指沈远望,“哼,放过你们可以,他,不行。”
那边的沈远望抱着依旧没有醒来的女儿,望着说话的人,声音沙哑开口:“白岳,俺知道是俺对不起素素,但现在姣姣病重,实在是耽搁不起,能不能先让姣姣进了城去看病?”
他望着白岳,眼中满是恳求。
守卫面色一变,随后才注意到了他怀里搂着的小姑娘,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咬牙切齿道:“丧门星,害了我姐还不够,如今连姣姣都要...”
他话还没说完,云向晚便已经打断了他,她看着这人面上扭曲,话中都是埋怨,眼神却甚至不愿落在晕倒的小姑娘身上半秒。
她没了耐心,面无表情说道:“守卫大哥,能不能让我们进去?”
云向晚上辈子都鲜少生气,她一旦生气,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盯着旁人的眼睛像是要将人彻底看穿。
白岳对上她冷漠的视线,一时间竟生出了几分惧怕。
他没想到一个看着年龄不大的小姑娘竟有如此气势,意识到自己向后退了几步后,白岳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而注意到了仓舒越发阴鸷与嘲弄的眼神后,白岳更是气的脑子都有些不清醒了。
白家并非什么高门大户,因此白家能出个在官府干活的已经算是祖上冒青烟,白岳回了家都是被家人高高捧起,哪里受过如此蔑视。
更何况他姐被这姓沈的害了性命,他一时更是咽不下这口气。
白岳拎起长枪便要向此处刺来,却不料被仓舒只手拦下。
云向晚下意识望向握住枪柄的人,见他没有受伤才稍微放下了心。
随后她望着一时动弹不得的白岳,环顾了一周,注意到了周围正蠢蠢欲动的其他守卫们。
云向晚冷声问道:“怎么这雍州的官兵收了钱还要为难百姓?光天化日便对人动手,是这雍州天高皇帝远,有些人眼中已经没有王法了吗?!”
她声音不大不小,却能让周围的人听到。
原本没注意到此处动静的人,一时间也都纷纷停下脚步观望。
而听了她的话的一众守卫们却是面色一变,高举着长枪的白岳也是神色骤然苍白。
只是,见到白岳像是还有几分不服气的眼神,云向晚上前一步,示意仓舒将握住的枪柄放下。
仓舒将枪柄甩开,对白岳冷笑了一声,“哼。”
云向晚站在白岳面前,笑了笑,“怎么,你若是有意见,不妨咱们进了城,去那知府面前评评理,如何?”
她昨夜从原主记忆那得知了这雍州知府在这地方只手遮天,近来朝廷对此处更是颇有意见。
当下知府还正为了应付那头忙的焦头烂额,这边的守卫竟还敢如此嚣张。
白岳听了她的话,却是面色越发苍白,他当然知道最近知府的处境。
周围的其他守卫们面面相觑,嚣张的气焰瞬间便被熄灭了去。
云向晚见一众守卫们不再说话,朝身后的仓舒和沈远望笑了笑,云淡风轻道:“走吧。”
她一路领着几人进了门,途中那些守卫却丝毫不敢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