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洞穴后,闻庭彦就用千里传音符将鬼门村之事告知晏河堂的江少勉,江湖中大小案件向来由他们管,而修仙之人寻仙问道之事向来由淬灵仙山管,二者相互独立又相互配合,这才将风云跌宕的江湖治理的斤斤有条。
淬灵仙山玉露苑,毋离随叶花琉穿过密密麻麻的楼阁屋院到了一处偏僻宽敞的院子里,她指着一间侧房道:
“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了,玉露苑内住的都是外门女弟子和闲散女修士,你要是想找我得去山上的金风苑!”
说罢她抬头示意毋离往山上的建筑群看,只见在层层密林的遮挡下,金风苑远远露出楼阁金色的屋顶,在阳光下泛着耀目的光芒。
“淬灵仙山对闲散修士的规矩不多,但是你可得记好了,仙山最上面的至简殿及附近庭院不可去,奚水池不可去,后山的藏书楼和剑阁需得持长老亲自给的玉牌才可进。”
叶花琉还是不放心她,又道:“你若是犯了规矩被撵下山去,我可不会替你求情!”
毋离摆摆手道:“不会不会,你就放一万个心!”
她嘴上说着,眼底却闪过一丝狡黠。
“我听闻山上有位玖斗老祖,活了足足有两百多岁,说他是世间最长寿的人也不为过......我实在是好奇玖斗老祖长什么样子,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叶花琉轻蔑笑道:“你以为玖斗老祖是谁,想见就能见,老祖他老人家就连我长这么大都没见上几面,更何况你?再说了,没有老祖亲自传唤,你也进不去至简殿,想都别想!”
说罢,她见毋离一副不死心的样子,“你千万别想着偷偷去至简殿,这里可是淬灵仙山,殿外的侍奉长老都是世间罕见高手,你要是被当作刺客就地正法,连我师兄都救不了你!”
毋离的眉头都快要拧到一起了,她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如此麻烦,老祖不能见,自己岂不是白忙一场。
但她依旧不死心,老祖既然不能亲自去见,那就得想办法让他亲自来找自己。
夜色朦胧,月上树梢,星河灿烂。
毋离立在高高的枝头远眺至简殿,周围不见人影,但星星点点的灯光却从殿内的薄纱窗透了出来。
她蹙眉沉思: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事情做起来容易,但却不好收场。
就在这时,清脆的水声传入耳畔,她低头看了一眼汩汩泉水,新的计谋涌上心头。
在月光下,她顺着水流穿过树林到了一处清池边,正欲往前多走几步却听到哗啦啦的水声,于是干脆利落的躲到石后暗中观察。
月光照射下的池水泛着粼粼波光,长发披肩的男人正在拨弄及胸的池水,慢慢擦去身上的污垢。
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挂着水,温润的嘴巴透出几分柔情,结实的肌肉被池水一点点的拍打着。
毋离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躲回石后不敢出声。
她本想着水奚池是禁地,来这里闹点动静既能引起各位长老的注意,又方便脱身,乃是绝佳的妙计,可没想到这池子里竟然还有人在此洗澡,真不知道这人是何身份。
正想要偷偷溜走,却听见水池里出来了声音。
“来都来了,过来坐会儿吧!”
她偷偷探出头来,那人已然穿着好衣服,浑身不见一点水渍。
毋离暗暗感叹道:还好自己没动手,这人内力实在是强大,瞬息间便可震去一身水。
她蹑手蹑脚的走到石桌前,一副做坏事儿被人现场抓包的心虚模样。
景国三皇子景怀瑜自小迷恋修仙,于是远离都城来到淬灵仙山闭关修炼,永定五十六年,景国皇帝驾崩后,新帝齐炎王景怀仁即位,改年号齐炎,他看似仁德爱民,实则暗中戕害兄弟。
景怀瑜和景怀仁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在母亲的以死相逼下,景怀仁留下了兄长的性命,却传来密令让他一辈子都不得离开仙山,并以无数旧部的性命相逼,景怀瑜于是就这样被永久困于仙山之上。
水奚池就是淬灵仙山为顾及他的颜面专门为他设立的禁地,禁地外有朝廷密探暗中监视,也有无数人心惶惶的门人弟子。
人人都对他避之不及,除了旧时好友闻庭彦,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外人了。
景怀瑜给毋离斟了杯酒道:“今夜月色甚好,最适合喝月桂酒!”
毋离接过酒杯,放在鼻尖细闻,扑鼻的桂花香气缠绵鼻尖经久不散,她浅尝了两口忍不住感叹道:
“这酒太好喝了,香气扑鼻,唇齿留香,我家那没用的老头儿一定很喜欢!”
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话,她连忙又喝了几小口掩盖自己的心虚,可景怀瑜也没多问,他嘴角微微上扬,满眼笑意看着她道:“你喜欢就好!”
酒过三巡,毋离小心翼翼问道:“你为何会在此?这里照理说是不能有人进来的。”
景怀瑜笑道:“你都能来,为何我不能来?”
毋离一想到刚刚池水中的场景忍不住耳根发红,“那我也没在这里......在这里......这么放肆啊!”
他笑得更大声了,“那你就是明知故犯了!”
“哼,我跟你可不一样!”
她忍不住回怼道,可这话总有一副五十步笑百步的意思。
“罢了罢了,我不同你说了!再说就要被你绕进去了!”
景怀瑜又给她斟了杯酒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喝酒!”
酒兴上头,悲从中来,他脸上满是笑容,可一双倒映着月色的眼睛却透着几分悲伤。
他忽地起身,执剑起舞,衣袂飘然,剑锋凌厉,长剑在他手中倒像是一支笔,画尽九州千里江山。
毋离忍不住拍手叫好,她举起酒杯便道:“仙友伴月而舞,不负今夜月色,我敬你一杯!”
景怀瑜舞罢,站在月光中绰约而立,恍若仙人,他轻轻抚摸手中长剑道:
“我虽有一把好剑,却只能在此蹉跎岁月,可笑,可笑啊!”
毋离不解道:“为何?若远方是心之所向,就该除尽万难奔赴!”
“可世间有些桎梏不是我想解便能解开的......”
“仙友错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是正解!若这桎梏解不开,便磨利了剑,终有一天能解开的!”
景怀瑜听罢,望着毋离明亮的眼睛,心中郁结在这一刻似乎解开了些,他望向北方的天空,目光愈发坚定。
毋离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几只鸟雀停在枝头叫春。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才发觉自己酒醉后竟然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身上还披着景怀瑜留下的披风。
她伸直了被压麻的胳膊,抬头看着晃眼的太阳,心中突然暗暗叫道:不好!
叶花琉今日一早要来找她去前殿见长老,若是被她发现自己私闯水奚池就麻烦了,她疾奔回玉露苑,路过热闹的校场才发现,闻庭彦正站在那里指导弟子习武,周边还环绕了一群围观的女弟子。
“师兄难得来校场,这么久没见依旧是那么风流倜傥!”
“对啊!对啊!他实在是太好看了!”
“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哪家的小娘子!”
“这还用说,肯定是枪仙长老的独女,叶花琉啊!”
“叶师姐天天缠着师兄实在是讨厌,不过我听闻师兄带回来了一个女子,说不定叶师姐就要失宠了!”
“谁说的?我听闻那女子相貌丑陋不堪入目,举止也甚是粗鄙,师兄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对啊,我还听闻那女子面相不善,绝对是个凶神恶煞不好惹的人!”
毋离饶有趣味的听他们谈论自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举止粗鄙她认了,面相不善也认了,自己本就是深渊里出来的恶徒,还要什么风度?可竟然敢说她相貌丑陋不堪入目,实在是忍不了!
她凑到那群聊得火热的女弟子身后。
“诸位,我听闻这个女子相貌甚好,不说倾国倾城也算是秀色可餐,乃是从小被夸大的一等一好容貌,你们这样说她有些不好吧!”
青衣女子不信,扭过头道:“你听谁说的?她若是好看,为何这么多人说她丑?”
毋离忍住了骂人的冲动道:“我怎么听很多人夸她,却偏偏听你们骂她丑?”
一旁粉衣女子怒道:“你是什么门派弟子?我怎么没见过你?莫要在这里胡诌了,你又不是她为何替她说话?”
毋离也懒得争了,她们十几个人十几张嘴,自己怎么可能吵得过她们,直接开摆道:“我就是毋离本人,自然了解她!不过你们说我面相不善,说我举止粗鄙还真说对了,我杀过的人说不定比你们吃过的盐都多,要再胡说,我就把你们都杀了扔到林子里喂野狗!”
那群人听罢,尴尬的噤声不语,随后开始叫嚣道:“你当这里是哪里?想杀人就杀?就凭你!”
一时间群声激起好不热闹,校场的人也都停下了手中的剑纷纷看向她们。
闻庭彦见毋离被围在人群中间面露凶色,像个张牙舞爪的野兔,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强压心中的不悦。
“跟我来!”
他抓住了毋离的手腕将她扯出人群,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逐渐远去。